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院里面装一个人,不管小院多大,那也是囚;一个小院里面种一棵树,不管那个树有多大,比如梧桐,树高三丈,郁郁葱葱,那也是困。如果一个小院有一棵梧桐,还有一个人和一把刀。那又是不一样的风景。
春雨一夜未歇,少年磨刀一夜。
燕铁匠推门入院,少年收刀。掬一把水,浇于刀锋之上。水顺势而下。这时恰好有一叶梧桐落下。少年翻腕举刀。梧桐落于刀锋之上。
“好刀!”燕铁匠见那梧桐落于刀锋瞬息之间一分为二。
“应当能换几个青团子。”少年喜形于色。
“好马配好鞍,这刀要配个好鞍在这雁门也难啊。我倒是有个东西可以试一试。”
燕铁匠搬开供桌的一脚,拿出一个狭长的木盒子。垫供桌的木盒满是灰尘,看不清本来的颜色。铁匠把木盒递给磨刀的少年。
少年接过木盒,满脸的疑惑。双手在满是灰尘的狭长木盒上摸索。诤的一声,木盒自动弹开。漏出里面的红绸布,只见那绸布鲜艳似火,红色欲滴,好像血染的一般。
燕铁匠一把抢过盒子,用手慢慢抚摸着盒子里面的红绸布。就像是在抚摸婴儿的脸庞。他小心的掀开红绸布,万分不舍地露出里面的物件:“这东西可以借给你用一下,用完了你得要还回来”
还没来得及细看,燕铁匠三两下就将东西收好,关进盒子里面。扔到少年怀里。
春日的清晨,阳光灿烂。连续几天的春雨,让一切都湿漉漉的。久违的晴天,新叶都镀上了金色的阳光。可惜少年的心情还是不太好。当他发现刀鞘短了一截的时候,燕铁匠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不得已,他抱着刀,连带着短了一截的刀鞘,出门而去。
雁门的早晨开始的很早,最先忙活起来的是卖早点的苏瘌子。苏癞子的手艺是家传的,名字是自己挣的。传言苏癞子打小就年年夏天头上长癞痢,老苏本有一份不菲的家当,年年夏天长癞痢。卖早点的人家头上长癞痢,谁个还去他那里过早呢。眼看着就要倾家荡产,老苏寻思着要是还看不好,就把苏癞子送去做和尚了,省的他以后饿死。谁知到十二岁那年夏天,苏癞子头上居然就不长癞痢了。就这样,癞痢头莫名其妙地就好了。苏癞子跟着老苏起早贪黑,经年下来,手艺是青出于蓝。老苏家的油炸桧,牛舌头。外酥里嫩,当地一绝。
少年要了两根油炸桧,一个牛舌头,还有一碗包面。油炸桧香甜,包面滚烫。这时过早的人尚少,一个人不紧不慢的吃完。又要了两个油炸桧,两个牛舌头。都是新鲜出锅的。热气腾腾。
少年一手提早点,一手抱着狭长盒子。来到一个瞽目老者摊前。“李大仙,今天沾点仙气,借个地方卖点东西啊?”也不等老者答应,少年就站在老者摊边上,展开盒子摊在地上。少年侧身,只见那老者,一头白发拿荆棘挽着,两根白眉垂过两根白眉垂过脸夹,一身青衫,端的是好相貌,当真是龙虎山张道人下山,金銮殿太白金星偷下凡间。可惜,这李大仙,一只眼睛是白眼珠多过黑眼珠,另外一只则完全是白眼珠。好好的一副相貌,可惜了。
“借宝地是没有问题,只是这苏癞子的油炸桧,放久了就不酥脆了。”。这李半仙眼睛不好使,鼻子倒是很灵啊。少年将油纸包好的油炸桧放在李大仙的桌子上,只见这桌子不太高,两边靠街边的桌腿上各绑了一个旗帜,一边写着“仙人指路”,一边写着“悬壶济世”。少年微微一笑,从路边薅来三四根野草,别在木盒上头。
这油炸桧当真是满口留香,李半仙吃完还恋恋不舍。回味半饷,咂舌道:小流儿,今天不能白吃你的东西,免费送你一卦吧!你今天的东西可以卖个好价钱,不过今天当有血光之灾。李半仙做掐指状。
少年明显不信:“你知道我今天卖什么?”
“雁南天喜欢喝茶,他还有个爱好,就是用茶来磨刀,你这身小青团的味道可是不一般啊。也只有他才会用小青团来磨刀啊。一包小青团都够普通人家吃上一个月了,可见你这次拿出来的东西可是不凡啊。”李半仙的鼻子闻着小青团的余味。
少年没由来的脸一红“是啊,师傅就是喜欢喝茶,喜欢喝好茶。这次的茶叶是仙儿稍回来的。不过您的鼻子可真厉害啊,比狗的还灵。”
“雁铁匠打铁可是不怎么样,不过,你的刀不错。刀可不能这样卖。”
“那应该如何?”
“小楼一夜听春雨,这个你知道吧?”
“你说的是江湖上白小楼的春雨剑!”
“也是,也不是,确实江湖有这么一把剑,不过我说的是一首诗。小楼一夜听春雨,明朝深巷卖杏花。小姑娘卖花,当是不怕深巷,路远。如果卖刀,却不能深藏匣中。”李半仙接过少年的木盒,摸索着机关。只听诤一声刀鸣宛如龙吟。李半仙讲木盒放在他前面的桌子上,用手轻轻抚摸木盒里面的刀,悄无声息之间,手指划过刀刃,一滴鲜血落下。
“终日打雁,今日却是被雁儿嘬了眼”李半仙将手指放进嘴里慢慢吮吸。“今天我给你算的一卦是有血光之灾,想不到,今儿个是我先见红了”
李半仙将红绸布整理好,这回他是很小心。轻轻的用红绸布将刀盖好,不过没有全都盖上,只是盖住了一大半,然后将整个刀刃全都漏出来。初春的阳光,照在雪白的刀上,发出耀眼的光芒。
集市上的人多起来,来来往往的人,都没法忽视那一片刀光,有许多人驻足观看,也有许多人围观。认识少年的人很多,问价的很少。
太阳越升越高,照在泥泞的土地上,升起阵阵水汽。一行人,高头大马,鱼贯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