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上草之所以这么担心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因为金米曾经跟他说,她从小到大最害怕,最讨厌的就是下雨天。雨跟阳光,就像是天敌一般,一个灰暗,一个光明。
她小时候最怕的也是下雨天。
轰隆隆的雷声,哗啦啦的雨水,像是魔咒一般,紧紧锁住了她的脚步,像是一只枯木的手,牢牢抓住不放。
长大后,没了妈妈的庇佑,她依旧怕得要死,心中有千万种感觉爬上心头,恐惧、悲痛。
内心孤独、无助,最后成了恐惧。亲人远离,独自一人,最后成了悲痛。
天空的最后一片光明也被遮住,彻底陷入了如同沼泽一般的黑暗。
原上草急驶在路上,豆大的雨滴顺着车窗滑下来。周围模糊一片,仿佛连行人都成了雨水。
前面的玻璃不断被拂试、又模糊,男子面目沉静,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紧抿的唇,紧皱的眉头。
他不知道拐了几个弯,在这狰狞的狂风、面目全非的大雨中停下。然后打开车门,下车。
大雨很快湿了他的衣襟,原上草全然不顾的脱下外套,批在女孩身上。
女孩在一个破旧的屋檐下躲雨,蜷缩成一团,那么不起眼。
女孩睁开眼睛,模糊过度到清晰,看见男子的额头上滑过雨水,正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
她轻轻一笑,是那样无力。然而很庆幸,他总能第一眼找到自己。
铺天盖地的寒冷,犹如严冬里掉入冰窟,永无天日。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一个温暖的身躯包围着她,又像是寒冬腊月里的阳光。
她此时无比狼狈,浑身湿透,头发乱糟糟的黏在脸上,小脸苍白的像是冰雕的一样。
男子将车里的暖气打开,用自己的身躯抱住女孩,看到她不再颤抖才微微吐口气。
这样的姿势很暧昧。
原上草心里清楚,他也想松开,但是看着女孩熟睡的容颜和紧闭的眼睛,他知道,自己放不下。
放不下怀里的身躯,哪怕冰凉的刺骨,还是用自己的温度一点一点去温暖她。
放不下自己的感情,往事像是无形的圈套,锁住了他的身,以及他的心。
这个雨夜,男子依旧是较好的容颜,但是心底却为这个乱糟糟的女孩所悸动了。
她蓬头垢面,他可以全然不顾。因为外表,衡量不了心中的那座桥,无法通往彼岸,因为桥的彼岸,或许不是那样光鲜亮丽。
有时候,可以是一片黑暗。
原上草把她送到了公寓。
陆梓琪和安喏涵焦急的等情况,时不时望着窗外的大雨叹气;化石不知是安慰她们还是安慰自己,原上草会把她接回来的,一定会的。
不出所望,当原上草抱着金米回来的时候众人还是惊讶的合不拢嘴。
金米浑身滚烫,已经不省人事。
安喏涵和陆梓琪把金米送到卧室,看着还在屋里的化石不由得皱了眉,“愣着干什么,还不出去!”
化石一愣,知道男女有别,忙退了出去。
他这才发现,原上草衣服也是半湿不干,怕他着凉,揉着鼻子,“不需要换衣服吗?”
“回去再换。”原上草说。
化石没吭声了,看这大雨滂沱的,估计再等会儿就水漫金山了。他准备起身离开,没想到原上草快他一步站起身。
两人留了张字条,匆匆离开。
金米发高烧了。
安喏涵替她敷上毛巾,刚换好的衣服被冷汗湿了一大片。
她叹了口气,无奈的看向屋外,家里的药都用完了,现在俨然不可能在去买药了。
这时,化石去而复反。
他拎着一袋子,不住的跺着脚,“这是药,原上草让我给你们,我们得赶快走了,拜拜!”
安喏涵如看到救命稻草,眼神发亮,见旁边的陆梓琪抱着鸟眼神空洞洞的望向窗外,不由心生奇怪。
“陆白琪?”
陆梓琪没反应。
安喏涵不再唤她了,知道现在叫她就跟叫魂一样。一边准备着药,一边企盼着雨快点停。
希望金米能快点好起来,因为明天就要去纽约,但愿不要被天气给阻碍了。
――
金米的病来的凶猛,去的很快。就像是今天的天气一样,哪怕上一秒还是乌云翻滚,而下一秒就是晴空万里。
她的目光顺着窗外的藤蔓望去――在藤蔓中央竟有一朵纯白色的花儿。
金米不知道那是什么花。她也没去摘。那朵花在阳光的打照下覆上一层金色的光芒,如同镶了金边。只是那朵花没过两天就败了,如同来的无声,去的也无声。
她突然意识到,花儿的寿命是那么短浅,就像是人一样。
普渡在金色光辉下的人。
不知什么时候会被摘去,不知什么时候会凋零,不知什么时候夜晚会来临。
而很多人,就像那朵再平凡不过的花一样。或圣洁,或漫长,或美好。
而金米像是一朵喇叭花。
平凡的立在街头巷尾,一簇簇成堆,合拢,盛开。在这之前,只是像杂草一般,不起眼,普通。
她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在她认识陆梓琪、安喏涵之前没一个朋友。孤零零的立在人群中,却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说上话。
我没朋友。
很多人问过她,你最好的朋友是谁?她的回答总是如上。
于是很多人会说,哦,那可真稀奇。
她就是一个稀奇的人。话少的可怜,渐渐的,也就没人去搭理她了。但除了在遇上她们两个人之后。她的感情突然爆发,她俩像是一个开关,打开了她的另一种姿态,也改变了孤独的内心。
她的话少,源于心中的懦弱。死命的撑着,也要保留那最后一点骄傲。可当她不懦弱了,迈出了那长长的一步后,却没给她珍惜的机会,就这样,长长的那一步,带走了悲伤,带来了欢笑,也带走了她昔日的少女时光。
隔窗遥望,她总是能感受到旁人感受不到的东西,臂如蓝天下的灰暗,玫瑰中的荆刺,笑声里的眼泪……
从前,没有人在乎过她,所以她自己也不在乎了。可当有一天,有人对她说,抓紧我,别放。她的步伐停留在迷离绚丽的漩涡里,不用动,只要抓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