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华殿,历代皇帝看书养性的地方。
自打青珠代父监朝后,天天忙于政务,没有多少时间学习,繁杂的课业便落下不少,照目前的进度,全部学完估计要二十岁以后。所以也就有了王子伴读一说。
今天来给青珠上课的是教授琴艺的秦先生。
秦先生年约四十,一身淡青色修身长袍,衬出其颀长身材。五官相貌成熟清雅,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半掩袖中。见青珠来了,衣袂轻摆跪地请安。
青珠忙扶住他的双手,拉他起来,“说多少次了,是本宫要给先生行礼,着实本末倒置了。”
感受着青珠的暖玉柔荑,秦先生站起来,恭敬道:“殿下是储君,卑职是臣,君臣尊卑不可乱。”
青珠听着千百次一样的理由,揉了揉眉心,不想再多说什么,“罢了,今日要学什么?”其实她在弹琴上没什么天赋,坚持学,也仅是想借着弹琴放松一下,顺便附庸附庸风雅。
秦先生脸上露出清俊的微笑,“回殿下,今日学《长吟》。”
“嗯,那先生先准备,本宫去去就来。”
“殿下随意。”
青珠简单沐浴,换了一身宽松的绣点点绿梅的广袖素裙,闲适的盘坐在古琴前,闭目轻嗅空气中静神舒心的沉香,听着秦先生即将教授的《长吟》……缕缕动情萦绕在心间。
直到一曲闭,青珠犹未回神。忽而,她感觉到脸上有轻若鸿羽的点触。
惊诧睁眼,空空如也,只有下首的秦先生危襟正坐,细长的眼睛温柔的看着她。
是错觉吧?呵……
“殿下,可好?”声音如他的琴音一般悦耳迷人。
“当然。”青珠恍惚了瞬,才道:“听说先生提交了辞呈?”
秦先生垂首,“是的,殿下。”
“为什么?”雪玉般的纤细中指突然勾动了眼前的古琴弦,发出‘铮~’的锐鸣。
秦先生依然垂着头,沉默着没有回答。
“那季殇真就如此厉害,令先生一听闻他要来京,便萌生去意。”
声落,青珠满手摁住琴弦,刚才勾动的颤抖余音戛然而止。
秦先生的背脊不自禁的一颤,微微抬头,原本在弹完琴后收在身体两侧的手重新抬起,覆上琴弦,声音比之前添了些苦涩,无力道:“请殿下注意指法……”
季殇,东南齐王之三子,精通琴技,据传已臻于化境,可令鸟雀驻飞可令狂马温驯。也是即将进京的陪读王子。
瑨华帝令各藩王送王子进皇城,随着各地王子启程,早已不是秘密。
不过,秦先生竟然知道是谁要来,可不简单。青珠方才也只是一试,不想他还真知道。一抹玩味的笑,在唇边滑开。
很快,又半个月过去了。
二月的最后一天,秦先生留下他的古琴绕梁,悄悄离开。
青珠抚摸着不知被多少人摩挲了多少遍的绕梁琴身,光滑冰凉的触感,精神为之一振。但熔岩般的色泽,又给人一种热热的激悦感。青珠忍不住屈指滚拂,动听牵魂的清音在殿中回荡袅袅,久久不绝……果是一把绕梁好琴!
记得秦先生说过,这琴有千年岁月,已经产生了灵性。灵性,青珠倒是没发现,可能她有限的琴艺天赋还发现不了。不过,那声音确实是好,比她父皇给她的那把追月还要强些。
就在青珠赏玩绕梁兴起,准备试弹一曲时,听人来报——
“回禀殿下,南岚燕王的二王子南雀求见。”
“南雀?”青珠眸底一抹流光闪逝,俏脸带上了两分怀念,却张口道:“不见。”
要说这些藩王王子里,有没有青珠熟识的,南雀是唯一人选。
南雀的父王南越和瑨华帝关系不错。在南越尚未继承南岚燕王时,经常带着这个小儿子居在皇城。瑨华帝见南雀活泼机灵,想着青珠一个人在弈园孤单,就让他进弈园陪青珠。
在外人看来,两个小孩儿玩的甚好,可称之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实事上嘛……
青珠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嫣红的樱唇噙着促狭的笑。
等门外出现一个高挺人影时,青珠笑眯眯唤道:“麻雀!”
然后就看到那人影突然顿了一下,接着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如卷着风携着火,进了殿。
“我紧赶慢赶,你不见个试试。”喷火龙一样的语气,冲着青珠吼,没有半点尊卑之意。
青珠笑盈盈起身离座,步履轻快的到他跟前,此时的她哪里还有平时的沉稳精练。像个小女孩儿双手背到身后交握,俏皮的歪着头,睨着高她一个脑袋的南雀,清灵灵脆声道:“你不是一样进来了吗?可见是拦不住你的。”
南雀看着她嬉皮笑脸的模样,心尖儿一麻,细细的打量她……不再是可爱的一掌能握的包包头,乌瀑的黑发一部分披散在脑后,头上简单的只挽着蛟龙钗,是皇太女的象征。也没有传闻中慑人的威压,竟和小时一样,一副娇妹妹的模样。那胖瓜子的粉颊去了嘟嘟肉变得更精俏。如笼轻雾的极美乌瞳,和小时候一样尊华不凡。樱口嫣唇如新月弯起……一对浅浅的梨涡盈现,诱人想把手指放上去,占为己有。高挑的身材,一身金纱银蛟纹裙,勾勒出不盈一握的细腰,让人遐想流连……
变成大姑娘了呢!
而在他打量青珠时,青珠也瞅着他。她身高有一米七左右,他比她高一个脑袋,得有一米九吧……五官线条十分俊朗,就是皮肤忒黑了些,跟包拯似得。他们岚燕国是四季如春,温润怡人的气候,怎么就长成这样了。唉!她虽然不讨厌,可要是能再白些就更好了。
南雀被青珠看的脸上滑过不自在,可能还脸红了,但实在是皮肤太黑,愣没让青珠看出来。微扭了扭脸,满口不屑道:“那是,就你门口那两根木头,再过个百八年的,许能拦住现在的我。”
张扬跋扈的模样,一如既往。青珠背着手,乐呵呵的,貌似好脾气,出口却惊人,“听说你有未婚妻啦?”
南雀一惊,张口要分辨,却突然间口拙。他该怎么说?
见他瞠目结舌的样子,青珠笑的似更开心了,道:“问题是你既然订亲了还来皇城干嘛,来了还直奔皇宫。你难道不知道,这当下进宫意味着什么吗?”
她即说‘不见’便是真的不需要见。他也不该来。
绕过他朝殿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