“爸,还没吃饭了吧,快进屋,先吃饭吧。”林风说着接过父亲手里的自行车。
父亲坐在饭桌前神情肃然,接过姐姐端过来的饭,放在桌上说:“这次事情太大了,死了九个人啊,哎,都是姑娘小伙子啊,我怎么面对他们的父母啊?”哽咽的声音听得林风心中一堵。
“哎,你也别自责了,现在查出来是怎么炸的没?”母亲安慰着父亲。
“厂房现在全部封闭了,初步断定可能是电起火,才几年的时间啊,这线路怎么会起火呢?”父亲叹息。
“爸,现在受伤的这些人怎么样了?厂长和副厂长他们是怎么处理的?”林风在一旁说。
“受伤的都送到县医院去了,对了,厂里的一切财产都封了,最近一段时间乡里的财务人员和县里的审计局会对厂里的账务清查,可能会到家里来。财务方面没有问题,我也没拿过公家的一分钱。孩他娘,你别的不用管,给他们做好饭菜就是了。”父亲吩咐着。
“嗯,好。”母亲答应着。
“现在死者的家人、亲戚情绪都很激动,正在镇政府讨要说法。高厂长和胡副厂长现在都被扣在了派出所,这几天我还得去医院里去看看,现在这些受伤员工的治疗费用还没着落,真是个麻烦啊。”父亲现在真是千头万绪。
林风一家四人一边吃着饭,一边听父亲说着现在的情况。
由于负责人被扣押在派出所,现在唯一能负责处理事情的只有父亲,这段时间可能要忙的没日没夜了。
林风对这些事情却帮不上什么忙,只有把上次在齐云峰采的那些灵芝拿了出来,让母亲炖汤给父亲喝,不然,这忙起来,可真会累坏了。
这段时间,每天放学林风都回家了。
过了几天,林风听父亲说镇政府没有给死者家属确切的答复,有的人上县里去了,一部分家属把死者的棺材还抬到了厂长家里,弄得这两个厂长的家人都躲到外面去了。
“哎呀,会不会闹到我们家来啊?”母亲担心的说。
“他们不是不讲理的人,行政和日常管理工作我也没参与,我只是管财务,应该不至于。”父亲此时心中也不敢肯定。要知道,养了二十年的儿女说没就没了,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家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哎,明天我去庙里拜拜。”母亲说。
“尽搞这些没用的,这几天哪里也别去。”父亲立即制止道,“你是不知道,外地来的两位大师傅这几天还住在厂里的宿舍,想结完工资再走,昨天晚上就被人打了,今天上午就走了。”
“啊?”母亲一脸的惊讶。
第二天乡里的财务人员和县里的审计人员就来到了林风的家里,一人提着一个纸箱子,打开来,全是账本。当即就在林风家的堂屋里摆起两张大方桌,算盘噼里啪啦的打着,核算起账目来。
估计是乡政府现在根本就没办法工作了,所以,这才把办公的地方搬到了林风家里。
母亲也没出去了,就在家里的伺候着这一帮人,端茶倒水,煮饭做菜,还要担心着自己的丈夫,甚是辛苦。
这几天父亲在医院和乡政府来回跑,本想为这些受伤的员工争取治疗费用,但是现在厂里财务全部被封,乡政府先给了死者家属每家一万的赔偿金,现在拿不出钱来了。
父亲又找了两位厂长的家人,加上家里的积蓄凑了两万多块钱,全部送到了医院。但是十几个人的医疗费用,全部治好得十几万,缺口这么大,一下子到哪里找这么多钱呢?这可急坏了父亲。
当天晚上,林风把自己做家教的那五千给了父亲。
以前只是想能让家里过得好一点,但是在这巨大的经济压力面前,林风似乎感到了贫穷人群的那一丝悲凉。
一个星期过去了,父亲磨破了嘴皮子,跑了不知道多少回,终于让乡镇领导出面把医疗费用的事情解决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死者家属的要求并未得到解决,天天守在镇政府大楼,没办法,厂子是乡镇企业啊,不找镇政府找谁呢?乡镇领导也是焦头难额,本来经济状况也不好,碰上这么个事情,挨批先不说,主要领导估计还得下台,下台前还得把这些事情处理好了,不然,一辈子的政治生涯全部得断送掉。
一个星期后,县里下了处理结果:针对育红镇鞭炮厂爆炸一事,每位死者给予六万元的赔偿款,死者父母享受政府低保补贴。针对该厂正、副厂长两位负责人的处理如下:由于事后积极组织援救,降低了人员伤亡,挽回了一定的经济损失。故对其作出每人罚款一万元的处罚。
处理结果一出,有沉默的,有抗议的。沉默的心里算了一笔账:不到两百块一个月的工资,赔偿款差不多是三十年的工资,一辈子老实淳朴的农民,觉得已经算是给了他们一个交代。抗议的人们,他们心里永远也无法让这六万和自己的儿女划上等号。
事情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冲淡着家人心中的痛。但是林风的父亲还在忙,忙着安抚逝者家人,忙着去医院探望伤者,忙着协调镇政府处理厂里剩下的货物和财产。估计,重建那是不可能的。
等到这些忙得差不多的时候,查账的那帮人还没把账查清楚,于是他们把办公地点又搬到了镇政府。
一个月过去了,林风抽空去了陈家别墅两次,陈辰那小子倒是挺有长进,现在,每科勉强能打个八十分了。
时间飞逝,一转眼到了期末。不知道是为什么,账还是没查清,只是给林风父亲来信说,账目没有问题,但是要核算厂里的资金和财产。父亲的一句话让家里人的心凉了一节。“估计厂里的财务是不可能解封了,镇上这下出了这么钱,哎。”
“那你拿出去的那些钱呢?”母亲急道,当时,为了给伤者治病,可是拿出了家里十几年的积蓄啊,现在找谁要去?
“哎,我再去问问吧,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人还在,比什么都强。”父亲叹了口气。
此时,一家人心情很沉重,本来捉襟见肘的家庭状况,为了别人,把自己掏空了,但是掏出去的钱财,估计是回不来了。
一家人以前全部靠父亲挣钱养家,但是现在厂子没了,工作也没了,家里一下子完全断了经济来源。加上这几个月的奔波、招待,林风家里的经济情况就如同那杯中的清水—清澈见底。
“爸,妈,你们不用担心,我现在正在做家教,那人家是咱们全市有名的富豪,工资待遇很高的,放心吧,爸,你别急,这么大的事情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倒咱们呢?”林风坚定的说。
“是啊,风儿你说的对,这几个月都过来了,还怕什么呢?我也算是村里的知识分子了,还怕没事情做?好了,孩他娘,别想了,太晚了,睡觉吧。”父亲安慰着母亲。
入冬的夜里,凉意如冰。林风躺在自己的小屋里,感觉从未如此的寒冷,些许的无助涌上心头。不过,转瞬即逝间,坚毅的脸上,深邃的眼睛里透露出一股强大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