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阮沁憋着笑，说：“我把早饭拿进去。”
她提着餐盒绕过苏言之，站在病房到门口，对着雷启明做了个鬼脸。
陆深单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转移了话题：“那个，言之，今天你还去诊所吗？”
苏言之的视线这才从雷启明的身上移开，点了点头：“吃了早饭就去。”
今天的诊所，人比昨天还要多。有一些是昨天挂了号没能排上队的，还有一些是今天刚挂了号，不甘心等到几天之后，想要碰碰运气在这里等等看的。
苏言之离开医院的时候，慕早早还在睡着。众人都在病房，他也没有太过担忧。
此时坐在办公室里，前脚病人刚走，他想到昨天慕早早的担忧，破例走神给她发了一条短信：“醒了吗？”
随后‘叮咚’一声，苏言之收到了回信。还没等去看的，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号码是向阳花幼儿园那边的。
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忙着慕早早的事情，都没有时间去看他们。苏言之将电话接了起来。
本以为那头是老师们亲切的问候，却没想到，他听到一个惊天的坏消息：“苏先生，孩子们不见了。”
办公室的房门被人推开，苏言之抬头看了一眼。
林远脸上带笑，迈步走到苏言之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开口声音如此熟悉：“苏医生，好久不见。”
苏言之对着电话那头说：“我知道了，先别报警。一会儿再联系你们。”
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看向了坐在对面的人。
“你来干嘛？”他声音听起来平静，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林远笑了笑：“来找苏医生，肯定是看病啊。”
苏言之明明已经交代下去，让林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没想到，竟然还能够再看到这个不知死活的男人。
既然他来了，临死之前，苏言之也该让他死个明白。
“说说吧，哪里不舒服？”苏言之面色平静的问。
林远耸肩扭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筋骨，叹道：“可能是在监狱呆久了，觉得哪哪儿都不舒服。”
苏言之也算是看出来了，林远今天是过来找茬儿的，那些忽然失踪的孩子，肯定与他有关吧？眼眸往办公室外面看了一眼，心中有些郁闷。外面还有那么多正儿八经挂号的病人等着治疗，是谁把林远放进来的？
林远似乎猜到苏言之心中所想，拿着自己挂号时候开的单子，放在桌上，推到苏言之面前，故作乖巧道：“苏医生，我可是很懂规矩的，听说你重操旧业，我昨天就过来挂号了。怎么，苏医生给人看病也分人么？是不是对于你不喜欢的人，就拒绝看病？那你这个医生可就有点不负责任了。虚名在外啊。”
苏言之探究的望着林远，沉默了片刻，看林远现在这状态，是想装傻充愣。他缓缓点点头。从身后的大书架上，翻找出林远曾经的病历，放在桌前，抛却他们之间的那些仇恨，只是以一个医生的姿态，淡声询问：“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尝试着跟我分享一下。”
“我啊，就是晚上老做梦。”林远也没再针锋相对，挺配合的说着。
苏言之点点头，耐心的问：“是什么梦呢？可以具体描述一下吗？放心，你现在在这里是安全的，没有人会伤害你，把我当成你的朋友，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这一段官方的话出来，苏言之怎么觉得这么别扭呢。他可以把一个陌生人当做朋友，甚至有时候他的病人是一个伤害过别人的所谓的‘坏人’，苏言之的同理心都能够让他理智的看待对方，试着从人性的角度接纳他，为他做治疗。
可看着林远，苏言之心里完全没有那种感觉。他只恨办公室里没有刀枪，一想到这个禽兽对时时做出的事情，他只想让他自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彻彻底底的消失。
林远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苏言之情绪展露出来的越激烈，林远就觉得越刺激。
他随身拿出一张纸，上面正是这一次他获得自由的凭证，医生给他开的心理疾病证明。而底下签字的名字，竟然是苏言之。他是什么时候找别人模仿的字迹？
“没想到吧。”林远乐呵呵的看着苏言之，见他极力忍着怒气，林远继续开口：“怎么说呢，苏医生曾经是我的救命恩人，治好了我的病。如今同样是我的再生父母，让我重获自由。今天来这里，除了跟你分享一下我的那些梦，还想对你说一声谢谢。”
苏言之冷眯着眼睛。
林远像个机器猫似的，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搁在桌上。
苏言之眼前一亮。
摆在他面前的，正是他心中想要的，一把金色左轮手枪。
“里面只有一颗子弹，苏医生，死亡游戏你听说过吧？”林远见苏言之皱眉，笑着问：“不想玩啊？也对，你还要留着命造福社会拯救苍生呢。那我让他们陪我玩好了。”
话一说完，林远打了个响指。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门口有几个人被绑了起来，嘴里塞着白色的布，身后还跟着几个大块头的保镖，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枪。这几个人正好是幼儿园失踪的那几个孩子。
苏言之知道，慕早早特别喜欢他们，时时也很在乎这群小朋友。要不是因为慕早早有孕在身，她早就去幼儿园当他们的老师了。
倘若让慕早早和时时知道这群孩子出事，她会伤心死的。
苏言之的视线穿过孩子，看向了办公室外面。那些原本在外面挂完号排队等待治疗的病人，全部昏倒，有的倒在地上，有的倚靠在休息椅上。陆深呢？安呢？还有他的助理呢？林远是怎么做到的？他对这些无辜的人做了什么？
“禽兽。”苏言之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
“苏医生谬赞了，咱们也别废话了，说正经的吧。”他拿起桌上的左轮手枪，酷酷的在手里把玩着，回身步履闲散的走到几个孩子中间，对准了其中一个男孩儿的头，有些疑惑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嘀咕道：“子弹到底在第几发呢？这一发？”他将枪口抵在男孩面前，扣下了扳机。
一声空响，小男孩的脑袋被震的颤抖了一下，可爱的脸上眼泪直流。
“还是，这一发？”林远又往前迈了两步，指向了另外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是班里最小的，个子小，胆子也小。他出奇的没有哭，可两条腿在微微颤抖，有湿热的液体顺着裤管流到地上。
原本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可现在这个节骨眼儿，谁都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他们虽然没有爸爸妈妈了，可他们还是想好好活着。活着很好，有好吃的，有好玩的，还有书可以看。尽管不能像很多小朋友一样，有那么多钱，有爸爸妈妈给的那么多爱，可他们能够在那么好的幼儿园上学，老师都很疼爱他们，已经够知足的了。
“林远，你够了。”苏言之锤了锤桌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又是一声空响，林远没有理会苏言之，再次走向下一个男孩儿。同样的动作，同样的声音。左轮手枪的弹夹转了一圈，林远也在孩子们面前走了一圈。
苏言之上前，挥起拳头狠狠锤向了林远的面门。
“准备开枪。”林远冰冷的声音响起。
苏言之的拳头，在离林远的脸近在咫尺的地方，急速的停了下来。
为了孩子的安全，为了医院外面那些无辜病人的安全，他不能自私的只顾发泄自己的愤怒。
“看来苏医生深明大义，也很识趣嘛。”对于苏言之的表现，林远看起来还挺满意的。他撩起自己的外套，又扯出塞在裤子里的花色衬衣，露给苏言之一个封着白色纱布的伤口。纱布上有血渍殷了出来，
他抬眸憨笑一声：“看，被人打了一枪。给我动手术那医生告诉我，我差一点就救不回来了。”
苏言之心中明了，看样子是他的人行动失败了。可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
“看你这一脸好奇，我都心疼你。你觉得有人要杀我，我还会让他们活着走？拜托，我好不容易在监狱里大难不死挣扎着出来，又被你这么心狠手辣的人盯上，怎么可能没有准备？只是我没想到啊，苏医生，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可是一点旧情都不念。”
苏言之不太喜欢现在的这种感觉，向来能够掌控全局的他，这一次反倒有点刀俎鱼肉的感觉。或许是他太小瞧林远了，平日里的接触中，林远的性格他也摸索的差不多，怎么会忽然失控呢？除非，这些心计和准备并不是林远的，而是，他背后的那个人。
对了，他能够在苏家几乎只手遮天的中海重获自由，原本就不是他林家能有的本事。只是幕后的势力看起来太强大，苏言之调查过，至今没有头绪。
事到如今，他忽然改变策略了。
林远不能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