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一个人坐长途火车,不认识路标,看不懂地图。我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勇气上路的。只是一想到傅裕成,想到他一个人能走过那么多山山水水,从北到南,从东到西,他可以一个人度过。那么我也可以。
刚出站台,远远就看到了一块写着我名字的牌子。秦数果然来接我了,原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傅裕成有这么靠谱的朋友真是算他好运气。
我走上前去,大大方方地打量眼前的人。大眼睛,高鼻梁,浅棕色的头发,白衬衣和黑色牛仔裤,笑起来有深深的酒窝。既不比于恒炜沉稳,也不比傅裕成洒脱,感觉是那种有点犯二的暖男。恩,这么形容再好不过。
秦数把我安顿在了一家旅店,又带我四处走了走。他性格爽朗,也挺能聊天,总能把一些稀松平常的东西描叙得很有趣。我安静地听他说着,也想在恰当的时候笑一笑。可心情怎么也明朗不起来。
我们进了家咖啡店,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秦数自作主张地帮我点了一杯Mandeling,却给自己点了一杯拿铁。我什么也不想说,连礼貌的敷衍我都觉得吃力。咖啡店里的客人,有的在翻杂志,有的在划手机屏,有的在和同伴聊天,只有我,我不知道此时此刻该做些什么。我总在想,还愿不愿见我,我的北上之行到底有没有意义,会不会是我会错意,会不会他从来就没喜欢过我?
我不喜欢这里浑浊的天色,不喜欢普通话里夹杂着我听不懂的方言.
“佳佳,你真的喜欢傅裕成吗?”
“恩。”思绪被突然拉回来。我轻轻点头回答。
“你可都想好了?”秦数又问。
“想好了。”我说得很缓慢,不为别的,只想让自己在这一两点时间的空缺里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要不然我也不会来这儿。”
“也是!”秦说像是自言自语。
这时候,我们点的咖啡被端上来了。秦数看了看,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试试看!?”
我小心翼翼地端起托盘,轻轻抿了一口,这曼特林还真不是盖的,“好苦啊!秦数,你是故意的吧?”
秦数像是奸计得逞,笑得很欢,转而渐渐收住,“佳佳这是你自己选择的。从你进到这家店,你就已经做了选择。”
“你说什么呢?”我皱着眉头瞪他,“该不是在为你的小把戏找借口吧?”
“我比较喜欢喝拿铁。在拿铁中,咖啡、牛奶和奶泡的比例是1:8:1,因此,它可以说是一种没有负担的咖啡,我喝到的温润远大于苦涩。”秦数答非所问,还说得正儿八经。
“别咬文嚼字行嘛?”我简直是折服了,“聊个天好有负担哦!”
“佳佳,我觉得你知道我想说什么。你来这边就等于是选择了曼特林,你好好呆在家,好好过你的生活,你得到的就是拿铁!”秦数神色变得更加认真,“但如果你已经做好了选择,就不要轻言放弃,这对你对他都只是是一种伤害。”
“嘿嘿,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啊?”我笑了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收住笑意说道,”我一点选择也没有,曼特林也好,摩卡也好,我没得选择。“在我尝到那苦味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我只是不愿意正视,有时候什么都不懂反倒通透。真的,喜欢一个人,一点选择也没有。
第一次远出,夜里很难入睡。房间不大,可也觉得格外空,我想是因为想家了吧。妈妈肯定还在担心我,她半夜会不会还习惯性地来我房间看看我有没有盖好被子。我没在家,爸爸的球赛只能他自己一个人看,那他有没有盖张毯子.
一阵紧蹙的敲门声把我从遐想里拉回现实。我有些紧张,躲在被子里不敢大喘气。
“在吗?还是睡了?”听得出这男声压低了几个分贝。
“谁?”我蹑手蹑脚蹿到了门后,像一只敬业的警犬,把耳朵紧紧地贴在了门上。
“傅裕成。”门外的男子不急不躁,轻轻递了这三个字给我。
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化学反应,就那么一瞬间,眼眶就湿了。我该是欢喜的,毕竟想见的人此刻和我只有一门之隔,我该是欢喜的。
我开了门,傅裕成怔怔地望着我。
“你怎么在这?”我语气轻缓。惊喜、疑惑和一种落水的人游回陆地的安稳就这么直截了当地侵袭而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语气说话。
“那你怎么在这?”他语气如游丝,想要浮在空气里都绰绰有余。
“找你啊!”我想回答得轻快些,可适得其反,却招来了决堤的眼泪的反击。我埋头看着地面,连啜泣也不愿意。
不料,傅裕成一把将我拉进了他的怀里,久久搂住不放。我闻得到他身上薄薄的汗味,也听得到他呼吸的声音。我抬起手抱住他,不松不紧。我该是欢喜的啊,为什么眼泪还是落得欢畅
傅裕成轻轻放开了我,推我进屋,“我有话对你说!”
“你怎么会来?”傅裕成严肃认真地盯着我。
“你觉得呢?”我盯着他,一字一句,“我瞒住所以人来找你,你觉得我是为啥?难道就是为了到这边来吃馅饼?难道就是为了喝一杯苦到吐的咖啡?”
“以后别这样了。”见我不太感冒,语气稍微温和了些。
“不来的话,我们能像现在这样说上一句话吗?”我直勾勾地望着他。
“我本想处理好家里的事就联系你的。”
“那你为什么还说不愿意见我?我以为你受伤了,我以为你厌烦我了,我以为从来都是我一厢情愿。”
“你想太多了。”傅裕成竟不顾我的感受,自己笑出了声,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而后一脸打趣地看着我,“怎么那么多以为啊?我说你.哈哈哈。。”
“傅裕成!”我沉住气咬牙切齿地念他的名字,努力抑制一种被轻视嘲讽的愤怒。然后理智瞬间完败,换来一阵咆哮,“我是认真的!!不要这么无视我的感受!!好不好?!”
嘲笑的意味渐渐消失在了我尖锐的眼神中,换来的是破天荒的认真,“佳佳,我也是认真的。从一开始就是。”傅裕成字字诚恳,同时握住了我的手,“谢谢你,让我认识你。”
“别.别这么煽情.可好?”第一次四目相对,有一点小小的紧张。
我赶紧抽出手,恢复了冷静:“为什么不见我?”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傅裕成看起来有些低落,也有些疲惫,“我以为不见面,我们就会很快忘掉对方,有时候遗忘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好个屁!”我使劲推他,“神经病!”
“就算我做得不对,也不至于脑子有病吧?”傅裕成被我这话呛哭笑不得,“你这什么逻辑啊?”
“强盗逻辑!”我板着脸瞪他。
“对,你是强盗!”
.
傅裕成临走时反对嘱咐我,无非是让我注意安全的话。我猛然惊觉,他实在比于恒炜还唐僧!!但老实说,我知道这叫关心,总之心里暖暖的。
夜已深,翻来覆去地不安。
亲爱的傅裕成,我忘了告诉你,我来不了北方了,我也不知道距离对你我来说,是否比去帕米尔的路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