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睡得可真好……猫小三的意识刚刚从梦境里抽离出来,下意识地动了动手脚……
嗯?干娘又趁自己睡着以后钻进自己的被窝来了?
怪不得自己睡得这样香,从小就喜欢在干娘怀里睡觉,干娘身上软软的,抱起来好舒服……
猫小三紧了紧手脚,像个八爪鱼似的紧紧箍在干娘身上,把头枕在她的肩上……
咦?
干娘换脂粉了?
虽然这淡淡的味道很好闻,可是怎么觉得与平时不太一样?
还有……
干娘的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平了……
猫小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晰——
光洁的额头与英挺的鼻梁连接成一条远山似的曲线,温文中透着雅致,如玉般的脸庞上,一道浓眉隐隐透出霸气,细长的眼虽合着却挡不住其中情韵,那微微翘起的嘴角,似笑非笑,更是写尽风流……
猫小三呆在那里,犹如石化,说不清自己是被这景象吓住了还是……迷住了……
倒是这画儿似的人活脱一般的动了,微卷的睫毛颤动几下,上下分开,露出一双风情的眸来,唇齿未启,笑意先融,慵懒而又娇嗔地飘出一句:“姑娘一大清早便这般热情,倒叫人有些吃不消了……”
猫小三使尽吃奶的劲儿踹出一脚,扑通一声过后,床上就剩自己一个人了。
那人有些委屈地从地上坐起来,揉了揉腰,可怜兮兮地说:“姑娘可真是薄情啊,方才还往人家怀里钻呢,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好歹在下也与姑娘有过一夜之缘,在下对姑娘也算尽心尽力……”
尽……心……尽……力……
这四个字在猫小三的脑子里扭曲变形,慢慢化作了干娘一枝花神秘兮兮且略带娇羞的小脸,在猫小三的耳边悄悄传授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私房话……
难不成,这就是干娘曾经告诉过自己的……猫小三的脸轰地一下子红了。
飞身跳下床,向着桌子奔去,期间不小心踩过地上那人的手,惊起一声尖叫……这些猫小三都顾不得了,她手脚并用地穿衣穿裤,把两个头花胡乱扎上,低头一看,靴子又不知哪里去了,连忙低头寻找,转了一圈也不见踪影,一抬头,见那人一脸微笑地奉上那双紫色短靴,猫小三一把夺过来,瞄了那人一眼,发现他只着中衣,便马上把眼神收了回来,看着地面说:“你……你先把衣服穿好……”
那人“哦”了一声,乖乖起身穿衣,猫小三背对着他,在包袱里翻来翻去,翻出了那把没来得及还给天行的匕首,心想,看这人的样子怕是不会武艺,自己就拿这刀吓吓他,让他老老实实说出趁夜偷偷溜上自己的床到底是何居心!
好,既然要吓,那就得出其不意!
猫小三拿着匕首,猛地一转身,不料忽略了附近的杂物,被某个不长眼的凳子绊倒,向前一扑,冲着那男子的怀里直直地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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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通!
上楼给客官送水的小二结结实实吓了一跳,道:“吆——哪位啊摔得这么实撑!”遂赶紧顺着声音的方向跑过去查看情况。
这不是昨儿个那位翩翩公子的屋么?
摔了大财神还了得,小二忙扯开嗓子,一边开门,一边关切道:“客官您……”
小二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的这两位客官,男客官衣衫不整地被女客官压在身下,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再看这女客官,张牙舞爪,手持利器,一副逼良为娼的架势……
这个场景已经完全超出了小二哥的认知范围,他的脑子里如爆竹一般不断爆出各种惊叹:女侠不愧是女侠,在“这种”时候都是“巾帼不让须眉”啊!财神啊财神,您果然是风度翩翩,秀色可餐,连咱们马尾镇的这位小仙都倾慕您倾慕得下凡啦!
“您二位这是……刚起来……还是……要睡下?”小二思考了半天,问出这么一句。
“胡说什么!”猫小三红着脸迅速从男子身上爬起来,“我和他才不认识呢!”
男子扯着滑落到肩头的衣衫,扬起那张泫然欲泣的脸,看向小二,哀哀道:“你看看,才过一夜她就不认账了……”
猫小三叉着腰,指着地上的柔弱美男,气道:“明明就是你!半夜趁着人家睡着偷偷跑到人家的床……啊不……屋里!说!你是何居心!”
“这明明就是我的房间嘛,”男子眼神一抛,“不信你问小哥!”
小二被刚刚接到的这一个媚眼弄得心头酥麻,心想,妈呀,这男人的眼神怎么比二丫的还媚,清清嗓子,对着猫小三说:“大恩人,这的确是这位公子的房间!”
“怎么会!”猫小三急了,冲到走廊里,对小二说:“昨晚你说我是右手边的那间,你看看,这可不就是右手边的那间么!”说着,伸出了右手,像是抓住了确凿的证据。
小二嘴里说着“哎,也对哦”,走到门口,左手右手地忙活了半天,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你那是右手没错,可您站的方向反了!是往里走的右手边,不是往外走的右手边!”
猫小三这才明白过来,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阵风似的跑回屋里,拿了包袱,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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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府林荫深处。
“少主,这是大人传来的信函!”云深把信函递到景明面前。
“说了什么?”景明别过脸,冷笑一声,“反正,你都已经看过了吧。”
云深没有反驳,平静道:“大人说,要您此刻立即动身去往乌熙,有要事商议。”
“又是立刻!”景明甩袖怒道,“你们当我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上次若不是你们急着召我过去,我怎会让天行独自一人涉身险境!那番匆匆而别,险些让他丢了性命,如今他伤势未愈,我怎能又丢下他不管!”
云深没有理会景明的抗议,道:“少主最好还是按大人说的去做,大人最讨厌不听话的棋子,若是有朝一日成了弃子,怕是连后悔的余地都没有了。”
景明嘲弄地看着云深,道:“果然是你家大人的得意奴才,最拿手的就是听话,如此,何不弄条链子拴在脖子上任人驱使?奴性既深,不配为人!”
云深垂下眼睑,似有些难堪,低声道:“没有人愿意被人操纵。个人有个人的不得已。成阳公子走到今日并非己愿,云深又何尝不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公子又何苦要这番折辱于我?你我受制于人,都是因为有想要守护的东西。被人驱使的滋味是不好受,但为了想要守护的东西,不也是值得的么?云深不过是据实为少主分析形势利弊罢了,还望少主三思。”
云深的话让景明心里有些难过,自从两年前他接受了孔大人的合作条件起,孔大人便派云深跟在自己身边,嘴上说是让她保护自己的安全,实则不过是监视自己的眼线。
景明始终记得,云深在被送给自己的第一晚,便在自己的房里宽衣解带,准备侍寝,当时的自己只用一句“我已有在意的人了”便冷漠地回绝了她,她听到后,默默穿好衣服便恭敬地退下了,从始至终不曾说过一句话。
每次景明回想起来,都不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毕竟,她只是奉命办事,且也是个姑娘家,自己怎好那样不顾忌她的颜面?
但每每看到她对孔大人的命令事事顺从,甘心为奴为婢的样子,景明对她又觉得厌恶。
并不是看不起她,只是不想做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可笑的是,景明如今偏偏沦为了这样的人。与其说他厌恶云深,不如说他是在云深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其实,他真正厌恶的,是现在的自己……
“我若不去,你预备怎样?”景明的神态冷静下来。
“大人交代过,我只负责帮少主做正确的选择,若少主做了糊涂的选择,我便要把影响您判断的事物,统统清理干净。”
“我知道了,”景明知道云深从不虚言,“待我去把天行安置好,便与你动身。”
景明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背对着云深,道:“方才是我失言,你莫要见怪。”随后,向天行的房间走去。
云深看着景明走远的身影,喃喃道:“何时你心里才能容下他以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