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焦逸办公室待的时间越长,就越孤立无援。
莫说销售部那些有资历、有背景、有脸蛋的美女们,就连打扫卫生的陈姐都对我不屑一顾,恨不得我上厕所之前把厕所里的卫生纸提前拿光,好让我蹲在里面出不来。
我有自知之明,凭我的学历、资历、背景、脸蛋,绝对走不了孤傲路线,既然要走群众路线,就要放低姿态,哪怕是给大家端茶倒水,也要和她们打成一片。
可惜,焦逸死活不肯放我出他的办公室,我也就没了这个“俯首甘为孺子牛”的机会。
而另一个深入群众的地方莫过于卫生间了。
于是我开始频繁地上厕所,几乎成了公厕里不收小费的服务生,但我看到的依然是不屑的眼神、卫生球一样的眼白。
唯一偷听来的消息还是个谣言,她们都在传,说焦逸是什么集团总裁的私生子。
我的天,私生子还是嫡子,关你们什么事啊!
等等,难道梅莎莎也是因为这个谣言而甘愿撞车的?不然,就为一张俊脸作这么大的牺牲,这买卖是不是不太划算啊?毕竟他只是个副总监,又不是总裁,如果真是什么集团总裁的私生子,那就真的镀了金了。
我心事重重地回到焦逸的办公室,坐在他的对面打盹。
最近,电视里清宫戏正盛行,我和四阿哥在梦里翩翩起舞得正高兴,突然铃声大作,“懒虫起床,懒虫起床……”
我一跃而起。
“这个月的工资你不想要了?”焦逸一只眉毛弯成了弯弯的月亮。
“你给吗?”我呆若木鸡。
“完成任务就给,加,倍,给。”焦逸的眼睛异常明亮。
“换一个,行吗?”我摇尾乞怜。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我申请出宫。”我一跃而起,拍案大怒,哼,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你……不是刚出过吗?”焦逸质疑的表情很夸张。
“此出宫非彼出恭。”我一字一顿地强调。
自从在他面前混饭吃起,我每每出门都要向他汇报去向。而这个办公室就像一个大的宫殿,外面“冷宫”的人想进来,而我想出去。所以每每我要去服务大众的时候,总是优雅而婉转地说:“总监,我申请出宫。”
最近清宫戏那么火,我想他懂的。
但是这次“出宫”可不是借机溜出去,而是永远不再回这个办公室了!
对于我的河东狮吼,焦逸显得茫然而无奈,他的反应让我英雄般的辞职很没有成就感。
“从今天起,每顿饭前都要向我汇报你的食谱。”焦逸一边在文件上签字,一边下达指示。
“啊?为什么?”这驴唇不对马嘴的关怀让我惊诧不已。
“你有习惯性拉肚子过敏史?”焦逸瞪着我说。
“没有啊!”我脑子里雾蒙蒙的。
“那你干吗总申请出恭?”那两条好看的眉毛又不自觉地纠结在了一起。
“我……我对着你有点消化不良。老大,你就放我出宫吧。”我指了指外面的大办公室。
“好啊,”焦逸的唇角微微上扬,“你告诉我答案,我立刻放你出宫。”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可不许反悔。”我借机将他一军。
“绝不反悔。”焦逸双手抱胸,冷冷地笑了笑。
我狡诈地笑了笑,答案其实早就了然于胸,不过,采不采用那就是你的事了!
“总监,你在销售部一呼百应,知道为什么吗?”我故弄玄虚。
焦逸定定地看着我。
“因为销售部女人多,而且是年轻未婚的女人多。”
在我极其肯定和镇静的语气中,焦逸偏了偏头。很显然,我的答案和以往马屁精们的回答差之千里,很有新意。
“女人的致命弱点是什么,不是钱,也不是权,是老公。这也就是那句老话:‘生得好、学得好都不如嫁得好。’嫁什么样的算嫁得好?有钱、有权、有貌、有背景,这几样您都占全了。所以,您是她们幻想的对象和希望,她们甘愿做您的追随者,虽然正牌夫人只能有一个,但是只要您一天不结婚,她们就会继续甘愿臣服于您,这也就是许多明星为什么要隐婚……”我口若悬河,说得天花乱坠。
“庄姜。”焦逸揉了揉眉心,打断我,“请你说正题好不好?”
“这就是正题啊,你没看哪个领导讲话都要先论述这件事的重要性、必要性和责任感吗?”被打断的感觉很不爽,我噘了噘嘴。
“好,我知道你说的那些很重要、很必要,我也很有责任感,请你继续,简明扼要,拜托。”焦逸显然有些头大了。
既然不让赘述,那我就直接点吧。“反正您的追随者已经这么多人了,不在乎再多一个吧?”
之后,我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一般。
“继续啊!”焦逸见我半天不再说话,扬了扬手,示意可以继续忍受我的唠叨。
“没了。”我作总结发言。
“没了?”焦逸一双虎目一下子瞪得浑圆,惊诧里带着十分的不可思议。
“嗯。”我用降调回应他。
“说什么了就没了?”他怒气上升得很明显。
“其实,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四个字:再多一个。”我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回答,后面隐含的“甄婷婷”三个字,我知道不用说,他肯定懂的。
半天没有动静,我的话很难消化吗?我刚一抬头,焦逸霍地一下站起身来,吓得我直想往老鼠洞里钻。
他愤愤地迈开大步,猛地一下拉开房门……
我心里的“阿弥陀佛”还没念完,他又突然扭回头来,咬牙切齿地说:“继续给我想,否则别想出宫。”
“温总监出差回来了,我们又有礼物拿了。”这是我在厕所里窃听到的好消息。
一种死灰即将复燃的感觉开始蔓延。
“开会吧,开会吧,开会吧……”我一边念叨,一边在纸上画符。
不一会儿,铃声大作。焦逸接完电话后,拿起外套,“我去开会,一会儿回来验收。”
真是心诚则灵啊!
温辛的办公室就在隔壁,抱着礼物的同事们喜笑颜开地从我身边经过,我再一次被扎成了刺猬。
“庄姜吧,有事吗?”一个温暖的笑容在我的面前绽放。
“温总监,我是刚来的庄姜,以后请您多多关照。”我深鞠一躬,盼望他就是我的那根救命稻草。
“好,我现在要开会,有事回来再说吧!”温辛淡淡一笑。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我怎么给忘了,焦逸开会,他也要开会啊!上天啊,为什么不给我机会?
“十分钟后,我会去茶水间喝茶。”路过我身边时,他犹疑了一会儿说。
十分钟之内,我一趟一趟把大办公室里所有的暖壶都灌满了,只为了期待那根稻草的出现。
滴滴的短信声响起,我从来没有这么迅速地看过。
“他在干吗?”
“开会。”
“怎么又是开会?”
“难道你希望是泡妞?”
我合上手机,咬牙切齿,又是甄婷婷的骚扰短信。
看来,我必须展开自救,才能脱离这水深火热的日子。
“不好意思,刚才轮到我发言,所以出来晚了。”温润的声音一出现,我所有的焦虑和烦躁一扫而空,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不晚,不晚,你出来的正是时候,是我来早了,耽误您的时间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还好你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激动和感动让我的思维有些混乱了,演变成了一箩筐的废话。
“我只有三分钟的时间。”温辛抬了抬带着手表的腕子,委婉地打断了我的滔滔不绝。
“噢,温总监,救救我。”我的眼泪适时夺眶而出。
温辛一惊,暂时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我不想待在焦总监办公室了,你帮帮我。”我听说女人哭得梨花带雨的时候是最楚楚可怜的,也是最能打动男人心,激起男人保护欲的。
“他怎么……你了?”他明显往歪处想了。
“他虐待我,把我关在他屋里折磨我。其实我进NV的目标并不高,只是想做最正常的工作,哪怕帮大家打扫卫生都行,可是他竟然给我这种非人的待遇。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长得也不漂亮,他要求的那些我真的做不来,我实在受不了了,求求你,救我出火坑吧……”我越说越委屈,眼泪呈排山倒海之势涌来,差点呜咽出声。
“你……”温辛的表情越来越紧张和严肃,他使劲把我往里拉,就差伸手捂我的嘴了,“你别哭了,先回去,把眼泪擦干,不要让他看出来,你容我想想办法。”
“不行啊,一会儿他开完会还要继续折磨我。”
我绝对是个急性子,乐于趁热打铁,更怕一会儿温度没了,温辛冷静下来,我所有的努力全都泡了汤。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想办法的。”温辛频频点头,我知道他是害怕我的呜咽升级成号啕。
“好,那就……以你的手机为证,你来救我的时候,我还给你。”我趁他不注意,抢过他的手机,撒腿就跑。
把温辛的手机放在焦逸的办公桌上,我心花怒放:天呀,我真是太有才了,温辛要想拿回手机,就必须来焦逸的办公室,到时候我再见机行事,一定让你把我带出这个“小黑屋”。嘿嘿,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
一上午,我满嘴里哼的都是《翻身农奴把歌唱》。
滴滴的铃声一响,我亢奋的神经超越了大脑的控制,迅速接听了电话。
“晚上七点大剧院门口见。”一个娇嫩的女声响起。
“你是谁呀?”我的朋友里面好像没有这样一个说话甜甜的人。
“你是谁?”对方一下子变成了海豚音。
“我……我……”眼睛一斜,才发现我的手机乖乖地躺在桌面上,坏了,这是温辛的手机,“他去开会了……忘带手机了。”
对方果断地挂了电话,我怔怔地看着屏幕,上面显示来电的人是“董夫人”。
董夫人?虽然从字面上得不到什么可以八卦的信息,但“夫人”应该是结过婚的吧!听刚才那语调,好像是和情夫约会哦,难道温辛……
推门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目光穿过焦逸,我笑得好甜:温辛果然来了,哈哈!
焦逸那张永恒淡定的俊脸似乎有一瞬间的失神,被无视的感觉让他不自觉地扭头看了看温辛,又用捉摸不透的眼神注视着我。
我的视线继续越过焦逸,拿起手机向温辛笑眯眯地晃了晃。
焦逸恢复冷冷的神色,继续着他和温辛刚进门时的话题。
我殷勤地给温辛倒了一杯咖啡,递上烟灰缸、纸巾,然后在他的身边如侍女般俯首而立。
焦逸忍不住又扫了我一眼,以及他面前空空如也的杯子。
手机铃声又响了,温辛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我按下接听键,“你好,对不起,他正在开会,请你过一会儿再打过来好吗?”
温辛收回停在半空的手臂,无奈地笑了笑。
“焦总,刚才我们说到要细分客户群,需要一个专门负责整理资料的人,现在咱们销售部人手很紧,如果您没有特别安排的话,是不是可以让庄姜来做这件事?”
焦逸的幽眸一闪,继而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好。”
又谈了几句,温辛起身告辞,我像小尾巴一样跟着。
走出房门,温辛伸出一只手。
我立即抓住他的双手使劲摇晃,“您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以后有什么事,庄姜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温辛忍不住轻笑出声,“我的手机!”
我吐了吐舌头,物归原主。
看了看大办公室的一个个小隔断,不知哪一个是我的安身立命之所?管他呢,就算是犄角旮旯我也喜欢。终于能重见天日了!
“焦总监,我就此向您别过吧,感谢您多日来对我的关怀和照顾……”我口是心非地说。
“干吗去?”焦逸抬起头来,一脸的漠然和不明所以。
“您不是答应让我整理资料吗?”我的唇角抽搐了一下,他不会有健忘症吧?
“是啊,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刚才是在和我告别吧,你要去哪啊?”焦逸严肃地问。
“我……出去整理资料啊!”我怀疑他的智商有问题。
“谁说整理资料一定要出去啊?”焦逸的脸上丝毫没有开玩笑的神色。
“我……我怕影响您啊!”我找到了气急败坏,强词夺理的真正感觉。
“让你整理资料,没说让你朗读资料。再说了,你是新人,如果期间有什么看不明白的,你可以问我啊!”
多么温馨的话语,而且是出自一个帅哥的口中,他在挽留我,如果被“后宫”那些“娘娘”听到,一定会醋漫销售部,而我本应像吃了一瓶蜂蜜般,却像一下子吃了十根苦瓜。
“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不知什么时候,焦逸绕到了我的身边,俯下身子轻声问道。
我惊愕地抬头,脸颊差点碰到他长长的睫毛,自认为已经打了“帅哥免疫疫苗”的我再次中毒了。
终于找回了神志,我点点头。
“你确定你走出这个房门后不会后悔?”焦逸背过身去,意味深长地说。
“我可以给您立军令状。”胡乱扯过一张纸,我竟然文思泉涌,一气呵成。
拿起我的包包和他告别之时,我似乎看到一抹淡淡的伤痛从他的脸上滑过,脑中那根搭错的神经突然一软,好想去安慰他,然而转回身,看着他的高大背影,才忽然觉得自己哪里有这个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