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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星期天

两毛钱的享乐把星期六混过了,可是星期日就想不出办法来消磨,写文章么?文化市场是被人垄断的,你不论如何也打不进去;绞尽了脑汁写得一篇文章。你挂号寄了去,而且附上可以挂号寄还的邮票,但是每每邮票没收,交稿没有下落:邮费牺牲了,时间和心血白花了,至多你能做到的就是骂骂他:

“那个舅子的东西!”

可是自己吃了亏是事实。骂骂不见得就足以解除烦闷。所以以后索性就不寄文章。索性就不写文章。

将昨天当了衣服的钱,交了五元给厨房,昨天买了一本书,身边还剩下四毛钱摸摸自已的头发和胡子,在镜子里照照面孔,就像监牢里放出来的囚犯。心里想难怪昨天电影院里的女人不看我的呀!

“我要剪发去。”我说。

摸摸口袋里四毛钱,看看还有两封没有寄的信,想想这四毛钱今天下午也救不住了,心里不禁有点凄然。

吃过饭发呆似的想了一些事,花两毛钱剪一个“蹩脚”头,这一天总算是过了大半天,看看日头偏向西,好像松了一口气样。

“今天总算是快结束了!”

看了几页书又混过一些时候。

午后有复旦的同学来玩,中学时代的同学,多年不见了,骤然会见。话谈得很起劲,他这一来使我已经忘掉了的中学时代里的生活,又浮现在眼前了。

记得中学里的生活多有生趣:五点钟就起了床,打半个钟头的蓝球,洗一个冷水澡,吃六个铜板的豆浆,一个大饼,便预备上课了。一年三百块钱的费用,还可以定杂志,还可以买书箱,还可吃汤面。现在可大不相同了,一年用五百到六百元,书没有看的,钱没有用的,每天就是担心着明天的伙食,有的时候为了要吃饭,是非当掉长衫不可的呀!

我和这学校的关系是怎样呢?就是学校剥削我,我不得不去剥削家庭。

近来我的头发掉得有点厉害。

【解读】

周六过的挺充实,花了两毛钱看电影,可是周日就不知道该如何度过了,他本想写些文章打发时间,可是又担心自己的文章不被录用,徒添邮票钱,想来想去还是算了。接下来他把昨天当来的七块钱该还的还,该花的花,剃完头以后就剩下了两毛钱。在中午过后,他的一个来自复旦大学的初中同学来看望他,两人好久不见,说了很多话,他又想起了当年的事情,有很大的感触。

从这些日记当中,我们可以看出他学的是文科,文人平时写写文章很常见,他希望自己的文章被刊载在报刊上,可是又怕石沉大海。心里想着:我给你邮稿,还要添些回寄的费用,可是你也不回音,这不是玩人么!他这种心理我们可以理解,说白了,他还是有些功名心的,写的内容如果不被刊载,就不去写了。一个文人不应该如此,无论能否被刊载与否,都要时常地进行写作,写自己想写的内容,时间长了,就会发现,积累下来的底蕴有多么深厚了。

在当时这类的文人太多了,功利心强,在那个时代,国家社会都需要你,你反而在乎一些很琐碎的事情,确实有些不应该,文人就应当担起国家复兴、开启民智的大任。这与传统的封建思想也有很大关联,当时的文化青年,受到封建思想和进步思想的双重影响,在人格上显得多重化,内心也十分矛盾。

他的同学来看他,并没有什么事情,而他所回想的一些事情,给了我们很深的启发。当时战乱不断,物价飞涨,统治者借着各种名目聚敛财富,将搜刮来的民脂民膏都用在战争上。军阀之间的作战是为了争得无上的权力,而下面的百姓却活得十分悲惨,物价上涨的幅度要远远超过人们的工资,很多物品都买不起,但却不敢于反抗,还是那句话,统治者还没有越过人们的底线,中国人民的底线是很低的。

无论哪一方胜利了,百姓都要继续承受苦难,文天祥的一句话真是至理名言,“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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