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溆,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梁园秀将两人往僻静的地方拉了拉,问道。
“什么身份?”他一下子警觉起来,刚才的任性一闪即逝。
“他是当朝的一名九品官员,所以和卢大人认识。”她对秀儿说,也算是解释了秀儿的一个疑惑。
“姐,你不是疯掉了吧!竟然,竟然嫁给如此身份的人!”君溆一脸的焦急和生气。
秀儿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来师傅这么仓促成亲,又仓促离开,去那么远的地方,皆是缘于尤利辉的身份。因为他是朝廷的官员,所以娶一房身在乐籍的伶人是不被允许的。至于有什么后果,秀儿不知道,但是从姐弟二人紧张惊慌的神情上不难推断,后果不容乐观。
想起卢挚,同样的身份,甚至还要更甚,那么和自己在一起,他有这个勇气吗?
想想刚才尤利伟坦然而无谓的样子,似是一切都已经抛开,只为了能够和师傅相守,这种气魄和性情让秀儿敬佩不已。此时在心里对此人的印象已是非常之良好。
“所以你们要今夜就离开,躲到一个远远的。没有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去!”刘君溆压低的哽咽的声音打断了秀儿。两人已经谈开了。他对姐姐这么唐突成亲的事儿也不再追究。
“因为情势所迫,所以不得不如此。以后这里就只有弟弟一个人来照顾自己了,所以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一定要改改鲁莽行事的毛病。另外在演出上不要太拼命,最终累着了自己。”陵园秀爱怜地帮弟弟整理着衣服中的褶皱,眼中一阵湿润,其实这个弟弟自己很少照顾,一直忙于到各地演出。
一些遗留的问题和应酬还是这个弟弟在帮她解决,从实际上来说,他不是弟弟而像是一个哥哥。如今要离开了,才发现自己从未尽到一个做姐姐的责任,从未照顾过这个弟弟。
“姐姐就放心走吧!这不,这儿还有秀儿吗?我以后不会孤单的,你看,这青云社这么多的人!怎么会?”君溆一副开朗的神情安慰着姐姐。
“君溆去把我的一些贴身的物品收拾整理起来,我有些话要交代秀儿。”她拍了拍弟弟的胳膊。刘君溆答应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秀儿,我们到外面走走吧!”支开了弟弟,梁园秀拉过秀儿,一起往外走去。
她们沿着一条浓荫小道往一片竹林走去。此时是下午时间,因为天气燥热,所以人们都躲在屋内,这儿很是僻静。
“秀儿,君溆我就托付给你了!”走了一会儿,梁园秀突兀地说。
“师傅,您尽管放心,以后师叔有什么事情由我在,我不会袖手旁观的。”秀儿打着保证,让师傅放心,因为以后要经常在一起排练,所以不照顾也是不可能的事儿。
“其实君溆的心思我想你早已经看出来了。”师傅迟疑了一下,“虽然我们相聚的时间很少,并且他又很招女孩们喜爱,从表面上看来他对每个女孩都很好,可是我知道他从未付出真心过,自从见到你之后,我就知道他的姻缘到了,可劫难也来了。”
“他不再和别的女孩闹,遇到女孩的关照躲得远远的。唯恐让你有什么不快的想法,虽然你心里已经有了卢大人,可这丝毫没有影响他对你的忠诚。”
“我曾经劝说过他,一再明确地告诉他,你不属于他,不属于这个青葵园。可是他丝毫听不进去,他说,即使有你在的前方是一片荆棘,那么他也要为你劈开一条道路,不管你是否会感谢他的付出!因为他能看着你笑,看着你哭,看着你伤心忧愁,他都很高兴,就满足了。”
“他告诉我一句话,爱情不是简单的拥有,而是能够有机会为她付出!这就是幸福!当时听了这句话之后,我很难想象,一个从来不懂爱情的男孩子,竟然说出这么深刻的话来,唯一的理由就是他在这件事上经历很多难言的心里挣扎和心理历程。”
“看到他这样的执着,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所以我也就死心了。缘来缘去,谁知道谁是谁的缘?”梁园秀两眼怅然若失地望着前方。似是对以后的道路有些迷茫。
秀儿紧紧跟着师傅的步子,师傅所说的,她早已明白,可是却没有办法帮到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生活上以后多给予师叔一些照顾,因为无从回答,所以秀儿很是尴尬和难为情。
“秀儿,其实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所以你不要有什么负担。”似是感受到了秀儿的沉重,梁园秀扭回头安抚地笑了笑。
“你和卢大人的事儿,你想过以后怎么办吗?”秀儿一个没留神,师傅就将话题转到了自己的身上。
秀儿摇了摇头,阴差阳错走到今天的境地,实在是事先所没有想到的。所以至于以后,她没有想过,因为不敢想。“唉,同是苦命人。秀儿,你曾问我为什么要去利州那么偏远的地方,是因为我们为了避开一些人,只想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平平安安的生活下来。其实他的家里还有一房正妻。”梁园秀停顿了下来,似是在说一个艰难得难以继续的话题。
“唉,同是苦命人。秀儿,你曾问我为什么要去利州那么偏远的地方,是因为我们为了避开一些人,只想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平平安安的生活下来。其实他的家里还有一房正妻。”梁园秀停顿了下来,似是在说一个艰难得难以继续的话题。
“师傅,你,你怎么可以忍受得了!”秀儿先是惊讶,继而是一阵心痛,端庄而美丽的师傅,宁可委屈自己做一房外室,躲避到偏远的地方。其中的无奈和苦涩不用言说。
“我不能忍受又如何,遇到了他,我不知道是自己的幸还是不幸!总之我不想放弃这个机会。虽然踏进戏剧很久了,但是我不甘于就嫁给一个和自己同样是乐籍的乐人和一名清心寡欲的道士。都说宝剑配英雄,在我心中,也渴望能够有一个堂堂真正的英雄能够让我舍生忘我的爱恋。”
“他就是在我遭到恶人调戏的时候挺身而出的,我为他的胆识而折服,更因为他的体贴细心而入迷。所以我们不管旁人说什么,也不管他家里是否还有一个等待着他安抚的人,我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他。”
“其实,即使是嫁给了一个没有妻室的人又能怎么样?秀儿,你可听说过在戏剧里最早的香儿。她可是在我们之前最受推崇的一名红伶。”
“香儿,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具体事情并不了解。”秀儿搜寻着关于香儿的一些讯息,只是简单的知道这个名字。
“她是我的师傅!也是你的师祖!”梁园秀想了片刻,决定将自己所知道的和盘托出。
“师傅自小出自大家,所以心高气傲,对于周围的人等从未正眼看过,更怀着一个反抗的美好的梦想,希望能够遇到一个真正的男子,一个值得她去爱的人。也是在当红之时遇到了她所谓的良人,那人是一个富家子弟。因为当时家中双亲的极力反对,所以二人偷偷地躲了起来,就这样生活了几年,哪里知道二人的热情在长年累月的消磨中渐渐殆尽。
男人就不安分起来,继续拈花惹草。所以二人因为这件事儿常常闹矛盾,为了能够延长自己的梦想,晚一天梦醒,师傅最终决定忍气吞声。可没想到,这家富绅最终找到了他们。以和乐籍之人通婚有罪为由,连哄带骗带走了男人,而师傅却以骗婚为由被收监。到了狱中,没有审讯就直接收监。当时办理此案的捕头看到师傅容貌出众,想要玷污。没师傅义正言辞的拒绝。
所以更是冷酷非常,想方设法要刁难于师傅,想要迫得师傅就范。”
“最终还是那儿的师爷有些恻隐之心,就私自放了师傅,原本也没有多大的罪,他就做了顺水人情。出狱后的师傅抑郁成疾,辗转找到那个男子,可他已经另娶她人,一怒之下,急火攻心,重病在卧,没过半年就郁郁而终。”
梁园秀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眼中的悲愤似是两道利剑,愤怒地想要手刃那个背信弃义的负心之人。
秀儿也是黯然难过,香儿的事情是她们这些作为乐籍红伶的真实写照,更是一个经过了反抗之后而最终梦醒破灭的人的代表。她不由地想到了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前途是否在香儿的身上能看到些什么。
“所以,我就不在乎他是否有家室了,只要他能够真心待我好,我又能要求些什么呢?因为主宰这个社会的是他们,而我们只是附属,是玩偶!是点缀而已。”
“你们远走他乡,即使是不被人发现,可是依照师傅所说,男人是没有长性的!如果有一日,师傅您!到时候该怎么回来啊!”秀儿不无担忧的说,话一出口才觉出有多么不妥,自己怎么一开始就诅咒自己的师傅被人冷落呢?
“对不起,师傅。我只是担忧!没有别的想法。师傅这么一个妙人,而尤大人又对您又那么好,你们一定会白头偕老的,我等着你们能够添加一个可爱的宝宝!”
“其实我早已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他厌倦了这种和我在一起逃亡躲避的生活,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不会想不开的!放心吧!”梁园秀伸手摘下一片竹叶,斩钉截铁地说。
多年之后,秀儿再次想起这句话,心里一阵懊悔,这种悔恨折磨了她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当日担心之言竟然一语成谶,说中了她最终的结局和悲壮!
当秀儿和梁园秀分手会拢月阁的时候,已是吃过了晚饭,回到拢月阁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就和卢挚一起到了扬州渡口,送师傅离开。
夜幕掩藏下,二人悄悄离去,隐身在黑暗的夜色里。仿佛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那里没有一切的担忧和顾虑。
回转青葵园的途中,秀儿和卢挚,君溆同乘一辆车,三人坐在车上气氛有些压抑,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秀儿许是白日太过劳累的原因,很快就靠在卢挚的肩膀上睡了起来,卢挚轻手轻脚地把她抱着自己怀里,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等到秀儿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清晨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屋内,一声声早到的蝉鸣聒噪起夏日的热闹。荷香在微微浮动的夏风中氤氲到整个青葵园。这个早上在荷香中清醒。
秀儿被阳光所抚弄,微微眯了眯眼睛,用手使劲揉了揉,才能适应刺眼的明亮。昨夜一夜无眠,她心满意足地睁开眼睛,打量着惯常的淡紫色纱帐。
极目所接触到的是卢挚含笑的眼眸,正一脸玩味宠溺地看着她,秀儿一愣,这才想起昨晚自己在马车上就已经睡着了。而现在自己在床上,是他将自己从马车上抱下来的。
想想当时的情境,并且还有君溆在场,真是羞煞人啊!她的脸微微红了红,眼睛避开他眼中的笑意,又悄悄地往下面缩了缩。
“怎么?想起什么来了?”像是故意为了让秀儿难堪,他用手将秀儿的小脸转向自己。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哎呀,现在什么时辰了?今天还有场演出呢?不要耽搁了。快,快,让我起来。”秀儿伸手将他的手打开,三下两下跳下床,从衣架上拉下外衫穿上。他看着她像一只受惊的白兔一样动作迅捷而利索,不由地哈哈大笑。身子往后一仰,头枕着交叉背后的双手,悠闲地说:“我看你是睡得太多了,你没看到还早着呢!华姑姑还没过来叫你起呢!”
“我,我先自己准备着。”秀儿慌乱地做到梳妆台前。
“要不要我帮你!”他一骨碌从床上下来,兴致勃勃地来到秀儿面前,注视着镜中秀儿红透地将要成熟的脸蛋,真想狠狠地咬上一口。
“我才不要你帮忙呢!你笨手笨脚的,只会越帮越忙!”秀儿拿起梳子,梳着一直披散到腰间的秀发。
“怎么这么小看我呢!不就是梳个头发吗?我这么大一个人,难道能被梳头给难为住了。看我的。”说着,他从秀儿手中将梳子拿过来,站在秀儿身后,从头顶开始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