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威说:“我的意思不是让谁负责的事。我是说,这家威云居可是我和丽云几年辛辛苦苦干出来的,我可不想因为肉厂送的羊肉不好这件事,把店给毁了。”张婷翻着眼睛说:“你要是觉得不放心,以为我和你大哥管不好这个店,会把你们好不容易赚来的钱给弄没了,你们可以把你们的股份卖给我们,我们可以给你们出一个合适的价钱,你们就拿着钱踏踏踏实实过日子去吧。你们说好不好?”
李丽云已经忍不住了,她腾地站起来,手指着张婷说:“我听出来了,我看你就是成心想把这个店给毁了,是不是?”
张婷摆出一副女无赖的模样,说:“现在这个店是我说了算,我怎么干都行,我就是把它毁了也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于大威也被气坏了,他站起来,两眼冒着火,逼视着张婷怒吼一声:“我就要管!”
张婷被于大威吓得直往后退。包房里本来地方就不大,她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摔了个四脚朝天。于大鹏去拉她,被她一把推开。她恼羞成怒的冲于大威和李丽云说:“你们这样对我没有用。我跟你们有什么仇,咱们都是一家人。不是我要你们死,是有人要你们死。”
于大威还没有听出张婷这句话的意思,李丽云可听清了。她马上反问张婷:“是谁想让我们死?”
张婷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她把装满饭菜的托盘推到一边,汤汤水水的溅到她身上她也不顾了,几把拉起还在鼓捣电脑选歌机的于大鹏,跌跌撞撞的冲出了包房。
李丽云问于大威听见刚才张婷说的话没有。于大威好象听到了,但没有听清楚张婷的意思。李丽云说:“张婷对咱们这么干,肯定是受什么人指使的。你说会是什么人指使她这么干?”于大威说:“咱们两个人开个饭馆,一直是本本份份的,也没有得罪过谁,谁会来算计咱们两个人呢?”李丽云一想,觉得于大威说得也对。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没有再多想这件事,问于大威:“那现在咱们的店让工商给停了,这事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于大威是个老实人,可到关键时刻并不是没主意。李丽云一问,他马上说出了他的打算。他说:“工商局停咱们的店就是因为张婷给咱们进的肉有问题。这次,咱们不用她进的肉了。我自己去找肉厂。找到好的肉厂,和他们定好供肉合同,等他们给咱们送来新的好肉,咱们把工商的人请来让他们重新检查一遍。那样肯定就没问题了。肉没问题了,咱们马上就能重新开业。”
两个人就这么商量定了,由李丽云看护着店里的事,于大威去肉源基地找好的供肉厂子。说走就走。回到家拿了两件换洗衣服,第二天一大早,于大威就奔沙子口长途汽车站,上了去河北的班车。
北京人吃的牛羊肉,大都是从河北省的大厂来的。那里离北京近,肉质也好。张婷说给于大威他们的店里联系的肉厂就在大厂。于大威因此当时就相信了张婷,也就没再细问那家肉厂的情况。如今肉出了问题,于大威想打电话自己问一问肉厂那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以前一打就通的那个手机号码,现在怎么打也没有人接听,后来索性关机了。于大威再打送肉的人留的那个固定电话,电话一直没有接。于大威出京的第一步,就想先把这家肉厂的情况弄清楚了。
到了大厂,于大威一连问了好几家肉厂,人家都没听说过他要找的这家肉厂的名字。他把肉厂的电话号码说出来,人家告诉他,那个号码所在的位置并不是真正的大厂,而是挨着大厂的一个地方。那里的人把不是大厂的肉当做大厂的肉往外推销,好多不了解情况的外地人都被那里的人骗过。
于大威被打听到的事情气坏了。这个老实巴交的下岗工人决心一定要把骗了他的人找到。他问清楚路怎么走,叫了辆出租车,直奔那里。一路问着当地人,在天快黑的时候,于大威找到了那个固定电话所在的房子外面。
那是一座看上去挺大的院子,房子就是那种农村小镇子里常见到的红砖房。看上去房子盖起来的时间并不长。院子外面的门侧挂着一个用白漆刷过已经开裂的牌子,上面有几个掉落得字体不全的肉联厂的字样。门半掩着。里面有灯光和人声。于大威敲了几下门,里面没有人应声。他推开门走进去。
刚进门,于大威就觉得眼前一道黑影扑过来。他还没看清是什么,忙躲了一下。但没躲开。那个黑影撞到他身上。他这才感觉到扑过来的是一条大狗。毫无防备的于大威被这条一声不响的大黑狗扑倒在地上。这条大黑狗骑到于大威身上,几乎和于大威一般长。它张开的大嘴里的两只大牙转眼就要刺进于大威的脑袋里。于大威还从来没碰到过么么大的狗,心里被吓得突突乱跳。不容多想,他抱着脑袋,用胳膊护着脸,使劲一滚,想从狗嘴下逃开。这时,就觉得腰上一疼。他虽然从狗嘴下逃了出来,可腰上被大黑狗狠狠地咬下了一块肉。
屋里有第1章8个男男女女的正在打麻将,他们听见于大威的叫喊声,都跑到院子里来看。
于大威虽然被狗咬得钻心疼,但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常给威云居送肉的那个男人。他站起来,手指着那个男人说:“我要找的就是你。”
前几天给威云居送去臭肉的也正是这个叫大刘的男人。那天他见到于大威时还于老板长于老板段的叫得亲热,此时,他牛眼睛一翻,装做不认识于大威,说:“你是谁啊,找我有什么事?”
于大威说:“你给我们威云居送去的肉都是臭的,顾客根本没办法吃。你说,你为什么要干这种黑心的事?”
大刘说:“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给你送过肉?”
于大威说:“你就是扒了皮我也认识你。就是你给我们送去的肉,你不承认更说明你心里有鬼。走,你跟我到公安局去,会有人让你把事情说清楚的。”
大刘脸色一变。他和旁边的人交换一下眼色,冲于大威怒吼一声:“我跟你走?你还是给我滚吧。”
几个面目凶恶的男人围上来,对于大威一通乱打。
于大威是当兵的出身,在工厂里又是干力气活干出来的。要说动手,他根本不怵这几个猴头鼠脸的人。虽说他腰上刚被恶狗咬了一口,可他心中都是怒火,看大刘不但对给他送臭肉的事不认账,还指使几个人来打他,他更是气冲牛斗。那几个人刚一挨近他身,就被他打的趴下了好几个。
大刘一看这样,马上示意几个人抄家伙。这几个拿起院子里的铁锹、铁镐、棒子、砖头,往于大威身上乱抡、乱砸。于大威一人难敌众手,被他们打得浑身鲜血淋淋,倒在地上,昏死过去。等他醒来时,已经被人扔在了一片野地里。
这会儿已经是10月,夏天过去了,但野地里的秋蚊子还在成群成团的在飞着找食。昏死的于大威正好送到他们嘴里。于大威就是被他们咬醒过来的。一睁眼,于大威就觉得全身上下又疼又痒,没一处好地方。他真是难受的要死,心想,还不如不醒过来的好。
等他跌跌撞撞地摸回到镇子里,天已经亮了。
于大威找到当地的派出所报警。两个警察随他来到昨天他进过的那个院子。院子还和昨天一样。肉联厂的牌子还挂在老地方。听见声响出来的,也还是大刘和昨天一起打于大威的那几个人。警察问他们是不是打于大威了。
大刘和那几个昨天打于大威的人看到他,开始都有些惊愕,但随后似乎又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几个人都不承认打过于大威。他们说根本就不认识于大威,更没有给他送过肉。警察转头让于大威拿出证据来。于大威拿不出。跟他来的两个警察马上翻了脸。他们对于大威说,他告状的这家肉联厂为当地经济发展做出了很贡献,在地方上声誉很好。他们警告于大威,不要来破坏他们的经济发展,否则,他们要对他不客气了。他们把于大威拉出院子,哄他:“你快走吧。要再捣乱,让他们再打你一顿,那我们可不管了。”
于大威想这可怎么办?摸着身上还在往外浸着血的伤口,他不甘心就这样让这件事完了。他出了院子,看见周围相隔不远的那些院子已经有运货的车在进进出出了。他想,这个院子里的人既然能用发臭的肉来骗他,一定还会去骗别的人。他要拿到他们骗人的证据,那样,他被骗的事,就会有人来给他做主了。
他绕着院子外转了一圈,发现这个院子的后面是个套院。套院的房子比前面的房子要破旧,窗户上的玻璃破了也没有换,只是被打上了几根铁条。于大威听见里面有人说话。他凑到窗户下面,偷偷往里看。只见几个农民工围在几张破桌子拼成的条案旁正聊天。这时,屋外传来汽车的刹车声。大刘的声音在外面喊:“快出来,来活了。”
几个农民工出去,把一头头宰杀过的羊抗进屋,放在条案上。大刘进来对几个农民工说:“这些上午要弄完。”就转身出去了。几个农民工开始分割羊肉。他们手也不洗,羊肉也不清洗,用刀子把肉切开,分成块,打成肉卷,放进冰柜里,就算完事了。
于大威想,这里面肯定是个加工厂。但他趴在窗户外面无法断定这些正在被加工的羊肉是不是有问题。那些肉被放进冰柜里冷冻,要冻成能送到店家去的肉卷看来要有一些时候。于大威决定乘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到这里来一趟,从冰柜里偷出一卷羊肉来,拿给工商检疫部门去化验,把问题搞个水落石出。
他给李丽云打了个电话,问家里那边有没有事。李丽云说没有事,问他这边肉厂的事找得怎么样了。于大威说正在找。李丽云对他说:“你一个人出门在外,一切都要小心。”于大威安慰李丽云说:“没事。我这个人你还不知道,我从来不是找事的人,人家找我的事,我能躲开的还要躲开呢。我怎么能自己去惹事呢?”他让李丽云放心。
李丽云一想,于大威说得对,他就是这样的为人,便放心了。她对于大威说:“那你就安心办事吧,早点把肉厂找好,和人家把给咱们送肉的合同定好了,早点回来。没事我就不给你打电话了,省点手机费。但你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听见没有?”于大威说听见了。他刚要结束通话,李丽云那边又对他说:“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你大哥来找过你。”
于大威问什么事。
李丽云说:“他就说找你。我说你没在。他问你去哪了。我怕他没安好心眼儿,告诉他去找肉厂了,他回去和张婷一说,两口子又有什么坏主意出来,就没跟他说。”
“那他也没说什么?”
“他看我不爱理他,愣了会儿就走了。”
“你看他象有什么事的吗,会不会是张婷又改主意,不想吞咱们的店了?”
李丽云说:“你这个死木脑袋,竟想好事。那真那样,他们会一直这么算计咱们吗?”她又叮嘱于大威一遍要注意安全。“不管干什么事,你都要千万小心。我和孩子全指望着你呢。”
于大威又说了遍:“你放心吧。”就挂了电话。
他也没把于大鹏去找他的事往心里去。这几天发生的事,让他和李丽云殴打于大鹏都当成了和他们做对的坏人。可他就没想,不管怎么说,他和于大鹏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兄弟。他带着手机,给大哥打的电话问一下找他有什么事很容易的,可他没打。于是,他没能躲开那本来可以躲过的生死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