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那便战
太极殿外队列着几千名御林军士兵,凌冽的杀气汇在一起显得格外强悍。张之冲站在最前方,在石梯上方俯视着正一步一步上来的水边军。他很无奈,他不想和自己曾经的长官兵刃相见,他不愿打这一战,他握着朴刀的手剧烈地颤抖着。
一步,又一步,水边军抬头,太极殿已经近在眼前,只剩下几十步石梯。雨势渐渐变大,他身上的长衫已经微湿,贴在高大精干的身躯上,肌肉的线条显露出来。
他看见了张之冲,他看见了他颤抖着的双手,他停下了脚步,淡淡地道:“你要拦我?”
水边军的话听似平静淡然,却带着浓重的杀意。张之冲咽了一口唾沫,用力地眨了一下双眼,试图从这杀意的威势里摆脱出来,道:“皇命……不可违。”
水边军开始继续向上走,每走一步,张之冲的心脏便紧缩一分;每走一步,死牢中便会处决一人。
“非要如此么水先生?”张之冲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他几乎已经被压迫得说不出话来,上下牙齿之间不停地相互撞击着,浑身颤抖得更厉害,其他御林军兵卒见他这番模样都被深深地震撼,他们无法想象已经到了霸道中境的御林军统领竟然简单地就被压制住了。
水边军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他既然来了,就得有个结果。
“有些事,不可违背。你所谓的皇命不可违,我当年可是违过一次,所以我什么都不在乎。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你应该清楚,我决定的事,就从来没有改变过,我可以培养你,也可以毁了你。”水边军决然道。
张之冲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继续任由这道气息扩展下去,恐怕就将直接威胁到太极殿内部,他必须阻止这一切。
“那今日只能拼个你死我活了!”张之冲狠一咬牙,脚下发力,持刀直直地朝下方砍了出去,这一刀看似简单实则灌注了他所有的气息,银白的刀刃开始散发出金光,一出手便是最强的手段。
细长的刀刃直奔面门而来,没有丝毫避让,水边军只出了两根手指,带着凌冽气息的刀刃便被他夹在了指间。然后轻一用力,朴刀从中部生生断成了两节,断裂的声音是如此地清脆。
张之冲扔掉手中的刀柄,双手着拳,以最大的威势再次轰向水边军面门,实际上他很清楚自己根本对这位自己曾经的长官造成任何威胁,他们之间的实力境界差距太大。但,如他自己所说,皇命不可违,今日要么击杀水边军,要么便是用自己的命效忠皇帝。
水边军气息大放,在身前形成一道金色的屏障,来势凶猛无比地拳头与这道气息屏障直接对抗,张之冲顿感吃力。胸腔里顿时翻涌起来,一口鲜血不收控制地从嘴里喷涌而出,就这样,他败得如此干脆,他的内心很复杂,想着很多,他希望水边军直接下手杀了他,让他有个好结果,至少可以被史书记载称作护驾而捐躯。
水边军收回气息,伸手扶住他已经使不上任何气力的身体,轻轻道了一声:“我不想杀你,不要再挡我!”说罢手指用力在张之冲脖颈上抹了一下,让他失去知觉昏迷了过去,然后蹲下把他放在阶梯上。
阶梯顶端太极殿外的平台上数千御林军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统领被击败,纷纷愤怒起来。几千人构成的人海向着水边军涌去。
可是,他们连敌方的身都近不了。水边军猛然提升气息,一声凌厉地清啸穿破长空直达天际。感知大海里的气息向外扩散,包裹了他的全身,随后,炸开而去。冲在前面的御林军顿时全部被炸开,大数直接气绝身亡。
后面的御林军被深深震慑,双腿不自觉地开始颤抖起来,他们难以想象眼前这个男人,他们要正面对抗的男人,为何会强大到这种地步。他们想要逃跑,但却不能,他们甚至发现自己的双腿都已经不受控制地被定在了原地。但眼前的男人还在前进,自己身前的同僚还在不停地死去。就那么简单,没有身体接触,水边军甚至没有动手,仅仅凭借气息的释放就可以瞬间抹杀几十人,这比那群乌鸦绞杀镇北军时的场景看上去更加骇人。
太极殿里的人正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看着这些御林军被一点一点地绞杀。李勋很心痛,要知道这支御林军是经过数年精心训练出来的部队,但面对水边军仍然不堪一击,哪怕是以数千敌一。
白须五人不能再任凭这无情的绞杀继续下去,他们必须去阻止,水边军也必须由他们杀死,十年前没完成的事,今日仍然要完成。
白须五人瞬间提升自己的气息至巅峰,水边军在外边感知到这五道强大的气息,心里却很是期待,这一战,复仇之战,他也等了十年。
“全给我退下!”鹿尺老人大喝一声,剩下的御林军仿佛得到了解脱一般,全部快速往一边逃了开去,这看上去很滑稽,也是理所当然。
鹿尺接着说道:“我等了十年了水边军,在浔城时我亲眼目睹了你破镜,说实话那时我便很激动,也很兴奋。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你战上这一场,十年前我没完成这个任务是对我莫大的羞辱,十年后终究还是要我亲手来做个了结。”
水边军却笑了,笑的很是嘲讽,道:“我说鹿尺老头儿,你还真他妈就是一个狂人。你等了十年,我也等了十年,你想要的结果,我今天就给你!”
虽然话可以说得轻松写意,但水边军却打心眼里知道这五个老头子的确是不好对付,可以说他心里根本没有获胜的信心。但你若要战,那便战,这一直是水边军的生存准则,无论是多年前在北疆前线,还是如今面对这几个暗阁的强者。
李勋此刻仍端坐在龙椅上,他对今天这一战,丝毫没有担忧,他始终觉得水边军无论再如何强大,面对鹿尺五人也绝没有胜算。
鹿尺五人提升气息,花白的长髯全部纷飞起来,苍老的皮肤下跳动有力的经脉全部暴起。鹿尺举起手中的青竹杖,在空中快速写下几个字,场间顿时起了狂风,狂风夹杂着五人灌注的强大无比地气息向水边军压制过去。
“风字符?!”水边军大喝一声,从腰里拿出离开浔城时带走的那半枚生了锈的铜钱,右手两指夹住,在空中快速写了一个字,同时灌注气息。一堵巨大的城墙陡然出现在空中,朝着风势来的方向碾过去。风来,墙堵!
鹿尺的风字符被轻松化解,看着水边军手中的半枚铜钱,吃了一惊,道:“半枚钱?!怎么会在你手上?”
水边军闻言再次发笑,道:“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为何不在我手上?”
“半枚钱乃我南域符门圣物,怎么会是你的东西?”
“我从别人手里夺过来的东西,自然是我的东西。”
鹿尺此时突然明白了什么,皱紧了眉头,伸出右手颤抖着指着水边军,说话也有些颤抖,道:“原来祖师爷是你杀死的!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报此大仇!”
说罢将手中青竹杖向空中扔去,青竹杖横立在鹿尺身前,双手结印于胸前,闭上双眼,口里开始低声颂念,青竹杖开始不停地颤动。其余四位白须老者也开始结印颂念,但内容都与其他人不同,五种不同的颂念声在场间响起。
青竹杖颤动地更加剧烈,仿佛下一刻便会爆裂成碎片。
鹿尺突然结束颂念,睁开双目,双手再次结印指向青竹杖。青竹杖停止了颤动,开始旋转,高速地旋转,地上的灰尘都被扬到了空中。随着旋转,青竹杖开始移动,移动的速度极快,肉眼几乎不可见,它围着水边军绕着飞行了不知道多少圈,然后快速升到水边军头顶的空中,突然爆裂,无数碎片四散开来,全部实实地嵌入了地上的石头里,在地上刚好形成一个菱形,水边军正在菱形的正中心。
鹿尺五人再次开始颂念,所有的青竹片开始释放出强烈的气息,将水边军完全包裹在了一片不大的空间里。鹿尺五人的颂念越来越快,这片空间便开始快速地向中心坍缩。
水边军早已意识到了危险,从青竹杖开始飞行那刻起,他便双手紧握半枚钱开始结印,先前以符对符,此刻他想同样以半枚钱的阵印对抗青竹杖的阵印。他足够相信自己可以获得这场对抗的胜利。
青竹杖阵印开始向他坍缩,不多时他便会被完全吞噬,被碾成碎片,白须五人很是满意,颂念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们自然是希望水边军死的越快越好。
水边军开始颂念,半枚钱从他手中浮起来到空中,上面的翠绿色的锈开始脱落,逐渐散发出强烈耀眼的金色光芒,快速笼罩了水边军整个身躯。此时青竹阵印已经完全坍缩,包裹在金光外面,开始发出刺耳的“刺啦刺啦”的声音,就像是被烧炼到很高温度的剑初次如水淬炼时发出的声音那样尖锐刺耳。
此时便是鹿尺五人和水边军符印力量大小的直接对抗,水边军若是输,他整个人便会被直接撕成碎片;若是赢,鹿尺等人便会遭到强烈的反噬,这道阵印的交锋,将直接定下这一战的输赢。
双方就此僵持着,那尖锐刺耳的声音越来越强烈,水边军感到越来越吃力,毕竟是以一人对抗五名符道控心境的强者,从心底里他开始后悔选择以对方擅长的方式来直接对抗,他对自己获胜的信心开始变得不像先前那么强烈。但此时已经不容收手,这种对抗,必须分出个胜负,没有退路。
鹿尺等五人也吃力万分,他们没有想到破镜通圣后的水边军竟然如此强大,竟然可以凭借半枚钱硬接他们的最强印阵,同样他们也没有退路,只能分出个高下。成,便可以绞杀水边军这个心头大患。败,便会受到剧烈的反噬。
雨越下越大,厚重的云层还在不断堆积,天空中开始隐隐有了雷声,闪电的亮光已经探了出来。暴风雨已经来临,这场战斗也进入了最关键的时刻。
李勋在太极殿内看着这场对抗,他很震惊,他震惊于水边军如今的强大,但他仍然对鹿尺几人抱有信心。
上千名御林军早已经不知躲到了何处去,总之能远远避开这里,便至少能保住性命,此时此刻这群训练有素的士兵,竟也因为这一点而感到了满足。
一道惊雷响起,云中的闪电感应到地面上强大的气息交汇,开始向场间袭来,闪电击打在阵印上,迸发出一团团火花,响声震耳欲聋。这给对抗的双方都带来了更大的压力。
闪电不断落下,谁也没有注意到,高空云层里一群黑压压的鸦群正在靠近长安城。鸦群上方托着一个高大瘦削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