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当下锦华问道:“天下居然还有这种事?鬼子要娶盐官新娘?”
店家忿然道:“说得好听,什么叫娶,简直就是抢,前天铃木路经衙前街,见了李鞋匠的女儿李瑞芬长得漂亮,立刻跟保长说了一声,要他们明日准备一下,后天来娶亲。李鞋匠的老太婆听了这话,当天晚上就上了吊。”
立昆道:“上吊做什么,斗不过还不能跑吗?”
店家白了他一眼,道:“就你聪明。鬼子早防着这一着,叫保长早晚看着,说起来这保长跟瑞芬早先订亲的新郎还是亲戚呢。那个保长就差跪在李鞋匠家门口了,说是若是不从的话,这一条街家家户户都脱不了干系。”
东明道:“真是少见。鬼子还要娶亲,他们祸害我们中国女人还少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怎么强盗扮起了秀才,想起来一本正经娶什么亲?”
店家道:“这个铃木跟其它鬼子不一样,听说还是什么东京帝国大学的学生出身,其它鬼子烧杀**无恶不作,这个铃木却从不强奸妇女,听保长说也不是为了其它,而是铃木有洁癖,怕脏怕惹上病,所以每到中国一个地方都找一个漂亮黄花闺女做临时老婆,据说以前在苏州、扬州等地都娶了中国姑娘,等部队一开拔就抛弃不管了,你还当真以为他是想找姑娘成亲啊。”
“老子非宰了这个铃木不可。”立昆一拳砸在桌上,桌上碗盏一阵乱跳。
店家慌忙拦住道:“这位小哥吃完了赶快走吧,我的小店可禁不住你的拳头。”
三人出了小店,行不几步,正见一户人家嚎啕痛哭,不用问,定是李鞋匠家,只见棺材前一个老头闷头抽着烟袋,旁边一个妙龄女子哭得抽抽噎噎,门前也坐了一个老头在那里唉声叹气,估计就是店家所说的保长了。
三人见了,心下侧然。锦华道:“这一家的际遇也实在令人同情,小鬼子在我们中国如此横行霸道,当真没人管得了无法无天?”
东明道:“锦华哥,我们抗日铁血团应该出头为百姓作主啊。”
锦华道:“话虽如此,眼下我们几个又做得了什么呢?”
立昆忽发奇想,对锦华说:“前些天敏洪不是叫我学鲁智深当过几天和尚吗,今日我何不真的学上一学,来个销金帐拳打小霸王。”
锦华道:“发你的梦,就凭你这样还想扮新娘?”
立昆道:“扮新娘虽然扮不成,但闹洞房总是可以的吧。”说罢,附在锦华耳朵旁嘀咕了一通。
锦华道:“虽说有些冒险,但如果出其不意的话倒可以试试。”
三人计议已定,一齐来到李鞋匠家门前,锦华走上前去,装作吃惊模样对着李鞋匠道:“爷叔,家里出了什么事?”
李鞋匠正闷着头抽着水烟,闻听有人发问,抬头一看,见是一个陌生面孔,不禁有些惶然,问道:“你是啥人啊?”
锦华道:“爷叔连我都不认得了,继妈呢?”再一看棺材中,惊叫道:“继妈怎么死了?”
那个保长老头见来的人蹊跷,过来拦住道:“你这三位怎么回事?”
东明道:“我们是尖山李家三兄弟,我大哥小辰光过继给李家姆妈,今朝听老爸老妈吩咐过来走走亲戚看望看望,想不到出了天大的事体,李家姆妈怎么突然死了?”
保长有些尴尬,吱唔道:“既然是亲戚,正好来劝说劝说。”一面扯过东明,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趁保长与东明说话的空当,锦华立昆拖住李鞋匠进了房内,轻声急急说道:“李大叔,我们是‘抗日铁血团’,听说了你家的事,今日前来杀鬼子救人。”
李鞋匠睁大了眼睛,半晌才弄明白怎么回事,一时间手脚哆嗦起来,嘴唇嚅动了半天,就是说不出话来。
侧旁抽噎着的李姑娘却全听明白了,对锦华道:“感谢几位大哥,我反正豁出去了,无论风险多大,我都听大哥安排。”
锦华道:“既如此,一切听我号令,我们要想一个稳妥的办法把你父女救出去。”
锦华假作拭泪,对保长道:“事已至此,反正拗不过日本人,况且我继妈已经死了。麻烦保长老爹去对日本人讲明白,我家小妹正宗黄花闺女,礼数总要到的。我们尖山规矩,送亲要门里兄弟送到新人家的。”
保长老头急急点头道:“这个我去试试,这个日本人好像还是讲点道理的。”
次日一早,众人相帮着将李鞋匠老伴草草下葬,战乱时节死人多,街坊乡亲见了,唏嘘不已,瑞芬姑娘哭得死去活来泪人一般,双眼红肿鬓发散乱,哪里有什么新娘的仪容。保长老汉窘急万分,生怕鬼子怪罪,一路嘴里喃喃相劝:“瑞芬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还是想开点罢。”
等了半天,却不见鬼子有什么动静,众人不知鬼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在心头惶惑间,忽见一个镇上的保安军小喽啰匆匆赶来,对保长说道:“铃木队长正在参加一个紧急会议,婚礼就定在晚上,铃木队长说了,这次要学学中国风俗,晚上摆几桌让几位兄弟好好喝顿酒。”
立昆在旁听了心中暗笑,心想这个鬼子倒蛮有意思,先把丈母娘逼死,再跟小舅子喝喜酒,真他妈的不知怎么想的,简直是毫无心肝。
好不容易捱到傍晚,果然听得门前街道上鼓乐响起,众人迎出门去,只见铃木居然披红挂彩,全副中国新郎打扮,骑在一匹青背东洋高头大马上,乐巅巅的前来,身后鼓乐手呜哩吗啦吹打起来,一时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十几个全副武装的鬼子队伍走得稀稀拉拉,全无军纪模样,看着他们长官那副滑稽神态,更是笑的前仰后合。
虽然铃木说要按中国婚礼仪式,却原来一切从简,根本没有拜天地等一套起承转合的规矩,不过叫上几桌酒菜,自然是一分钱不花,镇上最有名的“德合居”酒馆全套奉献,从厨师到跑堂十多个伙计忙碌一番。
喜酒桌上只有鬼子吃喝嬉笑,兴高采烈,伪镇长和保长一桌寂静无声。锦华、东明、立昆和李鞋匠一桌,也是默不作声,不一会儿,立昆就似乎喝醉了,一头趴在桌上一动不动。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