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年信脱口道：“二大爷，炳坤哥跟四大爷说，《四书精要》校正完，他就搬凤凰山去！”
二大爷站了起来：“就为启勋这事？你四大爷答应了？我看他是老糊涂了！他要是老糊涂了，就叫他搬出准提庵，我住进去。炳坤又没有做错事，章观鳌要怪就让他怪好了，难不成我们周家还怕他不成？”
人群中有个妇女说：“观鳌哪能不分黑白？他要是怪炳坤哥，我就大耳刮扇他！”
另一个妇女说：“三嫂，你扇他，他都不敢还手的。”
“那是，我可是他亲姑。他要敢还手，我哥还不扒了他皮！”
人群中有人说：“炳坤哥，听到了吧？三嫂给你撑腰呢！别想什么凤凰山了，凤凰山上有凤凰也轮不到你了。”
“哈哈哈......”围在周年信门前的人哄笑着散去，只留下周炳坤一个人。周年信紧紧地握着周炳坤的手，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一直跟着周炳坤，有很多事情都是他们商量着办的，自然知道这件事捅出来以后，不会就这么平静。
周家二大爷派人找到年芳，不但给他讲清道理，还将他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让他回去向年信好好道歉。其实周年芳并没有跑远，周炳坤和周年信说的话，他躲在一旁都听到了，虽然一时还有点转不过弯来，可是大家都说周年信不算贪生怕死，没有辱没他的父母，他也就释怀了。回去之后再也不提分家的事情，家中的大小事情还是跟从前一样。他又人前人后跟个小屁孩一样“哥哥，哥哥”的叫个不停。只是自那日以后，周年信的脸上很少出现笑容，他担心会出事。
东乡有句俗话，叫做“坛口容易扎，人口扎不住。”章启勋不是什么“烈士”，是被当做乱党枉杀的。章素云没有回来不是进京陛见，而是为父报仇的事情，慢慢还是在东乡传开了。起初大家都还刻意瞒着章家人，可到了这一年年底，章家人也都知道了。素云的娘听说自己的丈夫是枉死，而女儿为父报仇，到现在九死一生，下落不明，不由得又气又急，一口气没有上来，也奔奈何桥去了。章小三自然又做了一回孝子，悲悲戚戚忙了几日。章观鳌作为章家的主事人，少不得也要忙前忙后。可是每每周家有人前去吊唁的时候，他都避而不见。不仅如此，为了章启勋夫妇是否合葬的事情，他还大发雷霆。好在章小三不是章启勋亲生，只是过继的儿子，一切都听凭章观鳌做主，总算在章家祖坟山另找了一块土草草安葬了完事。
不过等这丧事办停当过后，章观鳌越想心头火越大。这一天他实在是按捺不住，派人将章文甫和章小虎两人叫到了章家祠堂，劈头盖脑就是一顿骂：“章文甫，章小虎，你们两个好啊！早就知道章启勋是被官府砍头的，也不对我说。尤其是你，章文甫，竟然还合伙着外人来算计我！你是不服我做章家主事人对吧？那你就跟我明说！我搬出章家大院，让你搬进去住总行了吧。我家的房子还在村东头，还没有倒！”
章文甫说：“观鳌，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好歹我还比你大几岁吧？什么叫合伙外人算计你？不就是知道你的脾气直，瞒着你把启勋叔接回来了么？”
章小虎说：“叔。炳坤叔他们是一番好心呀。周家这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就是同情我姑么？”
“你闭嘴！别跟我提周家。他周炳坤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不就比我多读了几本书么？他老周家上万人的事，他还管不够，竟然还要来管我章家的事情，他以为他是谁啊？是观音菩萨还是如来佛祖啊？我章家的事，就是我章观鳌死了，也还有章家人管，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来操心！”
章小虎说：“叔，你不是一直说章家跟周家是一根藤上的瓜么？怎么这会又是外人了？”
章观鳌咆哮道：“章小虎，你给我听好了。他老周家是老周家，我老章家，是老章家，以后别跟我提一根藤，两根藤！”
章小虎说：“一根藤，不是你自己老挂嘴上的么？现在还不许我说了。”
章观鳌说：“那是以前我瞎了眼，没有看清周炳坤那么，那么有心机，那么阴险。”
“你！”章小虎站起来说，“人家炳坤叔，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他做错什么了？”
章观鳌道：“还哪里做错了？他错的地方多了。他老早就知道章启勋不是什么烈士，他不告诉我。知道章素云是去苏州报仇的，他也不告诉我。还跟章文甫合谋算计我，把我瞒在鼓里，让我坏了章家祖宗定下的规矩，将章启勋风风光光的葬到了祖坟里。他们两个就是秦桧跟他的老婆王氏，现在东窗事发了，还有什么话好说？章文甫，你别不说话，今天你就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你给我说清楚。”
章小虎说：“文甫叔和炳坤叔都是男的，怎么说秦桧跟他老婆。”
章观鳌骂道：“你个娃，懂个屁啊？我这是打个比方。”
“也没这么打比方的......”章小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章文甫打断了。章文甫示意小虎不要再说话。他自己说：“观鳌，你先消消气。你说我做错了，那我想问你几句话。”
章观鳌道：“什么话？”
章文甫问道：“观鳌，你说，要是一开始炳坤就跟你说出真相，你会相信吗？”
章观鳌说：“大老周要是一开始来就说，我自然相信他。不过，以后我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章文甫说：“我们别说以后。就说一开始。那官府里来说是战死的，还有抚恤金。周年信要是来说，是被官府当做叛军冤枉死的，你会不会怀疑年信是故意诬陷章家的名誉？”
章观鳌说：“是年信先来报丧的，要是他一来就说出真相，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跟我说了，我当然会相信他们。”
章文甫皱了皱眉说：“好，那我们就不说这件事。我问你，要是你早知道了真相，你会怎么做？你会不会派人帮素云去报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