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23日,大叔出现后的第二天。南方的夏天虽未到,但这着实是闷热的一天。
下午六点多,夕阳还在鞠躬尽瘁地烤着大地。
路上交通正处下班的高峰期。我在报刊亭里一边吃着经典的沙县小吃绝配——拌面扁食,一边望着路人匆匆经过,一边揣摩着那位大叔抛出的“徒弟”offer究竟是什么意思。
晚七点,送晚报的小哥准时到达,扔下一捆《厦门晚报》后一溜烟走了。
我拆开了捆报纸的细绳,然后就被头版的粗黑字体大标题震住了。
“一中附小校门惊现杀小孩狂魔”。后面是三个带血的惊叹号。
事发于当天下午厦门一中附属小学放学时间点,地点就在学校门口——距离我的报刊亭只有两个街区的地方,一名持刀男子突然在校门口随机砍杀小孩,造成10死12伤,其中包含学校两名保安一死一伤。暴徒在警察到达前逃脱。
距离事发还不到两小时。报纸上的油墨似乎还未干透,几乎能闻出报社紧急改版并全速印刷的焦切。
很快,微信上也开始疯传相关的报道。有人爆料凶手是一名医生,因受前女友言语刺激,产生了杀人泄愤的动机。厦门小鱼网还有人帖出了校门监控摄像头的视频,画面显示一个剃着平头的中年男子,手上似乎戴着外科手术专用的橡胶手套,拿着一把狗腿弯刀见小孩就砍。更多的人在网络论坛里痛骂社会上怎么会出现这种人渣,并对社会治安表达了无尽的担忧。一时人心遑遑。
即便我还太年轻,还不知道有了小孩之后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抚养一个小孩的艰辛,但大概也知道,那些今天突然就失去小孩的父母,他们爆炸的内心里会是怎样的血肉模糊。
不抽烟的我又不自觉地拿出一根灰狼点上了。离我如此之近的地方发生了这种事,无论如何不太好受。
烟快抽完的时候,天色不知不觉已晚,我才发现原来我的沙县拌面扁食只吃了一半,现在全凉了。
我正想着再去店里点一份的时候,那个大叔出现了。伽苏大叔。
“去吃宵夜?”大叔提议。他似乎总能猜到我想干嘛。
“嗯啊,是啊,一起去吧?我请客。”我不太惊讶。
于是我们一起走向邻近的美食街区,边走边聊。
“大叔——”
“你可以叫我伽叔,这样顺口一点。”
“伽叔,你说收我当徒弟是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一直周游世界?”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大概是不想过螺丝钉似的生活吧。”我在谈话中处于被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按部就班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吗?”
“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心里总是不甘心罢了。”我总是得想上一想才能组织好我的语句。
“别人也不甘心,那为什么别人就没有跟你一样呢?”
“……我想他们要么是能力不足,要么就是没有那么想吧。”
“你觉得自己能力挺足?”
“我觉得自己有足够想。”这句话我倒是敢说得斩钉截铁。
“满世界跑了五年,有什么收获吗?”他的问题可真多,连着问不带喘气的。
“眼界大开,一言难尽……有兴趣可以关注我的微博哈。”
“老实讲你还什么都不知道。”
我停下脚步。他有点让我反应不过来。
“说得好听点,你到处乱跑只是在漫无目的地散心而已。你想知道世界的真相,这么做你得不到答案。顶多触碰到一些皮毛而已。“大叔眼神平和地看着我。
“大叔你到底是谁?”我不得不好奇。
大叔笑而不答。他指了指一家烧烤店,走了过去。
我们点了一根烤茄子,两串羊肉,两串韭菜,两串香菇。
“我是谁,你以后自然知道。现在我不想告诉你。”大叔落了座。
“我如果不愿意当你的徒弟,恐怕也自然不会知道。”我实在有些厌烦了猜谜。
“我这里有你想知道的答案。”
“恐怕我还是比较愿意自己去寻找。”我不太服气。过去的五年我可是很努力地在外面“散心”。
“你有看今天的新闻吗?”他的话题转得好快。
“杀小孩那个?看了。”
“你怎么看待那个凶手?”
“一个十足的人渣。”我很为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抱不平。
“你觉得他该死吗?”
“这还用问吗?”
“如果你有能力,愿意替天行道吗?”
“替天行道?说得好……我当然愿意‘替天行道’。”我觉得他讲这些话实在莫名其妙。
“嗯……时间应该是差不多了。”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手机,打开微信,拨通了一个朋友的视频通话功能。
接通了。画面上出现的是一个空旷的房间,日光灯下,一个男的被结结实实地捆在椅子上,嘴巴也被堵住了。
我盯着那男的看,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再细看了那平头和身形着装——
这不就是校门监控视频里杀小孩那个人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