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远自然不可能是来找杨晨问有没有柳箐的笔记本便宜卖的。
在王清远本人看来,杨晨这个行动就是对自己这种柳箐追求者赤裸裸的挑衅,最为重要的是,自己本来就是来找杨晨打架的。
杨晨当然清楚王清远是来找自己打架的,说出这么一句话,除了对王清远的主动挑衅之外。更多的是觉得柳箐刚才的行为好像把自己当成智障了一样,而现在自己准备把王清远当成智障。
简单的几句对话后,杨晨还是如王清远预想的一样跟着他一起离开了教室。唯一与预想不同的是他眼中的怒火好像烧得旺了许多。
杨晨斜眼瞟了王清远一下,并没有再与他多说话。他虽然偶尔说两句搞笑话,但对手毫无还嘴之力让他感觉颇为乏味。
至于王清远要把自己带去哪里,杨晨并不在意。要堵自己一个人,王清远总不可能拉来五六十人的阵仗来。按照他在韩国黑社会的经验来看,堵这么一个瓮中之鳖,大概也就十来人最好,最多也就带些木棍刀具什么的。
等等,为什么要把自己比喻成鳖?
嗯,这种小失误略过不谈。就算是对方带上了刀具,这群混混也不敢随便动手捅人。真以为像是古惑仔里面一样随便拿着把西瓜刀在街上乱砍?拿把霰弹枪在警车包围下和警察互刚?
那叫亡命徒,不叫黑社会。
黑社会不是亡命徒,打打杀杀的都只是手段,最后讲的还是利益和势力。真要这样嚣张得肆无忌惮,不到半个月就要被上头打得抱头鼠窜。还谈什么势力,谈什么利益?
水至浊则无鱼,水至清亦无鱼。
上头很清楚这个道理,所以你黑社会还能在这片土地上勉强生活下去。但终究只是上头的一条狗而已。你黑社会火拼死一两个人,上头当你们狗咬狗,懒得搭理你们。但黑社会要明目张胆的堵一个在校学生,没什么大事也就算了,真出了人命,那就是在打上头的脸了
所以杨晨没有丝毫担心,对方就算派出二十个人堵自己,自己最差也能突围而去,最多受点小伤而已。在韩国黑社会混迹了那么多年,还怕在乎这点伤?再说了,自己身边不还有一个看起来身份不简单的人质吗?
杨晨眯着眼看了一眼嚣张地叼着根烟走在前头的王清远,神色诡异地笑了笑。
“我说……你带我绕这半天是想试试能不能用二手烟熏死我吗?”走着走着,杨晨突然向前面的王清远说道。他虽然性格有些不近人情,但却一项讲究打不死你也要气死你的战斗策略,再加上一向口毒,这几句撩拨人怒火的话倒是张口就来。
“到现在你还那么嚣张……好样的,我看你能嚣张到多久。”从牙齿里深深挤出了几个字,王清远眼中的怒火似乎要将杨晨完全吞噬了一般。但打量了一下自己和对方,似乎觉得现在和杨晨硬拼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只是嘴里回了一句,又转头在前领路。
“怂逼。”
杨晨看到王清远这样的动作,撇了撇嘴,一模嘲讽的笑容出现在脸上。像这样嘴里喊得厉害,打架只知道喊人的他是见得多了,十之八九都成不了气候。道上混向来讲义气讲血性,且不说你要身先士卒,但被人按着脸抽还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来安慰自己的,多半是一群传不出名声上不了台面的怂包货色。
这般想着,杨晨突然想到了李成勋。那个十岁就敢提着根木棍面对来收保护费的混混的家伙。
那种天生的桀骜不驯和好像狼一样的眼光,让杨晨感觉找到了第一眼就确定能做一辈子兄弟的人。
“也不知道成勋过得怎么样?新村接手的事情都忙完没有……”
从教室教学楼到王清远他们处理日常事宜的地方似乎有一段不近的距离。或许是因为还有一年就到全国瞩目的奥运盛事了,道上的人也不敢太过嚣张,找的地方远到杨晨都忍不住开起了小差。
跟着王清远一路走进了校门对面的一个弄口,进到一个一道没人的弄堂里,杨晨就清楚正戏来了。
这道弄堂可不像田子坊那种世人熟知的旅游景点一般热闹。杨晨左右看了看,这道弄堂里每隔一百米就有一个大大的“拆”字,又处于市区著名高中的对面,想必是已经差不多人去楼空,只等拆迁建设的区域,不管是周围的弄堂本身还是周遭的窗户里都看不到一个人影。至少从杨晨的专业角度上看来,这无疑是个解决私人问题的绝好地带。
果然,刚拐过一个巷口,杨晨就看到了好像久违的人影,只是这些人影密密麻麻好像有十来个,或站或蹲地挤在这个比之前空间宽敞许多的转角死弄堂里。花花绿绿的头发、手里小孩手臂粗的钢管和死弄堂上空盘旋着飘散的二手烟,带给人极强的画面冲击感。
“来了?”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二十七八的青年人,看到王清远领着杨晨过来,便开口问道。这人除了头上几缕挑染的头发以外,全身上下倒是干干净净的,穿着一条宽松的嘻哈裤,上身穿着一件紧身背心,露出一身健壮的肌肉。嘴里叼着一根烟,倒没有像普通人潜意识里的混混一样留着遮过眼的长发,全身上下没有不打环的地方。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两年杀马特不怎么流行了。
或者是村口王师傅去隔壁串门了?杨晨有些恶趣味地想到。
身边的王清远走上前一步,脸对着为首的青年,身子却一侧,指着杨晨说道:“豹哥,就是这个小子了。”
“知道了。”豹哥懒洋洋地应道,将手里的烟扔到了地上,却没有直接上前动手,而是向王清远摊了摊手:“打断一条腿是吧?你王少爷指教的事情我们当然不敢耍花样。只不过王少,我们这十五个兄弟为了你这事可是没吃饭就在这守着的,你答应我们的饭钱是不是先付了让兄弟们心里有点底?”
杨晨在一边听得有些好笑,他还以为王清远也算是个黑道混混,没想到现在听这豹哥的话说起来,最多也就是个纨绔子弟而已,还是找人打架还要付钱的那种。
这种情况多半是这王清远家里那个长辈与这帮混混乃至他们上头的黑道分子有所勾结,但又保持着一定距离,甚至还明令禁止过对方与自己子女有所交往。那王清远再要找人帮他打架,这群人自然不可能巴心巴意地闷头就上了。
王清远看到杨晨嘴角的笑意,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到现在还这样有恃无恐的样子,但心中的怒意却更加熊熊燃烧起来。又想到上午时杨晨的身手,一咬牙,从兜里掏出一张卡,拿到手里对豹哥说道:
“豹哥,这张卡里有十万块,算是我家老头子给我的三个月的零用了,密码是******,事情完了我就给您,但我有个新条件。”
豹哥看着拿着卡得王清远,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意,却不说话,抱着双臂耸耸肩,示意王清远继续说了下去。
“我要你们断他……”王清远正要恶狠狠地说出自己“断他四肢”的条件,却突然感觉一张手掌贴到自己的右脸上。手指微曲,好像将自己的头当做一颗篮球来掌握一样。
王清远被这突入其来的变故吓得一哆嗦,嘴里的话也缩了回去。可惜还没来得及扭头看谁胆子那么大,就感觉那只手掌突然突然握紧,好像真的把自己的脑袋当做一颗篮球一样猛地向着左边墙壁拍去!
“砰!”
豹哥瞳孔微微一缩,原本他还饶有兴致地听着王清远说着自己的新条件。不想眨眼间对方就被身后突然伸出的一只手像摁苍蝇一样摁在了墙壁上,饶是他六七年的老混混生涯里,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反转的一幕。
“龙套的意义就在于把银行卡密码说出来以后就赶紧领盒饭,整天B叨B叨地抢戏没有一点技术含量。”杨晨一边念叨着,一边松开了捏住王清远脑袋的左手。他对于打架这种事情算得上驾轻就熟,刻意控制着力量没有出现将王清远摁出红白纷飞的恐怖片场景。虽然他松开手以后王清远依旧如一条烂泥一样顺着墙拖出一道淡淡的血迹倒在地上,但却不至于就此断了他老王家的根。
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十来口混混,大多被自己这完全超乎他们想象的动作惊得目瞪口呆回不过神来。倒是豹哥在经历了最初的惊讶后,此刻已然神情严肃地用耐人寻味的眼神盯着自己。杨晨不屑地笑了笑,也不去理会这些人,反倒低头将原本捏在王清远手上,此刻掉在地上的那张银行卡捡了起来,装进了自己的兜里。
蚊子腿也是肉呢!
“这位兄弟怎么称呼?”豹哥一时有些拿不准杨晨的身份,这一系列举动要真是傻大胆还好,要真是有什么特别的身份自己惹不起,可不能随便招惹,于是拿捏着态度想杨晨问道。
“不用问了。”杨晨将那张卡装进了裤兜后,之前说搞笑话时的轻佻又消失不见,脸色漠然地扯了扯嘴角,指了指地上的王清远说道:“我刚刚在你面前把你雇主废了,算是在你兄弟面前驳了你的面子,道上的人最好面子,这件事情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结束。你问我名字,无非是想看看我的身份你惹不惹得起,看看这事是现在结束,还是以后再算。”
豹哥阴沉着脸,没有否认,刚刚发生的事情很明显眼前这个少年没有给自己半分面子,要不是对这少年的身份还有着几分忌惮,自己早带着一帮兄弟把这个少年打倒在地了。
“我这个人向来喜欢什么事情当场了结。”豹哥这点心思,杨晨自然清楚,此刻一下点明,自然也知道对方的脸色不会太过好看。只是他自己毫不在乎,他今天既然跟了王清远来,就没打算动动嘴皮子就回家,耸了耸肩,继续说道:“所以你不用问我名字,大家不管想单挑还是群殴我都在这里接下,大家都好安心回去吃个晚饭不是。”
说着,还故意用手指指点点地数了数在场的人数,嘴里嘟囔着:“反正也就十六个人嘛,花不了多少时间的。”
他说这话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反正是清清楚楚地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一时间,原本还被他出格的举动震住的混混们俱都面色铁青,愤怒的眼神一路向杨晨燃去。
“好!好!”豹哥此时也是怒极反笑,面色狰狞地从牙缝里狠狠挤出了两个“好”字,便大喊道:“既然兄弟你那么血性!那我就成全你,看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说着一摆手,身边的混混便向杨晨围了过来。狞笑着用看二愣子的眼神看着这个还站在原地不动的愣头青。
从进入道上第一天起,那些关系好的前辈们总会照顾地拍拍他们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出这样一句话:“千万别以为自己一个人多能打。”
在道上混迹拼杀,讲究的是心黑手狠,敢打敢拼。但这并不是说你能像传说中的项羽、赵云一样,入万军之间如无人之境。
在道上第一次被人打伤或者被刀看到的那一天,除了必备地酒宴彰显好汉气概以外,他们更明白了一个道理。
你一个人再能打又如何?
真被十几人围住了,你所谓的格斗技巧能施展出来多少?同时五六根甩棍向你砸过来,你能躲过几根?能抗住几下?
你天生力大无比,别人按不住你?可以。
一个人按不住,三个人呢?十二个人按住你四肢,你还能反抗吗?在那种时候,再厉害的人不也是案板上挣扎喘息的鱼?只能等着持着刀俎的人对自己做出命运的判决。
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个一副平静模样的少年,无疑就是案板上的鱼肉。而且是一条搞不清楚自己状况的鱼。
但……真是这样吗?
杨晨面色轻蔑地笑了笑,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心念转动间青云劲慢慢从丹田里升腾起来,在体内缓缓运转。
人多,真的有用吗?
不知道是哪一个带的头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这样的动作如同瘟疫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队伍。只见到十来个人突然停在了杨晨一步之外,不知道在踌躇些什么,弄堂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古怪。
领头的几个混混四相张望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古怪,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
看了看自己的自己的衣角,似乎有些轻轻拂动。带着询问地眼神抬头,却发现周围的兄弟似乎和自己一样都是不解的表情。
弄堂里,好像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