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苍天有泪
静。此刻小水和对面的几十名狱监对峙着，双方都没有先动手，气氛陡然变得很静。
狱监里一名身材较为高大的男子走了出来，仔细打量了小水一番。便是这地牢的看守长官，也是这几十人中唯一一名修行者，已到了若骨中境。也算是有一定的实力，若是拿到军队上也一定能有一番作为。
一番打量审视之后，他竟没有从小水身上感觉到一丝修行者的气息。至于先前那一掌便击杀了一名手下，他将其归结于这少年或许是天生神力。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帝国皇城死牢！”
“皇城死牢，不是应该用来关押帝国的高级犯人么？我很好奇的是，为何此时里面关押的竟是镇北军的将士？”小水凛然问道。
那长官见这毫无修为的少年说话竟也透出一丝大气，也便不再像先前那般瞧不起小水。
他挺了挺胸脯，昂首道：“镇北将军韩昭池私通敌国，导致镇北军大败，辱我国威。镇北军这些残兵败将也不能保证其乃清白，皇帝陛下令，全部清洗。”
小水震惊，韩将军通敌？这一路相伴同行，无论从哪一点，韩昭池给他的印象都是极好的，甚至对他个人追求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怎么会叛国！他完全不相信，一想到那皇帝，心里似乎便有了一些数，于是对李勋更加反感。
他同样昂起头，看着这位长官道：“韩将军通敌叛国？你信么？”
“不信”
“既然不信，那我说我今天要救他们，你会阻止我么？”
“自然会。”
“为何？”
“皇命，难违！”
说罢，他提起了武器，准备动手。
小水很是失望，不是失望于其他，而是对着一句“皇命难违”而失望。在他心里，这种皇帝的命令，违不违，又有什么大不了。他摇了摇头道：“那就得打一场咯？”
“你觉得你能打过我么？”狱监长官冷冷地说道。
“试过才知道！”
说罢，他猛地提气，脚下发力，双拳卯足了劲朝对方轰了过去。
那狱监长嘴角露出轻蔑的一笑，大喝一声：“光凭蛮力，怎么和我打？”说完他竟丢掉手上的武器，同样以双拳对了过去。
四只拳头硬相对抗，狱监长猛地提气，小世界开始向外输送力量。小水先前完全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名修行者，顿时大感不妙，但为时已晚。
他无法收拳，一旦收拳便会被压制住，陷入巨大的危险中而毫无还手之力。
他只能直接对抗，只是他的确不是对手。
一股强大的气息从对方手臂传递了过来，他的身躯瞬间受到极大的伤害，全身上下所有经脉里的血液开始翻腾。心脏一紧，喉咙处感觉到一丝甜意，喷出一口鲜血来。
即便是硬对抗，小水也瞬间被压制，他凭借的仅仅是血肉之躯，而对方却是用的修行者的力量，这怎么能比？
那狱监长见他受了重伤，却没有趁势发力直接将小水杀死，反而收回了气息。
小水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哇地又吐出一口殷红的血，双拳上的表皮已经被撕开很多条口子。
“停手吧，我不想杀你。”那名狱监长说道。
小水抬起头看着他，道：“为什么？”
“你想救这些将士，其实我也想!你以为我们真的愿意杀他们？但我说过，皇命实在难违。”
“那皇帝如此昏庸，你们这是愚忠！”
“愚忠又如何，我们身为唐人，大唐是皇帝陛下的江山。尽忠，是自然之事。”
小水突然笑了，连连摇着头，他认为这番话着实荒谬——愚忠，丝毫没有意义，葬送的只是自己。
他重新站了起来，抬起双手看了看手上撕裂开的伤口，疼痛感很清晰地传入了他的大脑。
狱监长这才发现他刚才的攻击竟然仅仅在这少年受伤撕裂了几条伤口而已，有些吃惊，这普通人的血肉之躯居然能扛得住修行者的一拳。顿时对眼前这名少年有些感兴趣。
“难道是天生的高强度体质？”他暗自思忖着。
突然他发现这少年重新站立起来之后有些异常之处，他竟然感受到了一股气息正在不断增强，已经快接近他自己的水准，甚至有超过他的势头。
小水这时正在由着这痛觉向自己的周身传递，他在感觉自己的身体各个部位，他自己也没有发觉，这便是体骨修行的照体。
他身上散发出的这股气息很不稳定，但仍在继续增强，早已充斥了整个地下通道，甚至开始向地面渗透。场间的所有狱监包括被关在牢笼里的几百名将士的脑海和身躯都开始感受到巨大的压力，有几名年老体弱又负着伤的士兵竟直接昏厥了过去。
这气息传到了地面，还在不断向天空延伸去。
那名狱监长震惊异常，他不敢相信正在发生的一切，他仔细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他感到了巨大的惊恐。
……
……
长安城中广场上。
那两名太监已经捧着那装满毒酒的酒杯走到了韩昭池面前，几颗雨滴跌落到杯中，沾出了几滴酒。
“韩将军……”一名太监开口，却没有把话说完，连他自己也对韩昭池很是同情，他也不相信这位老将军竟会通敌叛国。
韩昭池把目光从云端收回，看着这只白玉做的酒杯，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就将终结。
“拓疆御敌五十载，却也只是这个下场！韩昭池啊韩昭池，这就是你的命啊！”他平静地说道。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先前他已经看到了那群乌鸦，甚至看到了水边军从上面探出的头，看到了水边军在流泪，在为他流泪。
“我自己来……”他低声对着那两名太监说道。
两名太监面面相觑，然后把目光投向了李勋。
李勋点头。
一名太监走上前打开了绑住韩昭池双手的铁锁。
李勋接过酒杯，站起来转身面向李勋，直接喝下了杯中的酒，没有丝毫犹豫。
场中的百姓哭喊开来。
“将军！”
“韩将军……”
……
一时间，整个广场再次被哭喊声笼罩。
水边军更是心一痛，险些昏了过去，眼泪已经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韩昭池看着李勋，眼里没有仇恨，没有怨言。
他平静地说道：“皇上，老臣领罪，但不认罪。我戎马一生，为大唐的江山做出了自己想做的奉献。但我万万没有想到，最终会落得个蒙冤而死，你的双眼，究竟被什么蒙蔽了？”
他转身看向自己的家人，自己的仆人，心中隐隐作痛。
眼角滑出一滴清泪，却被这猛烈的大雨冲洗掉。
他抬头，看向已经昏黑的天空，嘲讽地一笑，叹道：“苍天啊，你这泪流地着实没有诚意啊！”
说罢，仰头倒了下去。
他瞑目了，倒下那一刻，他仿佛看见了这五十载所有陪伴过他的将士们从天国前来迎接他，他带着笑意，闭上了眼睛。
这位功勋卓著的大将军，大唐帝国的支柱，就这么带着所有人都不相信的莫须有罪名死去，这是大唐的悲哀。
天空中响起一道惊雷，雨变得更大。
苍天，留下了眼泪，可这眼泪无论怎么看，都好像是充满嘲讽意味。正如韩昭池临死前说的，苍天这泪，着实没有诚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