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的生日散场差不多是凌晨一点,我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小茜家楼下。
夜深人静,我独自在小茜家楼下徘徊,小茜窗户的灯还亮着,我知道这天晚上她和我一样将是彻夜难眠。
我打小茜电话,她不接,我又改发短信。
“小茜,我就在你家楼下,请你给我个机会解释,我们不能这样说分手就分手。”
信息发出后我盯着等回复,过了一会没等到小茜回复我又拨打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关机的提示音。我想要对着楼上大声呼喊,但是我不能,夜深了,况且小茜妈妈在家,让她知道我和小茜的关系,我就真的完蛋了。
在小茜家楼下坐了一夜,第二天早晨,陆陆续续有人下楼,始终不见小茜。以往这个时候我都会躲在小茜家窗户看不见的地方等她一起晨跑,因为怕她妈妈看见,我们总是分头走出很远的距离才敢在一起。现在想着这些,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九点钟,小茜妈妈准时下楼开车去上班,等到车子远去,我跑上楼敲小茜家的门。小茜一直闭门不见,反倒是对面邻居开了门充满敌意的看着我。我担心邻居会叫保安上来抓我,于是又回到楼下花坛等。
昨晚的酒精加上一夜没睡,到中午的时候我的胃开始阵阵的绞痛,但是又不甘心离开,生怕错过今天就再也见不到小茜。
恰好这时不远处传来叫卖声。
“切糕,卖切糕喽!正宗新疆核桃仁切糕。货真价实,不好吃不要钱。”一老头推了辆三轮车挂着一喇叭正朝我这边走来。
“诶,大爷,您这喇叭可以借我一下吗?我喊个人就还你。”我叫住老头。
“可以,但是你要买切糕。”老头停住脚步。
“您这切糕怎么卖?”老实说我现在胃疼的难受,正好需要吃些东西缓解一下。
“要多少切多少。”老头用手比划着。
“那就给我切这么一块吧!”我在切糕上方比划了一下。
“五十块。”老头切下切糕随便放秤上一称。
“什么?五十块,大爷您这切糕这么贵,坑人的吧!”我气愤的扔下切糕。
“小伙子你这话就不对了。我这切糕品质好,新疆正宗核桃仁切糕,进口食品,上了关税的。二十块一斤算便宜你了。”老头心平气和。
“这点切糕一斤都不到你怎么收我五十?”我拿起切糕掂量了一下。
“小伙子你这话又不对了。我这切糕是看着不怎么,但实际重量很重,你看我这一车切糕至少也得有一吨吧!”老头不慌不忙。
“你骗小孩啊!我不要了。”我把本来准备掏出的钱又塞回口袋。
“切都切了,不要不行。”老头手里拿着刀向我示威。
“那这样好了,反正我失恋想自杀,您就骑着一吨重的三轮车从我身上压过去。”我索性整个人躺在老头三轮车前面。
“小子别以为我不敢。”老头冲我嚷嚷。
“那你来啊!”我也不甘示弱。
“哎!小伙子,你这是干什么?我们这行是有江湖规矩的,谋点钱财不害人命的。你快点起来,有话好好说嘛,不就是个喇叭,借给你好了吧。”老头瞬间变了副脸嘴,满脸堆笑的扶我起来,并且把喇叭递给我。
“卖切糕的,站住。”就在这时一队城管朝老头跑来。
耗子见了猫,老头飞身跨上三轮车,眨眼的时间已经蹬出百米远。
“大爷,您的喇叭。”我拿着喇叭朝老头的背影喊。
“留着用吧,有缘再见。”老头头也不回。
城管赶了过来,看我手里拿着老头的喇叭二话不说咬定我是切糕党,硬是把我带到了城管大队。我站在一伙不法商贩中间,一个队长模样的人过来审问我,我赶紧掏出学生证和一切能证明我身份的东西。队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带我进城管大队的几个协管员,长长的叹了口气。不一会的时间我就被无罪释放,那个喇叭作为赃物充公。
从城管大队出来,我知道今天是无论如何也见不到小茜。我突然好想哭,泪水不停的在我眼眶打转,于是我沿着和小茜经常晨跑的那条路,一直跑,一直跑,跑到身体里没有水分让我流泪。
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眠,我就悄悄摸进客厅翻冰箱,偷了老爸的几瓶啤酒又悄悄溜回房间。喝着啤酒翻看手机里小茜的照片,我的脑海里不停的闪现出小茜流着泪说分手的画面。
有人说,情人的眼泪是断肠的毒药,我用舌尖舔了舔嘴唇,唇边仿佛还留着小茜的泪水。现在的我只想要喝到呕吐,或者一醉不醒。
恋爱使人变得美好,失恋让人变得憔悴。
老大失恋是不停的追女生和打电脑,而我却是整天昏睡,同样是失恋,同样没人能理解。
周末两天的失眠造成了我回到学校后一个星期的嗜睡。
“死了没?王翼老师要叫你起来回答问题了。”摆哥捅了捅趴桌上睡觉的我。
自从阿伟去了十一班,摆哥就成了我的同桌。
“别烦我。”我抬头看了一眼正在讲课的王翼老师,又瞟了一眼摆哥,继续睡觉。
下课后,摆哥召集104一众人围着我讨论。
“这样睡下去迟早出问题,大家想想办法。”班长说。
“难道阿少和张小茜就这样完了?”小虎说。
“怎么可能,我和小爱经常这样,过几天就和好,没事的。”剑人说。
“但这次张小茜好像来真的,不然这家伙也不会睡得像死狗一样。”摆哥说。
一直没有小茜的消息,时间在我昏昏沉沉的睡眠中不知不觉流逝。原本以为同在一个城市的两个人见面的几率会很大,但是如果一个人刻意躲着你,即便近在咫尺也仿佛远在天涯。
我嗜睡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几乎到了惊人的地步。吃饭吃到一半,嘴里还含着饭勺就睡着了。回到宿舍,不管他们几个拍桌子敲盆,我一样倒头就睡。
在某个所有人都遗弃我的下午,我趴在桌上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睛已经是下午吃饭的时间,教室里空无一人。随意收拾了一下凌乱的课桌,心里还咒骂104几个混蛋为什么不叫我起来吃饭,过了饭点我不是要挨饿了。
我优哉游哉的走出教室,走到操场的时间感觉整个校园怪怪的,要说这时候操场边应该是要有人的,而今天很诡异,我从教学楼一路走来一个人影都没见到。难道今天食堂免费,所有人都挤食堂?我急忙加快了脚步往食堂赶。
进到食堂我彻底傻眼了,食堂里竟然也是空无一人,更邪门的是橱窗里的饭菜都还是热的,饭桌上还摆放着各式各样刚打好饭的饭盒,可是这些人到底去哪里了?我大脑中浮现出奇奇怪怪的画面,丧尸、外星人、世界末日。那为什么偏偏就剩我一个人?我百思不得其解,疯了一样的在校园里四处寻找,可整个学校的人都好像人间蒸发一样。出于害怕我不敢再在校园里呆着,我想要知道是不是整个世界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人?
跑到学校门口,学校大门是敞开的,门岗亭里的门卫小哥也不见了,朝学校外面的马路望去马路上和平常一样,行人,车流,一切都还在。我长舒一口气,缓缓向着门外走去,可就在我抬脚即将跨出学校大门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眼前毫无遮拦的大门似乎有一堵玻璃墙横在中间,我怎么也走不过去。我心想,这不科学,今天的一切都见鬼了,简直跟做梦一样。就在这时,我眼前的所有景象突然扭曲成一团,我在教室里醒来。靠,原来真的是做梦。
我揉了揉眼睛随意收拾了一下课桌走出教室。出了教室我心存戒备的朝楼下看了看,还好有人,这下就放心了。
走到操场的时候我又感觉有些不对,按理来说这时候应该是校园广播的时间,可现在整个校园一点声音都没有,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见。就在这时突然有人从后面拍我肩膀,猛一回头吓我一身冷汗,拍我的人竟然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我心想这恐怕又是在做梦,当我这样想的瞬间,眼前的一切再次扭曲,我再次在教室醒来。
第三次醒来我真的搞不清楚是现实还是梦,冲出教室眼前的一切又是那样真实,有人,有声音,就是头疼的厉害,这让我更加的不安。我琢磨着自己是不是陷入了梦中梦的怪圈,说不定这样重复几年,几十年后醒过来,发现讲台上老师才讲了五分钟的课。想想不寒而栗,身体不自觉的就靠着墙壁蹲了下来。
不行,要想个办法从梦中解脱,不然有朝一日醒来,身体虽然年轻内心却苍老的不成样子。此刻我回想到电影里的情节,从高处落下人即将着地的瞬间就回到了现实。我站走廊边上看着楼下,内心跃跃欲试,最后还是不敢尝试。走到楼梯口又不甘心,反正都是从高处落下,从这里也差不多。闭上眼睛,张开双臂,纵身一跃,心说,现实世界我来了。
一阵钻心的疼痛提醒我,着地了,睁开双眼我躺在楼道里。我去,这次是真的,我真的跳了,浑身真的疼。艰难的爬到护栏边扶着护栏站起来寸步难行,喊了几声救命,无人回应,也对,谁没事饭点了还在教学楼瞎晃悠。于是我掏出手机打电话求救。
“喂,摆哥,快点来救我,我跳楼了。”
“喂,阿少,千万别想不开,要脸朝地就不帅了。”
“别废话,我已经跳了,快点来救我,我在教学楼楼道里,快点来。”
104赶到,我被担架抬进了医院,医生诊断我右脚踝错位,被缠上了层层的纱布。
这样也好,趴课桌上提心吊胆的睡觉不如安安稳稳躺病床上。一群人围着我左一句右一句开导我,我也不做解释。
所有人走后,我开始和床头的一盆仙人掌对话。
“仙人掌啊!仙人掌,你为什么长那么多刺?”
“因为我害怕。”
“怕什么?你这一身的刺谁敢碰你。”
“一般的人当然伤害不了我,但是有一种人可以避开我的尖刺直击我内心。”
“什么样的人?”
“我最在乎的人。”
和一盆充满感情的植物聊天是一件极麻烦的事,因为它总是不开口说话,你需要揣测它的心思。
住院期间大家隔三岔五的来看我,心洁来看我的次数最多,每次来还给我带了骨头汤。可我最想见的人还是小茜,偏偏她一直没出现,我心里埋怨她绝情,但每次有人推门我又期待门后面出现的是小茜。
“为什么又是你?”看见推门而入的是心洁,我不免失望。
“怎么?给你送骨头汤你还不高兴了。”心洁生气的把骨头汤推我手里。
“我不是那个意思。哎!”我长叹一声,眼前全是小茜的画面。
“别唉声叹气了,我知道你的心事,过几天她就会来看你。”心洁坐床边安慰我。
“但愿如此。”我没底气的低着头。
“快趁热喝汤吧!凉了就不好喝了。”心洁帮我拧开保温桶盖子。
“诶,不对啊,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那阿伟怎么办?”我拿起汤勺看着心洁。
“喜欢你个头,阿伟去省城参加体育特长生的考试。”心洁白了我一眼。
“那你就红杏出墙?”我故意逗心洁。
“不喝就算,我看你不是崴脚,是脑子摔坏了。”心洁夺了我手中的保温桶转头就要走,看来是真生气了。
“跟你开玩笑呢,你还真当真啊?”我赶紧叫住心洁。
“知道小茜为什么不理你?你就是管不住你这张嘴。”心洁话中有话。
“哎!往事不堪回首。”我又是一声长叹。
本以为躺病床上好睡觉,可如今躺久了却辗转反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半梦半醒之间常常感觉小茜就在我床头陪着我。
这天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我床头喃喃细语,睁开眼一看,只见小茜坐在床边,眼眶还是湿润的。小茜见我醒来忙擦了擦眼泪转过脸去,我先是认为还在做梦,可不管是不是梦,双手已经不自觉的去抓小茜的手。感受到小茜手心传来的温度,同时因为猛一起身弄疼了受伤的右脚,我“哎呀”一声。
“你不要动,不要说话,你想说的我都知道,我相信你。”小茜忙扶我躺下,并用指尖按住我的嘴唇。
我看着小茜,看见她脸上露出久违的笑,那是我最喜爱的笑,一如初见。
小茜肯来见我,一切的结也就自然打开,其实她早就原谅我了,以至于托心洁给我带骨头汤。还有班长生日那天小茜怎么会突然出现,我后来想了想这也很好解释。我外出去玩的话都习惯给家里发短信告诉家人我的去向,让他们安心。和小茜交往后,也许早就把她当作自家人,我给家里人报平安的时候也会告诉她我在什么地方。那天小茜知道我在KTV心里放心不下就打电话给我,可当时我喝的烂醉,只把电话掏了出来就彻底醉倒。咪咪姐趁人不注意接了我的电话,不知道电话里她和小茜说了些什么。我醒来咪咪姐就和我玩暧昧,目的就是让赶来的小茜误会。
我是不明白,我和咪咪姐无冤无仇的,她这样做对她也没好处,真是人心难测。
我住院期间学校这边值得说的事情有两件。
第一件是今年的冬季运动会我们班少了我和阿伟这两员猛将,我们班彻底沦为打酱油。整个运动会那么多项目,我们班破天荒的一个名次都没拿到。枉费陈老师运动会给我们班加油嗓子都喊哑了,两天都出不了声。
第二件是大事情,班长和咪咪姐私奔。要说其他人我还能相信,这班长和咪咪姐私奔,当时在医院听到这消息我是百思不得其解。那晚所有人都喝高了,给咪咪姐留了联系方式。后来我们都收到过咪咪姐的短信,不知道其他人的是什么内容,反正我收到的尽是诱惑。起初我还认为大傻会把持不住,没想到貌似最单纯的班长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班长拿了家里五千块钱和咪咪姐私奔,一个星期后才回来,期间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班长回来后就换了一个人似的,沉默寡言,连爱跟人打招呼的毛病都改了,最奇怪的是从此以后都不再吃肉。班长不想说,我们也不好多问,但可以猜测,这期间一定有故事。
冬季运动会一过,2007年也差不多到头了,鞭炮声一响,这一年的开心与不开心都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