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邑考进宫的时候,我正坐在姜后的牡丹园里。牡丹园中,恰遇万芳吐艳。我枯守了一个月,那朵含苞待放的黑牡丹却始终是一个骨朵儿。这个时候,伯邑考来了。这个时候,那朵黑牡丹开始吐蕊。我看着那个玉树临风的少年,心怦然一动。我听见姜后近乎绝望地发出狂笑,我听见她的牙缝里冷冷蹦出几个字:你的死期到了!我看见她黑洞洞的眼眶里复仇的火苗越蹿越炽。
关于我是狐媚化身的谣言就出自姜后之口,她因此被挖去了双眼,烙焦了双手。
我是苏护的女儿,纣王的爱妃!
我问顺姬:你愿与我同往吗?
顺姬顺从地点了点头。顺姬是我们族里最漂亮的女人。
纣王的眼睛并没有在顺姬身上停留多久。
纣王说:你应该去拜见妲己,你见了她,你就知道你其实不该把这个女人带来见我。
我是以朝觐国母的礼仪拜见妲己的,在那株经月不放的黑牡丹前,我为她抚琴一曲,曲罢,妲己巧笑嫣然,而那朵牡丹,片片花瓣次第开放。长夜晚歌,妲己挥洒衣袖、凌波微步,像是一只翩翩的蝴蝶,又像是不知疲倦扑火的飞蛾。曲终人散,她轻轻跪在纣王脚前:大王,请赐伯邑考做我的琴师。
顺姬回去了,我却留了下来。
我的父王姬昌被纣王羁囚七载,有人说,我的此行将会延续我父王的命运。
我的父亲将我作为乞降的礼物送进了朝歌城,纣王为了讨我的欢心,悬肉为林,倾酒成池,我站在高高的摘星楼上遥望故乡,眼睛里却还是忧伤。
我的父亲用我的如花之躯换取了他的一隅之安,生为苏护的女儿,是我一生的悲哀。
我其实只是一个简单的女子,在深深宫墙内,偶尔也会想象爱情。
幸好上天把伯邑考赐给了我!
我因此整天绽放着如花笑靥。
伯邑考始终避开我的笑,我知道,他是不想看我的媚惑。
他的眼里只有他的琴。
妲己娇笑着问我:“难道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我听见琴弦俱断的声音。
我知道我其实根:本无法抵挡她的诱惑,每一丝吐气如兰,每一声珠落玉盘,从初见妲己的那一刻起,都已经真正进入我的内心。我第一次正眼和妲己对视,她的脸上泛起红晕。“妲己,你愿意与我同甘共苦吗?”“我愿意!”“妲己,你愿意与我同生共死吗?”“我愿意!”妲己气若游丝般躺倒在我怀里,我轻轻俯下身子,亲吻她的前额。“你若愿意,待我回归西祁、举兵伐纣之时,便会把你带了去!”妲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从我的怀里逃离,“你要,伐纣?”“对,伐纣!’,我和我最心、爱的女人说。
任我使尽干般手段、万般计谋,伯邑考却去意已决。
忽一日,伯邑考对我说:“明日我便起程了,待我伐纣之日,便来接你!”
我冲上去紧紧抱住了他:“不要离开我,不要……”
是我向纣王告的密,那天夜里,我和纣王说:“西祁有反心,须长留伯邑考在宫中,以作牵制!”
纣王哈哈大笑:“留他们的圣人姬昌在此,不是更好么?”
我失望地转过身去,眼泪成行。
伐纣,伯邑考还会有回来的那一天吗?
当我次日醒来的时候,我的侍俾告诉我,伯邑考已经成了纣王赐给姬昌的一顿美餐。
我跌跌撞撞地找到了纣王,我想知道为什么?
纣王说:“你对伯邑考动了心,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伯邑考之死成了点燃西祁族人仇恨的火种,当他们兵临朝歌时,纣王举火自焚。
而我听见了姬发磨刀惑惑的声音。
当姬发举起屠刀时,我面带微笑。我告诉他,伯邑考辞行那天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他伐纣归来,我是他的新娘!姬发犹豫片刻,手起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