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冤相报何时了,而他早已迫不及待。
柳浅柔提着保温瓶,手握着门把,僵硬着身子,无法推开,无法离开。
一门之隔——
“小焯,4年前,我找到你,心说,在我有生之年,定要护你周全,我绝不允许,你受到任何的伤害,即使伤你的人是你所爱的!”廖祖光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声音颤抖,“你为了她,伤心伤身,这次差点搭上命?你叫外公如何接受她?”
廖祖光看着外孙苍白的脸,心里叹息:哪怕你早已长成独当一面的大男人……可在外公心里,不管多大,你都是外公的小孙子啊。
梁焯动了动嘴唇,气息微弱,“外公,我爱她。”
只一句五个字的话,让廖祖光,突然觉得,有其母必有其子。
当然,门外的柳浅柔自是听不见这句话的。
她提着保温瓶,目光停留在脚尖上,良久,深吸一口气,笑靥如花,推开了门。
“外公,您好。”柳浅柔怀着忐忑,目光柔和坚定地对上了老人愤怒责备的目光。
“他为你差点丢了性命,你不呆在医院里好生守着,还到处乱跑,真不像话!”
柳浅柔身体一僵,声音依旧柔和,“是我不好。下次一定注意。”
“还有下次?赶紧的。”廖外公点点她提着的东西,有些不耐烦。
柳浅柔微微点头,动作麻利地盛上两碗粥,一碗送给了廖外公,“外公,您也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然后,动作温柔地扶着始终一言不发的某人,让他靠着枕头,微微起身,递上粥。
梁焯面无表情地端过粥,眉头便立刻皱成两道深深的褶皱,看得柳浅柔心狠狠的一疼,她接过了粥,开始一勺一勺地喂眼前的男人,不一会儿,一碗粥就见底了。
看了吃得如此快的男人一眼,柳浅柔的心柔软的一塌糊涂,饿坏了吧。
幸好她回去买了食材赶紧煮好,赶过来。
趁她转身盛粥的时候,梁焯眼底划过一丝欣喜的光,仿佛调皮的小男孩计谋得逞后的单纯得意。
廖祖光轻咳一声,“你就留在这里,好好照顾他吧。”
他透过玻璃看着屋里专心喂粥,埋头喝粥的男女,终是叹息一声。罢了罢了,还是老话说的好,儿孙自有儿孙福。
有些事,强求不得。
廖祖光想着妻子在病榻前,跟她说的话,“祖光,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是,嫁给你。不过,以后的漫长的人生,你得给我再找个伴啊。不要让我在天上也不安宁啊。虽然,我还是会很嫉妒很嫉妒那个女人的,不过我最看重的,是你的幸福。”
而他看着妻子惨白的脸上挤出的安慰的笑,只能回以,“顺其自然。”
有些事,真的强求不得。
没有人知道这位家财万贯的珠宝大亨,心底的落寞。
没有人知道,一味沉浸在丧妻之痛中的他,忽略了对女儿的关爱,而造成的一生的悔恨。
而如今,唯一的外孙子,他依旧无法为他的幸福出一分力。
廖祖光拨下电话,本来沉痛的目光霎时冷肃起来。
至少,他要让伤害小焯的那个于家,付出代价。
梁焯吃了两碗粥,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焦急地找手机。柳浅柔看着他的动作,一阵忙乱,“你别乱动,小心碰到伤口。”一想到,医生说的24小时限,她的心,就慌乱无比。
“你要找什么?”
“我的手机。”
柳浅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他。
梁焯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拨下号码,屏息等待着。
柳浅柔有些尴尬地说,“我去洗碗。”
梁焯点点头。
“请问,你是柳浅柔吗?”女子声音非常温柔地问。
柳浅柔目光从碗上移开,便见旁边站着一位容貌秀丽的陌生女子,女子眼中的笑意,让她不由微笑。
“我是啊,您是?”
眉眼疏朗的女子深深看了她一眼,“我是梁焯的大姐。”
对于梁焯的过去,她断断续续也早知道八八九九了。如果没有这位心地柔软善良的女子,梁焯的青少年应该会过得很苦吧,看着面前的女子,柳浅柔的心一时百味杂陈。
柳浅柔的目光不由得柔和,带着谦卑和谢意,而秀丽的女子却仿佛能够看透人心似的,“梁焯能有今天,都是他自己拼出来的。你知道吗?初中前,他的学费、生活费是孤儿院出的,上初中后,他花的每一分钱,都是自己挣得。他与焦家的关系,始终都是名义上的。”
一直以来,都是她在拖累着他呀!都是她在拖累着这个外表孤傲冷酷,内心柔软善良的孩子。
当年要不是她自以为是的嫁给静儿的父亲,他何以在百忙之中每每还要分神去照看静儿,就怕她受到静儿父亲的责备?
其实,都是这个孩子在护她周全呢。
容颜秀丽的女子在水池子边上洗着碗碟,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可以喊你一声浅浅吗?”
柳浅柔点了点头。
“浅浅,日子苦也过甜也过,端看你如何想,”女子眉眼疏朗,自有一股风韵,“爱情,难免苦中作乐。有爱无惧。”
柳浅柔听到这里,心中了然。
女子拍拍她的手,“曾经,我亲眼看着一段17年的感情,瞬间灰飞烟灭。然后,我拒绝了一个我暗恋的男孩子。近日,重遇上了,发现他至今未娶。可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我来医院里,就是看看病重的他。”
柳浅柔心中一阵酸涩。
曾经的我们都奢望一生一世一双人,漫步流年,却难免相思相望难相亲。
“有花堪折直须折。”女子浅笑着,眉眼、嘴角有细细的纹,是岁月淬炼的美好。
“……姜汁薏苡仁粥、猪肝红枣羹,都挺补血的。”
柳浅柔注视着女子的离开。
这个心地柔软笑容淡然一生悲苦的女子。
梁焯目光沉沉地目送着柳浅柔提着饭盒和碗碟出去,按住有些疼痛的胸口,“外公,于雯雯这件事,我亲自处理。您别劳费心力了。”
梁焯挂断电话,目光投向窗外明朗的天。
他从来都不是善罢甘休的人,他从来都不怕那些血腥暴力的恶事。
只是他厌倦了,真的。
冤冤相报何时了,而他已经迫不及待。迫不及待地想要开诚布公,想要和她在一起,平平静静地在一起。
然而,生活并不如人们想象中的。你想要平静,可总有人想要犯你。世间,难得真正长久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