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如雪一直睡到余芬回来做完饭后，余芬把她叫醒起来吃晚饭。
刚刚起来，夏如雪的脑子有点不清醒，坐在饭桌前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从厨房里出来的余芬坐在夏如雪的对面，拿起筷子给夏如雪夹了一块红烧肉，关切问道：“小雪，今天是没有午休吗？你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
夏如雪吃着余芬夹给自己的红烧肉，含糊不清地答道：“中午我很早就去学校让数学老师给我补课。”
余芬既惊讶又惊喜：“真的吗？那老师给你补课的时候，你可一定要认真听啊，不能辜负老师对你的期望。”
“嗯，只不过……”夏如雪犹豫了，她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妈妈，老师把一部智能手机借给她，让她自己晚上在家补习，最后她还是被自己的诚实给打败了，如实的告诉余芬，“老师讲的我还是听不懂，我也很认真听，可就是听不懂。老师实在没辙，就把自己的一部智能手机借我一段时间晚上在家里自己补习。”
余芬愣住了，半响才说出一句话来：“老师真的把手机借给你了？”
“是啊！老师把手机借给我学习，里面还有一张手机卡，话费是自己交的。”夏如雪小心翼翼地问道，“妈妈，手机我接受了，你觉得我这样是不是很虚荣？”
“不会，”余芬摇头温和笑道，“老师既然把手机借给你，肯定是信任你，觉得你学习态度可以，怎么会是虚荣呢？”
“交话费的事，你也不要担心，妈妈每个月会帮你交三十块了。你就好好的安心学习就可以了。”
“谢谢妈妈。”夏如雪给余芬夹了一块红烧肉，笑道。
“小雪，之前是妈妈不好，一直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对数学的恐惧，现在妈妈向你道歉，以后绝对不会给你造成任何压力。”余芬面带内疚地说着。
“嗯，知道就好，”夏如雪“嘻嘻”一笑后脸色又变得愧疚起来，“妈，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你该批评我的，因此该是我向你道歉才对。”
“你这孩子，干嘛这么乖呢？”余芬无奈一笑。
“妈妈教育得好，所以我很乖，”夏如雪起身向余芬走去，从背后抱住她，“妈，我们都要好好的。”
闻言，余芬脸色一变，但一闪即逝，她温和的笑着，握住夏如雪抱着她的手，柔声道：“嗯，我们，都要好好……的。”
吃完饭后，夏如雪就去房间里补习数学了。
余芬在厨房里洗碗，她一边洗一边想着夏如雪刚刚说的那句话“我们都要好好的”。
洗着洗着，颗颗豆大的泪珠滴到洗碗池里，余芬洗碗的动作停住了，她整个人仿佛被抽掉骨头一样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呜呜呜……老天爷你为什么要针对我们这种命苦的人啊？我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啊？”
余芬凄声地哭着，句句哀愁苦楚，泪水宛如屈原投河的汨罗江一样汩汩地流着，好像要哭出她这辈子所受的委屈与痛苦。
她哭的声音很小，说话的声音也很小，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她不想让夏如雪知道，不想让夏如雪担心，不想夏如雪为她哭泣。
小雪这么乖，要是知道我……肯定要辍学去打工，她就快高考了，我不会让她知道，耽误她的前途。
余芬一手扶着洗碗池的边沿，慢慢地站了起来，她用衣襟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像刚刚没有发生似的，和以往一样哼着歌，洗着碗。
她的泪水并不没有止住，她的泪全往心里流。
把碗洗干净放进消毒柜里后，余芬就去房间里拿睡衣到卫生间洗澡去了。
洗完澡后，她又到厨房里，从冰箱里拿出大早上去超市买的新鲜牛奶，放进微波炉里热了热。
好的微波炉一台差不多要两千多块，普通的也要一千多块。对于富裕的人来说买四五台好的微波炉都不成问题，可是对于夏如雪这种家境来说，连买台普通的微波炉都成了问题，有可能买了一台半个月下来顿顿都要吃稀饭。
因此她们是没钱买微波炉的。这台微波炉是余芬的一个女上司送给她的，那个女上司看余芬做事勤快，任劳任怨，就把自己买的一台普通微波炉送给她。
大约有五分钟，余芬打开微波炉把热好的牛奶拿出来，端到夏如雪的房间。
夏如雪正咬着笔杆思考一道对于数学学霸来说简单到没有朋友的计算题。她刚刚已经用阿凡题拍照搜题了，答案也出来了，还带有解析，可她就是看不懂。
“哎呀，这道题为什么会是这个答案啊？”夏如雪蹙了蹙秀气的眉毛，小嘴噘得老高，心里像是被猫挠了几下，难受的不行。
“小雪，”余芬敲了下门，“先别做了，喝杯牛奶。”
夏如雪起身开门。
看见夏如雪的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余芬伸手抚平，温和道：“做不出来就别想了，越想越乱，明天中午去问你们数学老师吧——来，把牛奶喝了。”将手中热乎乎的牛奶递给夏如雪。
“谢谢妈妈。”夏如雪笑眯眯地接过牛奶。
喝完后，夏如雪就到卫生间洗漱去了，洗漱完毕后，和余芬说了句“晚安”，夏如雪便躺在舒适的床上，甜甜地睡着了。
这样的日子几乎每天周而复始，这般的熟悉，这般的平淡；这般的温馨，这般的平常。
可就是这如此的熟悉、平淡、温馨与平常，在余芬眼里却像是60秒的秒表一样，秒秒都觉得那样的珍贵。
余芬关掉客厅的白炽灯，缓慢地走进房间里，关上房门。
她躺在床上，睁着沧桑的大眼睛呆滞地看着黑暗中泛着幽光的天花板，全无睡意。
过了几分钟后，她微微张开苍白的唇瓣，自言自语道：“老夏，你想我了吗？是不是很想快点见到我？我也是啊，我现在恨不得马上飞过去看你，可是……”
“咱们的女儿——如雪，暂时还不离开我。你没有忘了咱们的女儿……你不会忘的，不会……忘，忘的……”余芬潸然泪下，“你肯定也在祈求上天让我多陪如雪几年。让我看着她大学毕业，找到一份工资又多又不累的好工作，看着她漂漂亮亮地嫁给她心爱的人，看着她生下一个和她一样乖巧可爱的女儿，甜甜地叫她‘妈妈’，甜甜地叫我‘外婆’。我只要……只要这些时日啊，我不贪图，太多，太多……可为什么……”
这一夜，余芬后脑勺下的枕头，打湿了又干，打湿了又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