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还放在古筝之上,余音袅袅,灵凡走到了纳兰沉浮的身边,放下一杯茶望着东篱院外的景色,“小姐,这些日子是不是不开心,自从林幽走后,就看到小姐总是闷闷不乐。”
纳兰沉浮将琴弦按定,嘴角浮出笑意,端起灵凡送来的茶放到唇边轻轻一啜,“哪里有的事情,只是觉得钟离枫好些日子不来,心里到有几份挂念。”
说是挂念,实则是不知道钟离枫这些日子在做什么,从前假装亲密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都没有办法逃过纳兰沉浮的眼睛,但是如今他默然无声隐遁在暗处,到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小姐既然挂念,不如去找七皇子,呆在这府上也实在无趣。如今六姨娘和七姨娘被轰了出去,飞烟小姐又被老爷赶到了尼姑庵里,这府上一时清静的到让人有点不习惯!”灵凡的眼睛里有几分失落,到想念那些争争斗斗的日子,反正总是小姐赢,也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纳兰沉浮没有作声,目光垂到了古筝上绘的图案上去,她想要的不过是让这些人们都付出应有的代价,当年她一个人孤苦在这纳兰府上,受了她们多少的气?
如今戏到末尾,纳兰沉浮心底到是淡淡的忧伤,并没有那种胜利的快乐,虽然,在听到纳兰德要赶走七姨娘和六姨娘时心底有那么一阵的快意,可是这个时候,心底完全地是一片的寂静。
料到的结局,不会再有任何的起伏,难道,钟离枫也这样认输了吗?
正在低头愁思,听到灵凡忽地惊叫,“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小姐你看,那不是七皇子来了吗?”
院落之中,钟离枫身穿一件泰蓝色纹祥云图案的长袍,脚上的靴子也是绣着最繁复的皇家图案,神情之中虽然有一丝落莫,但给人的感觉仍然是淡定自若,如风如烟的感觉。
“你来了!”纳兰沉浮走到门边,倚着门框,紫红色的长裙衣摆上描着金色的牡丹,繁缛而夸张,她不过是想给人一种气势,一种夸张,让人觉得她不过是一个狂妄自大的人,从而对她减少防备。
钟离枫的目光定在纳兰沉浮的身上几稍,倏然转开,望着院子里的柳绿花红。
“灵凡,去给七皇子倒一杯茶了,记得他喜欢喝猴魁!”纳兰沉浮吩咐身后的灵凡,看到钟离枫不言,她就明白他的意思。
曾经,她也是对他的一举一动都了若只掌,她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他的心,不过是她心里的一种妄想而已。
灵凡望着纳兰沉浮,转身去泡茶了,院子里顿时只留下了纳兰沉浮和钟离枫,两人静静的谁都没有说话,纳兰沉浮只是踱着步子走到了钟离枫的身边。
还是那种熟悉的气息,还是那个熟悉的人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是点点的凄凉,重生是让她有机会改变那次忧伤的结局,可是这些就是她想要的吗?
钟离枫感觉到了纳兰沉浮的目光,但也不转过头来,只是掐了一朵海棠捻在指间,“你喜欢太子是吗?”
“为什么这么说?”纳兰沉浮心中已经明了,可是却不愿意让钟离枫的识破,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她就是不想让钟离枫识破她的内心。
“你处处帮着他,甚至不惜伤害我的利益,这些年来,我处心积虑安排的一切被你只一句话就破坏殆尽,难道你还想否认对太子的好感,我不明白!”钟离枫转过头,目光里的疼痛和不解甚至欺骗了纳兰沉浮,让她以为,钟离枫对她真的是一往情深,而她才是那个负心之人。
纳兰沉浮迎着钟离枫的眸光,对他眼中的那些疼痛完全不屑,他伤害她的时候,可是没有对她有半点的怜悯之意。
纳兰沉浮转身悠悠走到了一旁的石桌,手指划过桌面,上面的几瓣落花即可被一分为二,纳兰沉浮眸中有一阵涟漪。
“是七皇子误会了,有些事情也只是阴差阳错,或许那并非我的本意。七皇子今天来这里是来兴师问罪的是吗?”纳兰沉浮陡然抬起眸子,却碰到了钟离枫躲闪的眼睛,她的心底再一次产生一种微妙的感觉,是啊,许多东西都会随着时间物是人非,感情也是会变得,又有谁曾向她保证过,钟离枫的感觉就是矢志不渝的?
钟离枫挪着步子走到了纳兰沉浮的身边,低头望着坐在石凳上神情悠然的纳兰沉浮,“不,我只是希望我们还有机会重新在一起,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选择忘记一切,我们重头再来。不管将来是什么,我都会一心一意对你好,沉浮,你要相信我!”
相信这两个字早就被纳兰沉浮嚼碎了咽进肚子里,在她的世界没有完全的相信,除了她对灵凡信任之外,别余的人,也只能是暂且不怀疑的范围。
“重头再来?”纳兰沉浮讷讷重复了这一句,对钟离枫摆出的诚恳神情觉得好笑至极。曾经,他不也是用这样的表情欺骗了她的感情,让她觉得这世上唯有感情才是最为真切的东西?
钟离枫似乎察觉到了纳兰沉浮心里的某种变化,忙地上前握着纳兰沉浮的手,“是的,老天既然给予我们相识的缘分,我们就有机会重新在一起,难道你不这样的认为?沉浮,请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
有些时候,或许感情就是如此,只不过是其中一个人需要这样的感情,所以他才会不计任何代价去索取,一旦他得到了这种感情的美好,即可又会寻找另一种缺失的美好。
纳兰沉浮仔细掂量完这几句话的份量,只是微微一笑,内心里却全是冷意。
过往的一切都让他破坏殆尽,如今却是他亲口来说要重头再来,他赐她死罪的时候,可没有想过这重头再来四个字。
正要说话,忽地听到远远的笑声,“早听闻说纳兰府上的小院漂亮,没想到真是如此!”
听闻是太子的声音,纳兰沉浮的眉头微的一蹙,须臾又展开了,既然今天太子也来了,那大可不必听钟离枫这索然无味的表白。
“太子,他怎么会来这里?”钟离枫脸上一阵愕然,看到纳兰沉浮起身去迎,也忙的转过身子迎到了东篱院的门前。
“见过太子殿下,不知道今天太子殿下会来,有失远迎!”纳兰沉浮十分恭敬的行礼,心中却在揣踱着钟离枫的心思,若是他见到太子来了,还会大言不惭地说出那些让人肉麻的话来吗?
钟离枫也上前行礼,“见过皇兄,今天怎么有这么好的兴致,来纳兰府上?”
太子本是想看看纳兰沉浮住的院子,只因她上次提起东篱院里幽静,没想到钟离枫也在这里,顿时脸上有些不自在。
“七弟也是好雅兴,这样好的日子来了纳兰府,好花美人,真是再雅致不过的事情了。”太子瞧着纳兰沉浮,见她一脸的自然镇定,眉目里的那丝不满到像是涟漪一般轻轻地荡开了。
钟离枫听到太子这样的话,忙的一笑,“让皇兄笑话了,也只是想找沉浮说几句话,既然皇兄来了,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转身就要离开,眸子里却带着几许的不安与愤怒。
纳兰沉浮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既然怨恨已起,那就让他恨的彻底,一如当年她失落的时候心底对他的恨意那般。
“七皇子既然来了,就不要急着离开,沉浮这里新得了一斤好茶,原是高原产的大红袍,又浸了新春的雪,更有一番滋味,不如七皇子留下来与太子一同品品这茶,也算是沉浮没有慢待了两位贵客。”纳兰沉浮说话的时候并不瞧着钟离枫,但是不想也知道他此时的表情。
他来时只是上等的猴魁招待,太子一来,偏偏是极品的大红袍,难道他还要因着太子才能喝上这极品的茶水?
这时,灵凡端着两盏猴魁走进来,看到太子也站在院内,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纳兰沉浮,“小姐……”
“灵凡,去,把那茶倒了换两杯极品的大红袍来,记得就是上次爹爹从高原带回来的那一斤茶,用去岁的茶水煮了再端来。”纳兰沉浮吩咐的极细,她要让钟离枫感觉这种如针刺骨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
当年,他不也用这样的法子一点一点地剜了她心上的那点情,对着云舒,他们二人一唱一喝,偏偏让自己形同路边的乞丐,仿佛在祈求他们的怜悯一般跪着。
灵凡领了命,虽然有些不解纳兰沉浮的做法,但还是依言转身出去煮茶。
钟离枫脸上的尴尬久久不散,只是冷喝一声,“既然这茶是请太子喝的,我就不凑这热闹了,只是沉浮,不知道本王对你说的话,你能否仔细考虑?”
太子看着打哑迷一般的二人,自嘲地口吻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七弟和沉浮小姐的谈话,不如我下次再来品那大红袍?”
不等太子转身,纳兰沉浮走到太子的身边,一把拉住了太子,并用胳膊亲昵地掺着太子的胳膊,“太子为何要走?我与七皇子的话已经说完了,大概是七皇子还没有理解到我的意思,不如我当着太子的面再细细的说一次,还请七皇子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