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天国二十三年,春寒料峭,槐柳尚未吐露绿意,笼罩在静谧之下的,是隐隐欲出的生机。
此时此刻的丞相府却一改平日的宁静,上上下下乱作一团。府里的大小姐连明月不慎落水,救上岸后至今昏迷不醒。丞相在朝堂内尚未还家,执掌内院的二夫人带着两个女儿,摒退下人,亲自守候在大小姐的闺房内。看在外人眼里,不禁感叹,这二夫人对大小姐真是一片慈母深情。
可这房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嫩粉衣裙,面庞略显稚嫩的是相府三小姐,连紫荆。年纪不过14,平日里深得相爷疼爱,养出一副骄纵蛮横的性子,偏偏没人敢讲,只道是天真活泼。“娘亲,干嘛非要守着这个贱人,我好不容易抓住机会把她推下水,只要她一死,谁还能挡的了娘亲被扶成正房夫人,我和姐姐也好顺理成章当上嫡女。哪像现在这样顶着庶女的名号在贵女圈里总矮人一头。我看,干脆趁现在没人,咱们捂死她。唔”
三小姐话音未落,二夫人急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小祖宗,这些话万万不可随便挂在嘴上,让有心之人听了去,娘也保不了你。你这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沉稳些,哪怕能像你二姐姐三分也好。”
“娘亲,妹妹也都是为了咱们好。”
一道温婉动人的女声响起,正是相府二小姐连芙蓉。这二小姐人如其名,面若芙蓉,眼含秋水,行动间如弱柳扶风,眉目中自带一抹楚楚可怜。府内谁不知二小姐是菩萨心肠,平日里连蚂蚁也不忍心踩死一只。
“不过妹妹要明白,不是事事都要咱们亲力亲为。刚刚救她上来时,已让娘亲身边的赵嬷嬷趁乱拿碎石划破她的脸,就当是落水留下的伤。这伤口想留道疤还不容易,不知道我们的大小姐醒过来,看见她那张鬼都不想多看一眼的脸,会不会直接自己寻了死。就算不死,相府也容不下破了相的嫡长女,她又生性懦弱,母亲找机会和父亲旁敲侧击几句,定能把她送去家庙。这人只要出了府,是生是死,还不都是我们说了算。”
“哈哈,还是我的好姐姐最聪明!”连紫荆听了这番话立刻高兴起来,仿佛已经看到几天之后,破了相的连明月苦苦哀求不要离开相府的狼狈模样。
二夫人也面带微笑,连连点头,芙蓉行事谨慎,心思深沉,比起自己年轻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再加上这幅天生惹人怜爱的相貌,以后嫁个大富大贵之人还不轻而易举,自己的后半辈子也就高枕无忧了。
“行了,咱们也别在这守着了,该做的表面功夫也都差不多了,你们姐妹二人扶我出去,就说我因为忧思过虑急火攻心,晕了过去。这屋子我真是一分钟都不愿意多待,看着那个小贱人我这胸口就闷。”
二夫人拿着锦帕掩住胸口,两位小姐忙上前搀扶住,一行三人出了房门。几个在外候着的嬷嬷丫鬟赶忙凑上前来,大呼小叫,“不好了,夫人晕倒了!”“夫人对大小姐真是没的说,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喧哗声渐渐远去,一直昏迷着的大小姐眼皮微微颤动,一双杏核眼悄然睁开,眼眸内有着不同往日的凛冽光芒。她望着这古色古香的屋内陈设,手指轻轻抚过身下的织锦被褥,不得不面对一个惊人的事实。她,连明月,二十一世纪地下神秘组织头号杀手,精于用毒,擅长催眠和魅惑之术,绰号夺命艳姬,令人闻之丧胆。却在一次械斗中被走火的弹药不幸伤及,醒来已然成了凤天国丞相府大小姐。而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早在水下香消玉殒。
连明月早已醒来,二夫人和两个妹妹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被她全听了去。再加上脑海中残存的原主的记忆,便把事情大概理清了思路。
这大小姐之前是身在豺狼虎穴却不自知,一直傻乎乎的以为二夫人待自己胜似亲生女儿,被她教养的胆小怯懦,丝毫没有相府嫡长女的气势,和自己的父亲也日渐冷淡下去,甚少往来。明明已是及笄之龄,却从未在天风国贵女圈展露过头角,渐渐大家也淡忘了丞相府有个嫡长女。
右面颊传来隐隐的痛意让连明月无法忽略,想起那连芙蓉的话,不知这具身体的脸已变成什么样子。坐起身来,于屋内寻来一面铜镜,细细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单看左半边脸依稀能辨认出往日的样貌,眉眼间纯良甜美,全然不同于连明月自己的妖娆狠绝气质。但右边面颊,从下颌至眼角的一道伤口,皮肉微翻,淤血未散,半张脸已经肿起来,面目不清。这得是多么狠心的人才能对着一个如此的弱女子下这般狠手,容颜尽毁,换做这个时代里的任何一个女子恐怕都无法承受。好在她连明月从来都不是靠脸吃饭的,便也并未多放在心上。
门轻轻被推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丫头端着水盆进来。一看连明月已醒,手中的水盆“当啷”一声落地,哭着扑到了连明月的身上。“小姐,小姐你总算醒了!奴婢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扔下冬春的。奴婢从小和您一起长大,知道您心善,一定会有好报,老天总算没有那么狠的心,又把您送回来了。。“
连明月被这小丫头哭的心烦意乱,想当年什么人敢扑到她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除非是活腻了。但又看这情真意切没有半点伪装,这身体似乎也对这个叫冬春的有着独特的情绪感应,想必真是在这深宅大院里相依为命的二人吧。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坐在这里,你莫要再哭了,引了外人来,还以为你家小姐已经归西了。”
“小姐不要乱讲,奴婢不哭就是。可是。可是小姐。你的脸。呜呜呜呜。”冬春回过神来,看见连明月被毁损的容貌,不由得又是一阵悲从中来。
“受点伤怕什么,皮外之伤不出几日就好了。你还怕这么大的丞相府不给你家小姐寻医问药?”
“好。奴婢知道了。奴婢不哭。”冬春哽咽着应下,隐约觉得小姐和平日里好像有些不同。这在脸上的伤可不比一般,换做平日里,小姐不是应该比自己哭的还伤心,怎么今日倒反过来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