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家门口，肖静被娟子姑姑抓住了，直接拦回了家，说是一堆锅碗没洗，要她回家干活。宋温馨一个人不太好意思再去秦家，讪讪地跟肖静告别也回了自己家。
秦陌三人已经在院子里支起了炉子，聊了一会儿没见那两个跟过来，就出去上家里问了句，也没提要跟两个女孩子见面，知道人平安回家了也告辞继续他们的活动。
曹峰早不耐烦哄那两个女生了，当下欢呼，盘了腿说是要拿出绝活给汤圆烤天下第一的红薯。
“我听秦陌说你俩都跳级了？”一边烤一边唠嗑，曹大侠是两头不误。
“嗯。”汤圆吃着小点心，围着火炉别提多惬意了，“我跟你说，我们班有个特别帅的男生！”她下意识地认为这种八卦话题不适合秦陌，见了曹峰才觉得见到了八卦组织。
“我知道，秦陌说你看人家眼珠都不带转的。”曹峰撇撇嘴，自信地认为这世上除了自己和自己兄弟还有谁更帅？妹子忒没眼光了。
汤圆怒瞪秦陌，嘴型比划：大——嘴——巴。
秦陌面无表情地塞了口桃酥给她。
“正好，我爹说过了年让我去我叔家住，顺便给我在市里的学校办个借读，你们学校要借读生吗？”
汤圆点头，他们班上就有两个借读的学生。
“嘿嘿，那行，我跟我爹说说。到时候我要是去了你们学校，还能看看让我妹子看着眼珠都不转的人长啥样。”曹峰看着汤圆窘迫的样子大笑。
“你们别笑话我，等以后你们见到漂亮女生了比我还花痴呢！”汤圆挥了挥拳头，一副走着瞧到时候别怪我也笑话你们的样子。
“哎，”笑着笑着，曹峰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换了话题：“你们知道么，肖静家这半年闹了不少事。”
“怎么了？”刚才玩的时候没看出什么来，汤圆下意识地看了眼秦陌，这算是他家血亲之间的私事，嗯，拿来八卦没什么问题吧？
“桂生姑父在镇里生了个儿子。”谁料，秦陌没有阻止他们，反倒第一时间解了汤圆的疑惑。
“什么什么！”对于这个桂生姑父，汤圆一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她在乡下怎么也厮混了一年多，寒假暑假有事没事就来玩，附近不少亲戚都认识她，偏偏这个桂生姑父一直说是在镇里干活，不曾回过家。原来是在外面带孩子去了？
“是啊，当初肖静她妈生了肖静的时候，那边家里就有些不愿意。现在她爸那里有了儿子，说是要让那小孩认祖归宗呢。”曹峰掰了掰红薯看看有没有熟透，说，语调冷漠得让人从骨缝里发寒。
“怎么可以这样……不是计划生育吗？”汤圆喃喃道，“而且，这是第三者插足啊，他们家就不管管？还要那孩子认祖归宗？”
“咋管啊，婆家人都不帮肖静她妈，娘家那边……”曹峰撇撇嘴，没有再说下去。
“那肖静怎么说呢？她肯定很难过吧。”那么小的孩子遇到这种事，恐怕心里都不会好受，刚才看她还挺正常……这也许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没看出来。”曹峰耸耸肩，“不过我知道她把找上门的那个女人骂了一顿，让她伯母打了。”
汤圆对这个伯母有隐约的印象，就是那个在肖静家院子里嗑瓜子还嘴里不得闲的胖婶子。
这话题有些沉重，汤圆在一片静默中愤愤：“家里有老婆女儿还出去偷腥，这男人真渣！”
旁边的秦陌没说话，伸手在她的西瓜皮上摸了摸。
兴许是红薯给了他们温暖，吃饱之后汤圆心里也没开始那么难过。
曹峰说，肖静家里不赞助她继续上学了，恐怕她初中毕业就要留在家干活。
毕竟她家现在又添了两口人，即便桂生姑父不把人接回家里，也是要靠着他养活的。和异母弟弟比起来，肖静这个姑娘就显得很是微不足道了。
这是一个悲伤的话题，汤圆听完默默无语了好久。
晚上，秦陌拿着暖水袋就要去客房给汤圆捂暖和被子，抬头却见她抱着被子站在他房间门前，一双圆眼疑惑又无辜。
他嘴角抽抽，觉得自己做了多余的事。
在小区的时候，汤妈妈不允许两个孩子睡一个房间，现在他们在乡下，汤妈妈管不到的地方，是不是就可以没必要遵守这么严格了？
汤圆到没有想太多，一是她妈这么做如果是放在心理观念没发育完全的小女孩身上是很有必要的保护，但是她到底没有那么年幼，很多事情她甚至比汤妈妈知道的多，所以不会担心自己跟秦陌睡在一个房间就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再是她觉得一个人在北风呼呼吹的客房睡觉太寂寞了，还不如跟秦陌挤挤，暖和又安心。
“肖静那个没办法管吗？”第三者、私生子什么的，为什么曹峰在提到娟子姑姑娘家人的时候会有那样的表情？
秦陌刻意跟汤圆拉远距离，却不防这家伙自动自发过来跟他挤：“没办法。”他说，语调平平：“娟子姑姑人有些软弱，对她婆家的嫂子唯命是从，得罪了娘家人，现在遇到事了娘家人就是想管心里也过不去那个坎儿。”他指的是娟子姑姑为人小气这方面，还有一些是那胖婶子闹出来的极品事，总归是些鸡毛蒜皮但要人忽略又能的纠纷。
“那也不能让肖静就这么回家啊，还是继续上学好。”初中毕业生能在社会上有什么竞争力？肖静人跋扈了些，却也不是多么坏，汤圆心里也是把她当个伙伴看的。
“村里类似的事情每年都要有几出，管也管不过来。”说来说去都是重男轻女闹的，就为了多生几个孩子要个男孩，才引发诸多事端。
“哎。”汤圆叹口气，把这个话题放下了。
房间里沉默了一阵，忽而听秦陌说：“我大伯父本来说等你来时给你封红包，可惜初一那天就被人叫走了。他说今年没见到你，明年给你封两份。”秦陌的大伯父在初一那天因为急事回了趟北京，阴错阳差没有跟汤圆碰面。
“啊！我哪里就要那两个红包啦。”汤圆瘪嘴：“大伯父初一就走了呀，怎么这么忙。”她只是隐隐听说秦家大伯父在北京任职，具体什么情况她没心思打问，只是忙到初一还有事也太离谱了些吧？
“据说跟我那个大堂哥有关。”秦陌说，秦大伯家的二堂哥秦山曾经在暑假的时候来过乡下，但是对于那个叫秦天的大堂哥便是连秦陌也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大堂哥是不是高考过了？上的哪里的大学？”这个大堂哥貌似肩负着大伯父家全部的期望，每次过年过节都见不到他的身影，问起来都是在家里复习。
“就在北京，是大伯父给他报的志愿。”
这是长子的无奈啊，汤圆在心里默默叹息了一声，比起来她跟秦陌真的是非常幸福了，起码赵叔和小秦阿姨还有她家爹妈都没有逼迫他们做什么，即便是跳级也是经过他们同意的。
汤圆闭上眼，不禁想到今天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宋温馨，对这个姑娘，她心里没有多少好恶评价，只是觉得她也是个可怜人。第一次见面就给同学家送礼，不管这是不是家长安排的事情，也让她在同学面前低了一头，而之后她也几次三番地来，即便是受了冷遇也微笑着面对。
她心里的苦涩又有多少人知道？
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的也不过如此。
想到这，有个问题她就再也忍不住了：“哎，宋家到底要求爷爷什么？”
秦陌已经习惯汤圆跳跃的思维，并没有追问她怎么又想起问这个，只是在夜色中极轻极轻地嗤了一声，若不是万籁俱静，汤圆未必辨析得出来这声音后面极度的轻蔑。
“没什么不是他家求的。”秦陌这么回答她。
有些事，即便是已经成人过的汤圆都没有办法明白，毕竟她从未在那特别的环境中生存过。而秦陌，则在离开母亲怀抱的那一刻，就对这权力世界有了残酷的认识。
不过，汤圆还是在他的话里听出了浅淡的讽意，她歪着头看秦陌侧睡的脸，白雪映照下的月光极为皎洁，衬得秦陌高挺的鼻梁和单薄嘴唇有一种出尘的意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