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过是一朵花。烟花般寂寞的丢了小王子的玫瑰花。
宁静的午后,清风吹鼓了碎花窗帘,细细碎碎的柔光溜进温馨的咖啡屋,在深咖色的桌子嬉戏,在翻开的书页上撒野,不时轻吻着透明的指甲。纤细的手指捏着咖啡匙,轻轻搅动着左手边上的咖啡,任由盈盈啡香浸润心肺,咖啡主人也并不喝它。
女子以右手食指指肚轻轻触着页脚,仿若她碰触的不是书,竟是一只翩翩彩蝶,那样小心翼翼,仿若珍宝。女子的神态沉静,眼神专注地看着什么,但如若细细瞧来,女子的眼神,仍出卖了她的一抹心思……
一帘之隔。
原来,间真有此美——一人一风景,动静,都淡然如画,娴静如泓。
焦静儿左手轻轻托着咖啡碟,慢慢地移向嘴边轻啜,隔着杯沿,细细打量靠窗的蓝衫女子,痴痴想着,一时竟忘记了“眼前人”。
“焦静儿!”一声冷冷的低斥,吓得失神的女孩儿差点跳脚,咖啡杯“咚”的一声掷到桌上,砸出响亮的音,静谧的空间里,尤为刺耳。
焦静儿可爱的苹果脸立时就羞红了,拍拍胸脯,尴尬地接过纸巾擦擦手上的咖啡渍,小小声抱怨起来:“表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耶!真是的!凶凶大冰脸,难怪还是孤家寡人一枚了!哎……”
“静儿,我刚刚说的,都记住了。不要让大姐操心。”梁焯放下杯子,声音愈是低沉冷淡,任是一丝情绪也无。
“嗯,知道了啦。又不是小孩子,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啦。”焦静儿吐吐舌头小声敷衍,眼角瞄到蓝衫女子离开的背影,心里惊叹:唔,真得好美!忍不住伸出右手食指戳戳梁焯的胳膊,兴奋低语:“表哥,快看,好漂亮的背影哦!”
梁焯拎开她的小手,眉毛轻皱,眼睛不经意扫过珠花门帘,身体顿时僵了,他蓦地站了起来,“砰”的一声撞翻了椅子,打翻了咖啡,抬脚欲追。
恰此时,“表哥,你怎么了?”焦静儿拉住了他的衣袖,投来困惑的眼神。梁焯这才稍稍收敛心中翻滚的激动,握紧拳头,声音微颤,“我送你回去。”
经过那张桌子,脚步微顿,眼角扫上不知是没来得及合上的,还是风有意定格的画面——红笔划线处赫然是——“We,therustlingleaves,haveavoicethatanswersthestorms,butwhoareyousosilent?”、“Iamamereflower。”(“我们萧萧的树叶都有声响回答那风和雨。你是谁呢,那样的沉默着?”、“我不过是一朵花。”)
看着那一小行清秀中带着倔劲的熟悉字迹,梁焯的心微微动容,酸酸甜甜涩涩的。
若不是为了处理焦家的事,他真的不想再次踏进这座城。他是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她!当年她留下一句,“梁焯,我成全你们,成全你,还不成么?”便从他的世界消失了。
这些年,夜深难眠,他总忍不住恨恨地想,当年的事,他可以解释的!她却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一个,这女人心软得可以,也心硬得够狠。现在呢,刚刚在咖啡屋里,静儿那么大的动作定是惊扰了她的,那么她可认出他来?她匆匆离去是否表示她还在乎他?这些年里,她可曾想过他,还是早就把他忘了么,或者她的身边早已有了别人?
她匆匆逃离,当真这般不肯见他?
呵,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梁焯心里的怒气就滋滋直冒,心底的某个角落就隐隐作痛,眼前又仿佛看到那年红了的大眼睛,静静落泪的岑寂的脸,耳边响起她低低的声音,“我成全你,还不成么?还不成么?还不成么?”
很长一段时间,他总不解,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后来他是懂得了,真是懂了,可她也早走了……一走,就干干净净地走出了他的世界。
揉一揉酸涩的眼角,梁焯点上烟,狠狠吸了两口,剧烈咳嗽……幸好刚刚静儿拉住了他呀!追上去了,他如何开口说一句呢?梁焯难道你还要没脸没皮地赖着人家吗?就算你想,也要人家待见你一眼呢!
狠狠吸了一口烟,剧烈咳嗽的男人背对着远处的流光世界,眼神深沉复杂……
有他的城,是暖暖的城。可是,他的城,却不独独让她住着呀。
罔顾父母的担忧反对,倔强地,一个人踏入这座陌生的城市。吃饭,睡觉,上班,偶尔到公园里晒晒太阳,偶尔被茵茵拉出来压压马路,一个人的日子可以很简单的。柳浅柔是绝没想到他会来这座城市的。
那时,到底是年少气盛啊!两人摊牌后,受不了的她头也不回,走得毅然决然。说她无情也好,狠情也罢,她就是要离开他。她真是一分一秒也不想忍受了。她抛开了亲人,背上行囊,无目的地游走,终是累了,便在这里停留下来。听人说,因为爱上一个人,所以爱上一座城。她呢,她爱这座城吗?生他养他的城?
柳浅柔低低地笑,咖啡已经冷掉了呢!
她蓦地想起,小的时候,一到冬天妈妈便笑叹,冰冷的身子呀,总喜欢往温暖的地方缩,拉都拉不住。她家里的花猫,冬夜里就老是喜欢往她的被窝里钻,拦都拦不住,真要跟它计较,那一整夜,都别想睡个安稳觉了。
他总说她的笑容,清新而温暖,能带给他一种很安定的感觉,他喜欢。可是,他不知,他的怀抱才最是温暖,宽厚温暖,靠上去很踏实,她很依恋的。
捧着玻璃杯,想起青葱时光,她的嘴角漾起一抹浅笑,思绪转到跟他初识的情境,笑容便冻住了……她方才意识到,这座南方的小城,是暖暖的了。她的心才忍不住靠了过来呀,管都管不住。
记得那时乍暖还寒,那日午后的阳光,也同今天的这般明净,清风徐徐吹来,暗香浮动,她静静坐在一株柳树下看书,也不知是阳光太暖,照得人懒洋洋的,还是怎么着,她愣是打了瞌睡……醒来后,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耳边却传来了“呵呵,呵呵……”很是低沉好听的男声。她的身子一僵,微微愣了一秒,稳了心神,心里忍不住想:会不会跟有些女生一样,声音好听的男生,十之八九也长得很恐龙呀?
按捺自己的小坏心思,她微微笑着转过头去,一时竟呆愣了好几秒!印象中,她真是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男生了……
漂亮的大眼,挺直的鼻子,淡粉色的薄唇,极是润泽,健康的肤色平滑而有弹性,轮廓很深,颇为英气的一张脸,笑起来,恰漾起深深的酒窝……十九岁的她傻傻暗自心惊,好萌的英俊男生。
温白开已冷掉,她把杯子放到茶几上,开始很消磨时光的刺绣。蓝色的鸢尾花还剩下最后一瓣待绣。她专注地穿针,却总也穿不上去,平素漠然的心莫名地偏生烦躁开来……
她知道自己一向温淡,情绪不外露,不亲近人,也很难让人亲近,自己并不觉得什么。第一次她在一个陌生人面前那么放松,或者说是失态吧,觉得脸颊耳朵都有些红烫了,心里也越发窘了……微微低下了头,眼角还忍不住偷瞄他,看到他揉着自己的胳膊,还笑着摸摸头,愣愣的的可爱样,她“扑哧”一声就笑了起来……
后来,他们慢慢地熟了,她总是想啊,能和他这么自然地相处,也许真是美丽的安排呢!如果没有后来的话……
染着金光的男孩,有着一张温暖的俊颜,柳树下的看书女孩为他倾心,女孩自己呢,却傻傻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