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代中期的黄宾虹30年代远游写生中的黄宾虹(左三)1935年夏天,黄宾虹再次应广西教育厅的邀请,和陈中凡、陈柱尊等经由香港到南宁,担任“全省中等学校教职员署期讲习班”讲师,主讲金石学史、国画概论等。陈中凡在国立东南大学任教期间,曾主编《国学丛刊》,提倡用科学的方法整理国故。他曾和鲁迅、孙伏园、蒋廷黻等受邀去西安讲学——当时全国出名的学者、教授一般都聚集在北京和上海等大城市,其他各省教育厅多设立“暑期学校”,聘请学者名流在暑假期间讲学。黄宾虹这一次还与老友陈柱尊等人同游北流勾漏山。因为陈柱尊就是广西北流人,黄宾虹后来为其作有《北流萝村陈柱尊山屋图》和《暗螺山图》。后居北平时期,黄宾虹还画有一幅《勾漏山图》,应该是对当年游北流勾漏山的纪念吧。陈柱尊亦有《寄黄宾虹先生北平》诗:“最忆黄山老画师,故都看画已多时。羞逢降将迎胡虏,几为忧边听鼓鼙。文酒江南何日再?兵戈岭表足愁思。寄诗遥祝须珍重,天下兴亡一局棋。”
勾漏山,位于广西北流东南方,因山下有一溶洞,勾曲穿漏,故名勾漏洞。相传东晋时的道士抱朴子葛洪,在此洞内炼丹成仙,故而声名远播,为道家三十六洞天之第二十二洞天,山亦因勾漏洞而得名勾漏山。洞内奇景自然天成,人文历史悠久,明代旅行家徐霞客曾到此游览、考察,留下了游踪墨迹。《勾漏山图》取倪瓒“一河两岸式”构图。对黄宾虹意义至深的弘仁对倪瓒的人生境遇和荒寒萧瑟的笔墨有一种极其深刻的体会,弘仁曾在《偈外诗》中说:“疏树寒山澹远姿,明知自不合时宜。迂翁笔下墨予家宝,岁岁焚香供作师。”谦恭备至。倪瓒的清寂、孤冷、幽深、恬淡,在弘仁那里——接着在黄宾虹那里,全都幻化成了一种意境深邃、气象万千的胸中丘壑。《勾漏山图》中近景起伏平缓的丘陵处,大树簇生其上,林木蓊蓊郁郁之间,可见房舍内的高士——会不会是徐霞客?正在斟酌《徐霞客游记》中那篇《粤西游日记》:“北流县西十里为鬼门关,东十里为勾漏山,二石山分支耸秀,东西对列,而鬼门颠崖遂谷,双峰夹立,路过其中,胜与勾漏实相伯仲……”画面上江水流淌,青山重叠,错落有致的淡墨远山,则将景致推向更高远处。风时时吹着,而这一刻,风停下来了,一只白鹤,似乎刚刚从画面上一掠而过。画面墨色沉凝斑驳,满纸氤氲淋漓,表现出来的苍茫朦胧之境,正是黄宾虹所追求的美学境像。画中大面积的黑,虚实之间幽深杳冥的意趣,一派静穆萧疏,境界旷远。广西讲学之余,黄宾虹还和到广西创办桂林美专的老朋友马万里联合举办绘画双人展。与香港画家李凤坡、张虹、黄般若及蔡哲夫等旧友同游九龙半岛,商榷绘事,有所问答,由张虹分条记录,辑为《宾虹画语录》,第一次提出“使笔墨变化于无穷者,在蘸水耳”的蘸水法。黄宾虹认为:“画架之上,一钵水,一砚墨,两者互用,是为墨法,然而两者各具其特性,可以各尽其所用,故于墨法外,当有水法。画道之中应立水法,不容忽视。”水不仅仅只是用来研墨、洗笔的,也不仅仅只是用来润笔、调墨和调色的,而是应该充分认识到水的特性,发挥水在笔墨中无可替代的作用。黄宾虹的山水画,有的地方没有线条,然而画面上却时有淡墨或淡彩的痕迹,这便是他在画面上故意留下的水渍。他强调,大理石的斑斓,既不是靠笔,也不是靠墨,而是自然形成的。黄宾虹后来画山水,先把山、水、树、石勾定,经过皴擦、点染后,在将干未干时,用较大的笔在画面上铺一层水。有时,他还把画反过来,用水在画的背面抹了又抹。有一次,他风趣地对一位客人说,我这是用水灭火。客人不解其意。黄宾虹笑着解释说,墨是火烧成的,抹上水,这不就是灭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