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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郭培:事业上的大女人,生活上的小女人(1)

郭培,玫瑰坊时装创始人、首席设计师,中国高级定制服装设计师,众多演艺名人御用服装师,北京奥运会颁奖礼服的设计师。其作品连续多届荣获“国际服装博览会”金奖,常刊于《瑞丽》《世界时装之苑》ELLE和Marie Claire等国内外著名时尚刊物。

一个人为理想而活就是快乐的。所以说一个人的价值是当你一分钱都没有的时候,你还值多少钱。我觉得这种体现是有意义的,所以你要把钱花掉,花在自己的理想上面。

我常对身边的人说,你不能因为怕犯错而不去选择、不做决定。人不能怕犯错,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怕改正错误,我绝对就是在第一时间改错的人。如果在第一时间敢于面对自己的错误,就证明了自己的内心很强大。

我认为人生应该只有一种选择就是前进,就是永远赶往明天。而不是回头看自己经历的那些,那会吓到自己。如果我是一个喜欢看过去、爱回忆的人,我的步伐会很慢,所以不能回头。

我所做的中国嫁衣一定是可以传承的。我相信用最美丽的设计能打动所有的中国人。他们会与我一同传承这种艺术,传承民族文化。作为中国人,这是很骄傲的事。

灵感源自感动

郭培做嫁衣设计源自感动,这种感动既来自她对设计的迷恋,更来自顾客对美的追求。毕竟,每一个新娘都希望自己在婚礼上是最美丽的。而郭培知道,一直以来,中国新娘没有本土的属于自己的嫁衣。

我觉得自己是根植于本土的设计师,因为我没有接受过西方的影响和教育——虽然我常到欧洲了解他们的文化、历史和时尚。很多中国人为我这个真正的中国本土设计师做出这样作品而感到骄傲,甚至很多人认为我达到了国际高级时装的程度。

我在父母那里并没有得到过关于嫁衣的任何概念。他们结婚的时候正赶上特殊的历史时期,穿着那种小一字领拍的结婚照片。我从小到大都不知道中国嫁衣是什么,应该说最少两代中国人不了解中国嫁衣。改革开放之后,大家接受了很多时尚观念,接触到西方的婚纱、婚礼,而女孩子很想在婚礼中展现一生中最美丽的自己。

我在决心做中国嫁衣之前,曾为一个女孩做嫁衣,这个女孩是上海人,北京长大,嫁到香港。她用了将近一年时间,做了十几件漂亮的礼服。

有一天,她的婆婆从香港带来一个铁盒。打开铁盒的那一刻我就惊呆了——里面是一件特别漂亮的全部刺绣的衣服,全部以银线为底,金线绣出凸出部分的龙图嫁衣。她说这是50年前自己的嫁衣,她想让儿媳妇穿上,但找遍了香港没有裁缝能改这件衣服。

这件衣服我一看就知道是潮绣,我不会做,可我特别想留下它。我就让那个婆婆把衣服留下给我试试,然后我去潮州找了6个绣工,但她们都上了年纪,没有一个人肯来北京。我又不能把这么珍贵的衣服送到那里去修改。于是我就让自己的绣工照着这件衣服去模仿,去研究它的工艺和绣法,最后用了3个月的时间仿了一件。后来我又用了一个多月改完,改得天衣无缝。当我还给她嫁衣的那一刻还很不舍,就好像它跟我有着某种关联一样。

后来,我给这个新娘做了十几件漂亮的衣服,其实哪一件也不逊色于它,但是这件衣服给我的感动最多,因为它是传承的嫁衣。它传承的不单是一个家族的血脉,还传承了一个国家、民族将要失传的技艺。

当我看到那件嫁衣时心里一动,决心要做中国嫁衣,而且我所做的中国嫁衣一定是可传承的。我相信自己可以用最美丽的设计打动所有的中国人,并同我一起传承民族文化。

2012年5月在北京751时尚设计广场举行的发布会跟以往的不太一样。我想通过这个主题为“中国新娘”的发布会,给中国人做嫁衣。

我们这么大的国家、这么大的民族,有这么悠久的历史,却没有自己的嫁衣,我觉得这是一种文化的缺失。这一次,我要用最美丽的设计打动中国女孩。

以往我都喜欢用高级时装的方式演绎作品,往往让人感觉更艺术化,很多人看到这些作品之后会觉得跟自己的生活没有关系,只是满足了精神享受,欣赏到了时装艺术罢了。所以,我一定要把中国新娘做清楚、说清楚,因为最重要的人是普通的消费者,而非时尚圈里的人。这次我用静态展的方式展示,让消费者明白,这些服装她未来是有机会穿在身上的。静态展的制作难度更高,因为要近距离观看,甚至说可以用放大镜看到衣服的一针一线。

制作这些衣服用了近30个月,这是我和团队最用心的结晶,我们尽量用极致的手法来表现它的美。我在做图纸的时候就会跟身边的人沟通、交流,哪怕是客人和其他设计师,我想在他们的眼神里看到他们对这个作品的反应。

我的作品之所以能让很多外国人惊讶,是因为我与五千年传统文化的服装历史紧密相关。如果我不是中国人就做不出这样漂亮的作品。

我记得有一对来自河南的普通夫妇,他们专程看我做的嫁衣到底什么样。沟通之后,他们说带了20万来准备给儿媳妇做一件嫁衣。当时我很惊讶,我说:“20万不是个小数目,为什么带这么多钱给儿媳妇做一件嫁衣?”后来这个妈妈说:“我用心去为儿媳妇准备,是希望她在婚姻上也用这样的一份心。”

我当时就觉得,其实嫁衣的传承代表着更多的意义。当一个母亲把这件衣服传给她的下一代的时候,她内心真的希望他们永远地走下去。所以,我当时就对她说:“不用20万,几万就可以。”我相信几万块钱就会做到有传承意义的最美丽的嫁衣。

很多年轻设计师、学生问我灵感来自哪儿,我说:“灵感来自感动,你被打动的那一刻,它会影响到你内心,就特别想表达。”

最初的梦想,紧握在手上

郭培在没有成立玫瑰坊之前就已经是一名成功的时装设计师了,可是她不认为那些设计是属于自己的。所以,倔强甚至有些任性的她选择了一条艰苦的创业之路。

我从小就像所有女孩一样爱漂亮,喜欢芭比娃娃,还喜欢做衣服。我一直保有着小时候想做件漂亮衣服的梦想,我做设计师也是为了这件漂亮衣服。我离开最早工作的公司时,已经有10年的工作经验,还获得了“中国十佳设计师”的称号。我在那里设计的所有衣服都卖得非常好。

后来,我越来越觉得那些衣服不代表我自己的作品,年轻时内心的想法又冒了出来:我要做自己心中的漂亮衣服。我想让人知道我的作品不是那样,所以我成立自己的公司,也是为了给自己创造一个空间。我甚至都没想过赚钱,没想过未来的发展,没想过当老板。那个时候我给自己两年的时间,哪怕让我从底层做起,我也会很快达到自己理想的高度。

但是,做公司跟想象中还是不一样的,因为我有了责任。在我成立公司前半年的时候,我是不想经营的。我们当时有60万的资金,我觉得两年一分不挣也能撑下来。当时哪里邀请,我就带着作品去哪儿,包括时装周什么的。半年以后,我发现钱花得比预想的要快,按照这种速度,不到一年就会花完两年的钱。当时有20多人在我身边,我要对他们负责。

以前在企业做设计师的时候,我很自由,毫无压力,有时候还非常任性。比如,我爱吃米饭决不吃馒头,去餐厅晚了,米饭没了,我就会上楼不吃饭了,还大哭一场,直到别人把米饭给我端上来。做公司的时候,我也有点任性,可想到一年后公司没钱了,大家就解散了,我的内心就会纠结,毕竟开弓没有回头箭。

因此,我开始想办法挣钱,逐渐淡忘了自己内心的那条漂亮裙子。我为很多企业做产品开发、做设计。我那时经历了一个企业最难的阶段,当时原有的准备资金花得差不多了,发完一个月的工资,账上就是零。

第三年是公司最难的时候,我恰好又怀孕。当时我根本顾不上自己的身体,还差两天要生了,我还不知道去哪儿生,后来朋友帮我找了家医院。我以为生完孩子就能上班,可后来发现,做完手术之后躺在那儿根本起不来,但我还是在休息了7天后就上班了。因为我满脑子装的都是公司的事情。

怀孕9个月的时候,我还在为了要回钱给大家发工资而打官司。那时候我为企业做开发,企业每个月应该付给我钱,但后来他们用各种理由来推脱,所以我就要告那个企业。当时法院的人让我请个律师,可我觉得没有必要。后来我想自己一个人去有点势单力孤,就叫上弟弟陪着我。当时在法庭上一坐,对面是20多人的律师团,我仍坚信我会赢。

钱还没拿来时,我跟大家说:“你们可以离开公司。但是留下的,我只能给你们一半的工资。”之前公司好的时候还偶尔有些跳槽的,但是在那会儿却没有一个人离开公司,让我特别感动。所以我很感激身边所有的人,包括那位法官,我至今都不知道人家叫什么。

在我快生孩子的那几天,一个法官给我打电话说要帮我执行。后来他们帮我把那个企业的董事长叫去,说今天如果不拿钱,就拘留他。就在我生孩子的前一两天拿到了钱,我大概是众多原告中,唯一拿回钱的人。

攀登的不是山,而是内心的高度

“大金”让人不由得发出赞叹,甚至可以把人感动得热泪盈眶。可是,这种感动有时却会显得有些残忍。当然,如果没有对艺术近乎残忍的严苛坚持,也无法做出打动自己、打动别人的作品。

做玫瑰坊将近五年时,我已经忘记自己是个设计师了,所做的都是为公司找出路。五六年以后,公司开始平稳,我要回到以前的状态:我是不是可以做那条漂亮裙子了?

2006年是公司成立十年,我在那年做了第一场发布会“轮回”。那一刻我才想起自己当年成立这个公司的愿望。那是第一条大裙子,也就是“大金”。

“大金”是我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件作品,它是我艺术生涯的一个分界,让我真正实现了做设计师的愿望,也是第一件真正代表我的作品。“大金”的裙撑非常特别,它的灵感来自拿破仑的服装。我在法国战争博物馆看到拿破仑的战服时,被那些精美的刺绣图案,还有他的剑、刀和枪柄上的花纹感动了。我感动于一个人面对生命终结的态度——现代战争一个原子弹就结束了,而那时的战争要给自己和士兵一种气势,要以那样一种装扮迎接战争。我觉得人对生命的态度就应该是那样——不畏惧、不屈服。我也非常惊讶于那些刺绣方法,那就像法国建筑一样,那种有浮雕感的立体花纹,好美好美。

那个博物馆不让拍照,我就努力记着那些打动我的细节。从法国回来之后,我又看了一个动画片,叫《僵尸新娘》。里面有一个镜头:夜晚的河边,新郎在练习婚礼的誓言,他突然找到了那种感觉,就把婚戒套在一个树枝上,而那个树枝就是僵尸新娘的手指。然后那位新娘就在月光下奔跑,身上穿着死去时的那件婚纱。虽然它已经破烂,但月光下的蕾丝婚纱特别美。

后来我想,这一切不就是轮回吗?人生轮回、时间轮回,所以我做了一个设计叫“轮回”,用月光、夜光、晨光和日光四个阶段做的发布会,表现着文化的轮回、历史的轮回。

那件“大金”代表着太阳,又代表着一切的辉煌与奢华,代表着一种极致的状态,是日光系列中压轴的一件。那真的就是我期待已久的愿望——做一件世界上最美的裙子。裙子分了几十片,从腰身一直到很宽的裙摆,就像一个太阳放射着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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