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水边军的恩怨情仇
御林军接收了李勋的命令，对镇北军的清洗行动即刻便展开了。所有的镇北军士兵，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全部被抓进了位于长安城地下的死牢里，有的被抓时仍然在酒醉之后的睡梦中，直到进了死牢，虽勉强醒了过来，却仍然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一切从开始直到结束，水边军和水中云一直在客店内熟睡，对外边的情况，他们浑然不知，经历了途中的劳顿和先前的一番过度兴奋，他们的确太累了，所以睡得很死。
但，客店外已经被御林军围了个水泄不通，客店里的其他人都已经被驱散。但这些御林军没有直接进去抓人，他们收到的命令里说明了这里的两个人很强大，不能对他们直接动武，只能先礼后兵请他们进宫面见皇帝。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水醒了过来，来到窗前推开窗子望向天空，天空中仍旧纷飞着雪花，这让他有些惊奇又有些高兴，这些雪花真的很美。他的嘴角绽放出微笑，低头望向街道，满街全副武装的御林军直接吓得他跳了起来。用拳头不停地敲着水边军的胸口，不知道是不是用力过猛，水边军直接咳嗽着坐了起来，咳得脸色都苍白了些，正想责骂小水，却见小水正原地蹦跶着，手舞足蹈地，面色惊恐，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什么，却只看见嘴巴在动，又听不到声音。小水没发觉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来，见老水完全没懂自己的意思，又急又气，只能转身指向窗外。
老水赶紧跑到窗口，往下面的街上望去，街上的御林军也抬头正望着他。顿感大事不妙，拉着小水从窗口直接跳了下去，地上震起了灰尘。御林军以为他要动武，全部抽出了朴刀，摆开了阵势。随时准备武力拿下他们。
老水有些不解，但心里又明白点什么，他清楚这是御林军，但他不知道为何他们会以兵刃对着自己和小水，有一些恼怒，开始集中气息，想要发飙。
御林军里走出一名高大的男子，同样全副武装，浑身上下被镀金盔甲包裹得严严实实，他就是御林军统领张之冲，说来有趣的是，他也曾在镇北军服役过，自然认得水边军。
张之冲拱手道：“水先生，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水边军一见着他更是恼怒，道：“别来无恙？我看你今天这阵势是想要要我的命？”
“不敢，只是水先生的实力过于强大，我这些手下都是本能反应。”张之冲解释着，却没有示意其他人收起兵器。
水边军扬起头，狠狠地盯着张之冲，用手把小水推到自己身后，做出了准备动手的架势，道：“那你这是想要干什么？”
“皇上想要见见水先生，命我等前来将先生接进宫去。”
水边军突然大笑起来，道：“既然是皇上让你们来接我进宫，你们这样子是什么意思？或者说是你这些手下想和我过过招？”
张之冲皱了皱眉，见水边军没有了动手的意思，挥手示意其他人放松警戒，往一旁让了一步，伸手指向后方，道：“既然这样，那水先生就请随我进宫。”
水边军冷哼一声走了过去，走到张之冲身旁时扭头瞪了他一眼说道：“真是翅膀长硬了哈？”然后快步走了过去。
水边军有些生气，他对这位曾经的部下的作为有些生气，自己带出来的兵，竟然想对他动武！他又很是失望，失望于张之冲自己心里明明清楚即便凭这几十名御林军，根本不足以对他自己构成威胁，却仍然这么做了。
张之冲很不是滋味，他也不想和自己的老长官时隔十年再见却是以这种方式，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跟了上去。其他御林军跟在他们三人后面。
……
皇宫武门内是一片开阔的较练场，平日供京城御林军练兵用，今天这里聚集了所有数千御林军，都是全副武装，看着还以为是敌军攻入了长安，连御林军都要上阵杀敌。但实际上，他们都是为了水边军准备的，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列阵在这里。
不一会儿，小水老水二人便进了武门，看着眼前这阵仗，诧异了一下，随后便感到更大的失望，对这位皇帝的失望。他们淡定地走了过去，张之冲一行跟在后面。
这片校练场的确很大，走了很长时间才看见皇宫正殿的大门。水边军心如止水，水中云却从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心里有一些胆怯，却又深深震撼于这些御林军释放出来的威严，心里的向往更加深刻。
张之冲一行人停在了校练场，高瘦的男子带着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一步一步地走上了阶梯，阶梯两旁全是御林军士兵，阶梯的终点便是太极殿，皇帝李勋此刻便在里面等着这两人的到来。
站在太极殿门前，小水很激动，也有些惊慌。老水很平静，平静到了极点，因为他自己心里，是很瞧不起这位皇帝的，之所以十年前选择留在装作失忆留在浔城过平常日子，便是因为这位皇帝，着实让他很是不满意，但他决定不了，这是大唐，是李家的江山，他只能决定自己，选择自己的生活。
二人走了进去，只是一只脚踏了进去，小水便感到一股强大的威压，天子的威严，对于庶民，自然是强大的压力。
太极殿很大，从门口到李勋所在的位置，约莫有着五十米左右的距离，宫殿角落有着几十名御林军士兵，这几十人自然是御林军中实力最强的，水边军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们的气息，大多都是已经进入若骨巅峰的高手。如果他们同时动手，连水边军自己也没有完全碾压的把握，肯定会有很大的困难。
逐渐走近，李勋的模样已经可以被清楚地看见，小水睁大的自己的眼睛，想要更清楚地看看这位帝国统治者，第一眼感觉，这位皇帝竟不是像他想象里那样，他只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长相平平，甚至脸上有些地方有一些丑陋，身材倒是很高大，即便是坐着，也可以看出来，但小水心里对这位皇帝却有些警惕，他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很复杂的东西，多年的市井生活，通过卖猪肉接触过各种人，皇帝也是人，小水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这位皇帝是个心机很重的人。
小水甚至隐隐感觉到，这次面圣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接受皇帝的恩赐，而是充满了危险。
水边军表面仍然平静，但内心仍然掀起了波澜，十年时间了，十年前李勋刚刚登基，便想要直接用镇北军主动进攻柔竭，试图夺取柔竭那块接近唐帝国疆域大小的土地。但当时整个唐帝国都仍然沉浸在先皇离世的悲痛中，士气低落，如果发兵进攻，必定凶多吉少。他时任镇北军副将军，韩昭池以及全体镇北军将士对他的信任极高，可以说自从他来到镇北军，便直接对那十余年间所有的战争结果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但每一次都是胜利，他在镇北军的威信可想而知。他反对皇帝的决定，坚决拒绝发兵进攻柔竭，李勋新帝登基，第一次树立威信便遭到打击，心生恼怒，竟然直接派暗阁全体高手前去暗杀水边军。于是有了那一场在帝国内广为传颂的黄河畔之战，水边军以一人之力对抗暗阁十七名高手，最终水边军重伤，和年仅五岁的小水一同落入黄河被河水冲走，暗阁十七人九人死亡，八人重伤。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连韩昭池和李勋最初也这么认为。但暗阁之后再全国范围内的调查还是发现了水边军，并对他展开了监视，水边军自然也清楚，所以只能装作失忆，在浔城卖起了猪肉，过上了普通人的市井生活。
回忆着一幕幕往事，两人已经来到了李勋面前不远处，护卫上前阻止二人继续向前。
小水和老水极有默契地都没有向皇帝行礼，老水是憎恶这个皇帝，小水是打心里不喜欢这个皇帝。
李勋没有感到意外，看着眼前的两人，尤其是这个曾经公然对抗自己的水边军，露出了一抹复杂的笑容，不知道是轻蔑还是自嘲。
“水将军，别来无恙啊！”李勋仍然率先发声，因为他是皇帝，至高无上的皇帝。
水边军闻言心生厌恶，随意回答道：“是啊，十年了，皇上却仍还记得我？”
“我怎么会不记得水将军呢？我大唐曾经最杰出的的一位将军吶！”李勋笑了起来，这笑容不再是先前的自嘲或者轻蔑，而是显出很直白的虚伪。
小水看在眼里，心理犯起了嘀咕：这皇帝怎么是这么一个虚伪做作的人？实在是让人感到恶心！
水边军也不想过多废话，打量了四周一番，忽地想起了什么，抬头盯着李勋，问道：“韩将军现在何处？”
李勋收敛笑容，面无表情道：“韩将军早已经回到他府上与亲人团聚去了吧。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回京了，自然是思念家人的。”
水边军也没有作什么怀疑，再次问道：“那你让我进宫来是要作何？”
“朕听闻水将军当年没有身死，尚且活着，前些日子还帮韩将军脱了危险，保全了我镇北军，想要嘉奖一下你。”
水边军听到这话也笑了，道：“我原是镇北军副统将，镇北军也等同于是我培养的结果，帮助他们是我自己心里愿意做的事。与朝廷，与皇上没多大干系吧，皇上的嘉奖还是不必要了。我现在乃一介草民，不想再与你李家有任何牵扰！”
直呼皇帝姓族，李勋闻言心里微怒，脸上却带着微笑，道：“既然水将军不愿接受，那我也不做什么了。此番召你来，是有些话想要给你说。”
水边军盯着他，没有作任何举动，小水一直站在一旁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眼睛一直盯着李勋。
李勋说道：“你在浔城一役破镜通圣，如今在大唐境内已经是最顶尖的高手了。但，我的暗阁这十年的发展，绝对超过了你的想象，这么说吧，我要你死，你随时都可以被抹杀。所以，我希望你按照你先前所说，做好你的一介草民，不要有什么贪图和妄想，这样对你我都好，对整个大唐都好。”
水边军心里暗暗嘲讽着这位皇帝，竟然会担心自己因为过往的事情而威胁他李家的帝国，心里对李勋的失望更加深重。
“贪图？妄想？十年前我倒是有，十年前你登上帝位，我很想尽我所能帮助你，帮助这随先帝离去而变得颓丧的大唐。但你的所作所为让我很失望，不是因为你竟然做出派暗阁杀我这么懦弱的事，而是这十年间，你让我大唐的国力渐衰，安稳了这么多年的北方也生出了****，其他各国肯定也是蠢蠢欲动，而你却毫无作为，这让我很是失望。十年时间，你仍然没有一点进步。我可以安稳的当我的草民，过我的平常生活，而你呢？如果你继续这样，大唐必定会产生新的危机，我真不愿看着大唐江山衰败在你的手里。皇上！”
水边军最后这一声“皇上”喊得很是真挚，里面满是对李勋的期待，对整个大唐江山的关切，他仍然对李勋抱有希望，他希望这个才三十岁的男人，可以变得成熟，可以学会怎样真正地去让大唐帝国变得强大，可以学会怎样真正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他对大唐帝国的热诚，丝毫不减当年。
小水心里很高兴，他感到很自豪，为有这样的爹而自豪，他对老水有了新的认识，不再是那个猥琐大汉，也不再是那个实力强大的天才修行者，而是一个忠于国家，有着一腔热血，心怀正义的真正的男人，他又一次满怀憧憬，憧憬着成为这样的男人。
李勋听完这段话陷入了沉思，一句话也没有说，坐在龙椅上久久也没有动。
水边军直接拉着小水向太极殿外走了出去，殿内的御林军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水边军和李勋的十年恩怨，今日再次谈及，这一次交锋，水边军又一次获胜，李勋似乎对水边军的一番真挚良言有所感触，总之，水边军此时此刻再一次拉着小水走在御林军阵列中，心里已不再是之前那番不安中的平静，更多了一些满足，满足于他今天把十年前想要对李勋说的话说了出来。
“我们现在去哪儿？”小水问道。
“去将军府，我要确认韩将军是否回到了府上，我有些不详的预感……”
小水一直盯着老水的脸想着什么，这张已经四十多岁的男人的脸，看上去只有三十岁的样子。
此时这场春雪依旧未停，依旧很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