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这个寒假,梁仲轩上中学后迎来的第一个寒假,在他本人看来,却是“乏善可陈”的,即使有心浓墨重彩一番,却也难以引发出自己的“峰回路转不见君”之心。既然是这样,如何才能使你“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这天下午,也就是1985年(注意:不是1984年!)大年三十的下午,吃过年夜饭时,也不过是下午五点多钟。说到除夕,梁仲轩一直有一种想法,那就是,未免有点虎头蛇尾了吧?也难怪他这么想,你想想看,大清早起来,就忙开了,杀鸡宰鸭做扣肉买鞭炮什么的,忙到下午三四点钟,开始吃饭了。这时候,他不禁这样想:这一餐饭,是午饭呢,还是晚饭?说是午饭,时间显然已过(一般情况下,12点为中午);说是晚饭,离天黑尚有好几个小时!再说,午饭都没吃,怎么一下子就跳到晚饭了呢?看到这里,你大概会露出不值一哂的笑意:这家伙,太吹毛求疵了吧?一年就一个除夕,不同寻常一点也是很正常的;总不至于忙到中午12点时,先草草用过午饭,午休之后,两三点钟开始“下半场”,然后在下午6点左右吃完饭。不错,仲轩就是这样想的,只不过,现实生活中,基本上无人这样做!没办法,那就随大流吧。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吃过年夜饭,由于不曾午休,仲轩有点困(累)了,于是,他就躺在床上,打算先休息一下,养足精神再到外面去玩。
躺了片刻,只听得外面不时有零星的鞭炮声响起,仲轩不由一阵苦笑:看来,自己所想的,与自己所能够做到的,往往不是一回事!就拿眼前来说吧,明明自己想歇一下,可是,此时此刻自己入眠了吗?要想在年三十下午酣然入梦,是需要一点功夫的,至少,你要克服鞭炮声的干扰。而想将鞭炮声拒之耳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过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去年寒假的时候,刚一回到家,阿强就找到我,要教我学功夫!学功夫,这是好事,至少可以强身健体!再说,阿强本是一个重情义,知恩图报的人,在他看来,他能考上中学,有我的一份功劳。其实,我也不过是尽自己的能力,拉了他一把,功劳苦劳什么的,我可不敢自居。另外,他在生活方面给我的帮助,我报答过吗?当然,结交朋友,贵在知心,这些话,是没必要说出口的,这太见外了。“好,先学第一招‘猴子偷桃’吧——”
阿强说着,比划起来。这一招,就几个动作,不算难学。摆好姿势后,攻击对手眼部的,只是虚招,而接下来攻向敌人裆部的,才是实招!跟着学了几次,基本上就学会了。紧接着所学的,还有“双峰贯耳”、“力劈华山”、“顺手牵羊”等等,也真难为阿强,教得这么认真、这么到位。只是,过了几天后,我才发现,要练好武功,比登天还难!就拿最简单的“鲤鱼打挺”来说吧,四体不勤的我,哪有这么好的腹肌的力量!当然,我也可以这样宽慰自己,做不好“鲤鱼打挺”,也不影响我从地上爬起来,斜着身子一撑地,不是同样可以起来吗?只是,谁都知道,“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而说到练功,更有“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说法:这些,我能够做到吗?“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说得一点不错啊!这样说来,平时吊儿郎当的我,基本上是与上乘功夫无缘了。功夫,只是一个梦,难圆的梦。奇怪的是,那个冬天的夜晚。那个夜晚,那时我们还是初一上学期的学生;那个夜晚,听说地质队可以看电视,我们就去了。这地质队,离党校也不过几百米,很近的。去那里看电视,只因为听说要播《霍元甲》了。门口的空地上,挤满了人;一台黑白电视机,就摆放在空地前方的屋檐下。毫无疑问,大家都在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精彩。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荧屏上还是不见“霍元甲”的踪影。
这个冬夜,尽管不算冷,然而,许多人还是撑不住,离开了。再过一阵子,一同前来的小伙伴,也要回学校了。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我坚持要等下去;反正已等了这么久,再多等几分钟又如何?于是我留下了。就在人们望眼欲穿、极不耐烦的时候,“霍元甲”还真的出现了!和在场的人一起,我津津有味的看着这第一集!故事的精彩自不待言,从小体弱多病的霍元甲,做到了常人所做不到的事情:那独臂老人,打得霍赵两家的掌门人威风扫地、颜面尽失,而帮他们找回颜面的,居然是平时“不会”武功的霍元甲!看完这一集,我才发现,自己的处境可不妙!这么晚了,要独自一人走回学校去!既然这里没有熟人,没法借宿,那就回吧。自西向东走在空旷的马路上,我也知道,两旁有不少坟堆;只是,我迎着凄冷的凤,不去想这些,回荡在我耳边的,是电视剧中的主题歌:
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
睁开眼吧,小心看吧,哪个愿臣虏自认?
因为畏缩与忍让,人家骄气日盛..
这首歌还真有让人热血沸腾、勇往直前的力量!不紧不慢地走上一阵子,还真走到校门口了;想象中的鬼魂、强人,并没有出现。不是,一路上,无法跟人分享交流自己观看时的感受。看电视这么认真,学武时又怎样呢?是啊,如果我多下一点功夫,出拳时虎虎生风恐怕还是做得到的;另外,在学习上,我真的下过苦功吗?原来,我也不过是个自欺之人!功夫没学得怎样,就过年了。大年初一的那个下午,我叼着一支烟回家时,遇见了小赵。她笑着对我说:“仲轩,你也抽烟啊?”过年了,放松一下也是正常的,于是我这样回答她:“觉得好玩,就买了一包——”她笑了笑,走过一边去了。哦,春天,是个草木萌发的季节。寒假结束后,就返校上课了。从第二学期开始,我们搬到了新校舍。这新校舍,离街近了很多,走几分钟就可以来到街上;不过,离火车站却远了不少,从学校步行到火车站,将近半小时。两全其美的便宜事,难找。也就是这个春天,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一次小解时,我吃惊地发现,肚脐以下几寸远的地方,本来光秃秃的像个馒头,如今星星点点起来。不是我眼花,这是真的:再过得几天,就有点像什么“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了。那星星点点,是再怎么洗也洗不去的了!哦,还几个月之前,那女生的外号,我只把它当笑话听;如今,我的“春天”,倒真的到来了!青春,不是光放在嘴边唱的,不管你喜不喜欢,她都会如期而至!忐忑不安,多好多传神的一个词,有什么东西在心头上跳来跳去的。只是,学习成绩平平过,这样的青春,未免少了几分亮丽的色彩。一转眼,又快过了一年。哦,初中阶段的又一个除夕到来了。我躺在这里,只是为了将一些过往装在记忆的篮子里吗?有人说,竹篮打水一场空:要想打水,还是先将竹篮的窟窿用塑料布什么的,补上吧。哦,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到外面逛逛——
这样想着,仲轩爬起身来,走到了户外。
到哪里去逛一下呢?站在屋檐下,仲轩一时拿不定主意。
“猴哥,喝——”阿豹的声音传来。
看看天色,还早着,离夜幕降临还有一段时间。于是,仲轩离开家门,走在前往阿豹家门前的街道上。
“梁弟,快过来——”阿豹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听到这热情的招呼,仲轩就顺势走进了阿豹家。
客厅里靠近木楼梯的地方,摆着一张大桌,围在桌子旁的,有阿豹、小豹兄弟,小赵,猴哥,阿鬼,阿达:一句话,挺热闹的!仲轩边走边问:“什么好菜?这么热闹的——”
阿豹回答道:“杀了一条狗,我正愁吃不完——”
仲轩微笑着说:“闻到狗肉香,神仙也跳墙。”
小赵拿过一副碗筷,说道:“光跳墙有什么用,来,吃几块狗肉——”
阿豹接过话:“还要喝上几口——”
仲轩坐下了,夹了一块狗肉,慢慢嚼起来。
猴哥问道:“梁弟,怎么样?”
仲轩说道:“看到狗肉滚,神仙坐不稳!”
哈哈哈,一屋子的人全都笑了起来。
将狗肉吞下去后,仲轩又抿了一口酒,就开始打量起周围的人来。这时,阿豹乘着微醺的醉意,这样说道:“以前,我总为做菜发愁,现在好了,有了这一大锅狗肉,随便你怎样吃!”
小豹接过他哥哥的话:“是啊,做别的菜,又辛苦又麻烦,不像这一大锅狗肉,怎样吃都不成问题——”
阿达打趣道:“太腻了,阿豹哥,不放点青菜吗?”
阿豹白了他一眼,说道:“青菜?你平时没吃过?等我们喝醉了,你随便放——”
阿鬼说:“我不放青菜,我放多多的辣椒粉,让你们吃不了——”
小赵刚吃完一块狗肉,这时她说道:“阿鬼,你知道你阿豹哥老家在哪里吗?”
“这个,我倒不知道——”阿鬼皱起了眉头。
小豹喝了一大口酒,然后说道:“湖南,知道湖南人最爱吃什么吗?”
看到阿鬼一时无言以对,仲轩说道:“是辣椒吧?”
阿豹点点头,喝了一大口酒后,这才说道:“对,是辣椒!湖南人不怕辣,就怕不辣!”
阿达顺口说道:“怪不得辣椒这么贵,你们吃辣椒太多了!”
屋子里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好在瓦片离地面颇有距离,没被震下来。
再过了一阵子,喝了一口酒后,阿豹放下杯子,颇有感触地说到:“唉,年年有这一餐,那就好了——”
听了这句话后,屋子里的人一时静了下来。
在这沉静的片刻,仲轩又下意识地盯了那木楼梯一眼。大概是过年的缘故吧,这木楼梯也在灯光下泛出一丝亮色,不像以往那灰蒙蒙、暗沉沉的样子。只是,它不会说话,无法回答这屋子主人阿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