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在那个还存在精灵的时代，中国有一位皇帝，他有一座非常漂亮的水晶宫殿。宫殿的外面有一座世界上最美丽的花园，离花园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大森林。这个森林里的树比世界上其他地方的树都高。森林再往里还有一片树林，树林里住着一只小夜莺。她的歌声非常美妙，听过她唱歌的人，都对她的印象很深刻。人们从世界各地来观赏水晶宫殿、美丽的花园和大森林，但是他们回去后，写关于这些东西的书，总是会写道：“但是，夜莺是最美的。”
后来，皇帝恰巧看到一本书上这样写，他立刻传召御前大臣。
“这只夜莺是谁？”皇帝说：“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过她唱歌？”
御前大臣，是个很高贵的人物，他说：“不可能有这样的人，我从来没有听过她的名字。”
“这本书上说有就有。”皇帝说，“我命令你，今天晚上必须把这只夜莺带到这里来，唱歌给我听。”
御前大臣走出去了，问了所有的王公贵妇以及侍卫们，问他们夜莺在哪里，但是没有一个人听说过。于是，御前大臣回去向皇帝禀告说：“没有这个人。”
“这本书上说有就有。”皇帝说，“今天晚上，必须把夜莺弄到这里来，为我唱歌。如果她没有来，宫里所有的人，一吃完晚饭后，就要挨打。”
御前大臣可不想被打，于是他跑出去，问了宫里所有人。最后，在厨房里帮厨师助手干活的一个小女孩说：“噢，天啊，我对她非常熟悉。每天晚上，我带着剩菜回去给我妈妈——她住在森林那边的树林里，我都会听到夜莺唱歌。”
于是，御前大臣让小女孩带他去夜莺的家，许多王公贵妇也跟着去了。他们刚走没多远，就听见牛在“哞哞”地叫。
“啊！”王公贵妇们说：“那肯定是夜莺。怎么这么小的动物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啊？”
“噢，不是。”小女孩说，“那只是一头奶牛，在哞哞地叫。”
他们往前走了一点，就听到了沼泽里的牛蛙在叫。
“那肯定是夜莺在叫。”朝臣们说，“听起来好像教堂的钟的声音！”
“噢，不是。”小女孩说，“那些是牛蛙，在‘呱呱’地叫。”
最后，他们到了树林——夜莺住的地方。
“嘘！”小女孩说，“她要唱歌了。”果然，小夜莺开始唱了。她唱得太动听了，堪称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
“天啊，天啊，”朝臣们说，“唱得多美啊。所有的声音真的都是那只灰色的小鸟发出的吗？她看上去这么苍白，一定是被我们吓得失去光彩了吧？”
于是，御前大臣让小夜莺跟着他们回去唱歌给皇帝听。虽然小夜莺说她在树林里唱得更好听，但是善良的她还是跟着他们回去了。
那个晚上，宫殿里到处装饰着最美丽的花和小银铃，微风吹来，所有的银铃都“叮当叮当”地响起来，还有无数根蜡烛，像小星星一样闪闪发亮。人们还在大殿里皇帝座椅的旁边竖起了一根金制的栖柱，好让夜莺能栖在上面。
所有人到齐后，皇帝就请夜莺开始唱。小夜莺鼓起喉咙，就唱了。天啊，她的歌声太美妙了，皇帝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你知道的，皇帝一般都不会轻易哭的。于是他请小夜莺再唱一次。这次，她唱得更美妙了，皇帝感动得泪流满面。夜莺获得了极大的成功。他们让小夜莺唱了一次又一次，后来听够了，皇帝赐了她“宫廷首席歌手”的称号。她还得到了一根金制的栖柱——在皇帝的床的旁边，和一个小金窝。只不过，她现在每天只能出去两次。每次出去的时候，她的十二个仆人都会跟着，他们每个人都牵着系在她腿上的一根丝线！对她来说，那样出去，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好长一段时间，夜莺每天晚上都唱歌给皇帝和宫里的人听。他们都太喜欢她了。贵妇们都试着模仿她的声音，她们常常把水倒进嘴里，然后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当两个人在宫殿里遇见的时候，一个只需说“夜”，另一个就接着说：“莺”，开启了他们的对话。
后来，有一天，皇帝收到了一个小包裹，包裹的外面写着“夜莺”。里面是一只人造的鸟，跟夜莺差不多，只不过它是由金子、银子、红宝石、绿宝石和钻石制作的。只要给它上满发条，它就会唱一首华尔兹舞曲，同时它的尾巴还会上下摆动。宫里所有人都非常喜欢新夜莺唱的歌。他们让它唱同一首曲子唱了三十三遍，还觉得不够。然后他们又让它再唱了一次，可是皇帝说：“现在，我想听真夜莺唱歌。”
但是，他们向四周看了看，都没有看到真夜莺！小夜莺趁着所有人都在听华尔兹舞曲的时候，从窗户飞走了，飞回她自己的树林。
“真是忘恩负义的鸟！”王公贵妇们说，“不过没关系，新的夜莺一样好。”
因此，人造的夜莺得到了金制的栖柱——原本属于真夜莺的。每天晚上，皇帝都会给她上好发条，让她唱华尔兹舞曲给他听。比起真夜莺，宫里的人更喜欢她。因为他们都学会了她唱的曲子，而真夜莺唱的是他们学不会的。
大约一年后，有一次，皇帝正在听她唱华尔兹舞曲，突然她的身体里面“啪嗒”一声响，好像什么东西断了，音乐停了。皇帝赶紧跑去找他的御医，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然后他跑去找钟表匠，可是他也没办法。没有人能够把它完全修好。到最后，她一年也只能唱一次，而这已经算是很勉强了，每次唱的时候一卡一卡的，但是皇帝还是一直把它放在他自己房间里的金制栖柱上。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皇帝病得很严重，就快要死了。宫里的人都知道他活不久了，就选了一个新皇帝，等待老皇帝死去。可怜的皇帝躺在他华丽的大床上，他的脸色发白，身体冷冰冰的。他的周围只有丝绒窗帘和高高的烛台。他感觉到很孤独，因为所有朝臣都去为新皇帝祝贺，而所有的仆人也都议论纷纷去了，没有人留在他身边。
皇帝醒来后，感觉到胸口有什么东西压着他，很重很重。他睁开眼，看见死神坐在他的胸口上。死神戴着他的金王冠，一只手拿着权杖，另一只手上拿着丝绸令旗。他用他空洞的眼睛盯着皇帝。房间里到处都是有面孔的黑影，皇帝看得到的每个地方都有面孔。有些很丑，有些很可爱。这些面孔代表的是皇帝一生所做的好事和坏事。当他看着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开始窃窃私语：“你记得这件事吗？你记得那件事吗？”皇帝清楚地记得所有的事情，于是他大声喊着：“天啊，把大鼓拿过来，把音乐奏起来，好让我听不到这些可怕的声音啊！”
但是他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然后，皇帝朝着人造的夜莺叫道：“你这只小金鸟，你就不能唱点什么吗？我曾经送给你金银珠宝，让你一直待在我身边，现在你就不帮我一下吗？”可是，没有人给小金鸟上满发条，自然地，它也就不能唱了。
皇帝的胸口越来越冷，可怕的说话声也越来越大，皇帝差不多要死了。突然，开着的窗户那儿有一个美妙的声音唱起来了。她唱得那么动听，那么大声，这时，皇帝周围的说话声消失了。不久后，皇帝感觉到他的胸口变暖了，血液在他的血管里又流动起来了。他听着那个歌声，听到泪流满面。他知道是那只真夜莺在歌唱。
死神也在听着她唱歌。等她唱完后，皇帝又请求她继续唱。死神也想听，他说：“小夜莺，请你再唱一遍！”
“可以，不过你愿意给我皇帝的金王冠吗？”小夜莺说。
“可以。”死神说。然后小夜莺拿走了皇帝的金王冠，又唱了一首。
“天啊，太好听了，小夜莺能否再唱一曲？”死神恳求着她说。
“可以，不过你愿意给我皇帝的权杖吗？”小夜莺说。
“可以。”死神说。小夜莺拿走了皇帝的权杖，再次唱了一首。死神再次请求小夜莺唱一首，这次小夜莺拿走了令旗，又唱了一首。她唱得如此动听，如此悲伤，让死神想起了墓园——他最喜欢待的地方。然后他从国王的胸口起来，从窗户飘走了。
死神走后，皇帝对小夜莺说：“亲爱的小夜莺，你把我从死神手中救出来了！不要再离开我了，和我待在一起，一直唱歌给我听吧！”
“不行，敬爱的皇帝。”小夜莺说，“我只有在自由的时候才能唱得最好。我不能住在宫殿里。不过，每天晚上你感到孤独的时候，我可以坐在窗台上唱给你听，跟你讲这个国家发生的所有事情：我会告诉你哪里有穷人需要帮助，哪里有恶人需要惩治。不过，敬爱的皇帝，你要记住一件事，就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的事情。”
小夜莺飞走后，皇帝顿时觉得精神焕发，于是他穿上龙袍，拿起金权杖。当朝臣们走进他的房间，看他是否还活着的时候，他们却看见皇帝一手拿着剑，一手拿着权杖，对他们说：“早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