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洁白的帕子上赫然有有一团酒渍,那是洛雪莹刚刚才吐上去的,无法狡辩。
黑瞿的目光逗留在洛雪莹的脸上很久,眼神里那种不愿意相信的神色才慢慢淡去,“公主,何以用这样的手段骗朕?难道朕在你这里,只是一个十恶不赦,需要用骗术应付的人?”
洛雪莹知道,媚姬既然发现了这个事情,就一定会捉着不放,大肆渲染。现在自己再加辩驳,只不过是雪上加霜,越涂越黑。
“我不胜酒力,为了陪着皇上饮酒,自然要用些手段,若不然一会我早醉了,谁来陪着皇上喝酒用菜?”洛雪莹的目光刻意的留在桌面上片刻,表示自己非常愿意与黑瞿共享这顿午膳。
听到洛雪莹的话,媚姬突然发出冷笑,她将帕子狠狠地揉在手里,“好一个手段,洛雪莹你为了欺骗皇上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用这样的法子骗皇上。依本宫看,你是想灌醉皇上,然后再做你想做的事情吧,说,是不是想借此机会要挟皇上,好离开幽国?”
媚姬声声逼问,让洛雪莹没有还嘴的机会,只见黑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他已经站起来。
房间里的温度像是骤然降低,连原来喝酒的热度也渐渐的消散不见。洛雪莹此时心底却极为的冷静,连目光都像是秋湖里的盈盈湖水,没有半份涟漪。
“洛雪莹,你真是这样想的?”黑瞿虽然不愿意相信媚姬的话,但他知道这些年来,媚姬在他身边,揣测人心的本事十分厉害。再者,洛雪莹在幽国的所作所为,无一不表现出她想离开幽国,纵然她掩饰的很好,可是依然有蛛丝马迹可寻。
洛雪莹转眸,望着黑瞿,眼神犹为清澈,“皇上,我没有半点别余的念头,只是因为我不胜酒力,又不想扫皇上的兴致。如若真如媚姬所说的那样,那我大可谄媚献酒,只需皇上酒醉我就可以要挟!”
黑瞿也没有那么笨,知道洛雪莹说的这些虽然不尽全是实话,但也未必是假话。
她身上的梦断之毒一日未除,就算离开了幽国,找不到解药她依然无法解除身上的毒性,日久天长,终究会被梦断一毒吞噬精力,直至死亡。
眼前的女子如此聪明,不会想不到这一点,还在这里自寻死路。
听到洛雪莹的辩解,媚姬的脸色气得发白,她早就想除掉洛雪莹。这些日子,因为洛雪莹的存在,她在幽国后宫的地位一落再落,甚至被黑瞿几次责备,这都是因为这个圣国公主而起。
而今,这是除掉她最好的机会,如若不能把握,恐怕日后还得行那招险棋。
“洛雪莹,你的心肠怎么可以这么歹毒,皇上对你不薄,你却日夜想着就是欺瞒皇上,说,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媚姬食指指着洛雪莹的脸,近在咫尺的距离,分明感受到媚姬身上散发的那种敌意。
站在桌前的洛雪莹明白,今天,媚姬是下定了决心要落井下石了。
“好了,媚姬,不过是午膳,既然公主不想饮酒,朕也不能强逼!”黑瞿看看洛雪莹,见到她眼中的无辜,仔细想想,从一开始,他就在强她所难。
她今天能在媚姬面前,还句句不提此事,也可见她的聪明之心。
听到黑瞿已经不愿意计较,媚姬一跺脚,“皇上怎么就这么轻饶了洛雪莹,她这分明是欺君之罪,如若不罚,皇上今后在幽国折威信何在?”
眼见得媚姬不依不饶,黑瞿也颇不耐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媚姬就变成了这样执拗的性子。
“媚姬,朕不愿意再追究此事,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媚姬就请回吧!……小翠,带你家主子回云雀殿!”黑瞿眸子里的不耐烦被媚姬尽数看到,她摇着头,万分的伤感,不愿意相信黑瞿对用这样的法子对她。
多少年的相濡以沫,多少年的默默支持,难道就换来今天的这一切?因为一个圣国公主,皇上就弃她于不顾,那若是今后洛雪莹真要嫁给黑瞿,那她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小翠的手刚刚碰到媚姬的胳膊,就被她狠狠地甩开了,她的目光狠狠地盯着洛雪莹,咬牙切齿地说,“本宫若是今天不问出你的实话,也就白白陪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你能魅惑皇上,但你却迷惑不了本宫,今天就让你尝尝本宫盅术的厉害……”
媚姬说完,手中捏决,嘴里念念有词,一长串的梵文从涂了胭脂的唇间吐露,那情形仿佛如毒蛇一般的惊悚。
发现媚姬要施盅术,黑瞿连忙喝止,“媚姬,快快住手,这是朕的命令。”
“皇上,臣妾不能让皇上再这样沉迷下去,否则,会让这个妖女祸害到国破人亡,历史上的红颜祸水不少了,如若再这样下去,幽国恐怕也会被载入史册作为训诫。”媚姬说话的时候,唇间的梵语并没有间断,只见她手中渐渐凝成一股黑气,那股黑色越来越浓,直到最后变成了一个蛇的形状。
在这万分紧急的关头,春香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看到媚姬正在施盅,忙地跪到媚姬的面前,“娘娘,春香恳求娘娘能饶公主一命,公主来幽国并无恶意……”
春香本来一直站在西厢房檐之下,看到小翠从门外走进,知道有事情发生,于是也直奔海棠苑的正房。
待她看到这一幕,心里矛盾万分,一个是自己曾经的主子,一个是救过自己的恩人,若是她不出手,媚姬肯定会伤害公主,可是若是出手,那她就是背叛了曾经的主子。
对她来说,这无疑是心中的一种剧痛,一仆不侍二主,这是她多少年来心里一直坚定的信念,可是现在却不得不为了洛雪莹打破这一信念。
在西厢的秋月听到春香的脚步声,也顾不得许多,忙地冲进房间挡在了洛雪莹的面前,“求媚姬娘娘饶命,公主已经够可怜了,还希望媚姬娘娘能网开一面。”
看到春香跪到她的面前时,媚姬已经怔了。今天上午,毒衣未能起效,恐怕也正是因为春香这里出了差错,看来,她与洛雪莹早就是同盟一线,可笑自己却还对她毫不怀疑。
“春香,你这又何故?先前是要害了公主,现在又要为她求情,本宫可真不知道你这心是怎么长的了?”媚姬行事向来如此,一旦背叛她的人,她必要杀之而后快。更何况,春香曾经是她最为信任的丫头,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也必死无疑。
跪到地上的春香深知此理,她今天出来,也全是报着必死的决心。
“主子,先前是春香糊涂,因为想替主子出头,可是现今得知公主根本没有他意,只是想在幽国安静度日,所以奴才恳求主子能放过公主!”春香连连叩头,不敢看媚姬青黑的脸色。
她知道,这一举动已经让媚姬对她失去了全部的信任,作为了一个奴才,她犯了大忌。
可是,她想到洛雪莹对她的宽厚,想到在浴室的时候,洛雪莹对她的信任,春香就完全不由自主地想要保护她。
媚姬听罢春香的话,转眸对着黑瞿冷笑,“瞧瞧这位公主的能奈,竟然让这个丫头个个都愿意为她生为她死,皇上还不相信媚姬的话?这个圣国公主或许会蛊惑人心之术,如果不除,日后将是幽国的大敌。”
黑瞿上前一步,严厉喝止,“不管洛雪莹是什么心意,朕都命令你现在不要轻举妄动。先不说你作为后宫嫔妃赦政一事,就说是圣国和幽国之间本无仇怨,若你今天伤害了圣国公主,今后幽国和圣国就是敌对的两国,这个后果你可担得起?”
看着媚姬手指间的黑气越聚越浓,最后俨然变成一条吐着芯子的毒蛇模样,黑瞿的目光一刻也不敢移动地盯着媚姬的手,以防她出手伤害洛雪莹。
洛雪莹则是一直站在对面,她对媚姬手里的盅术并不以为意,并非她不怕死,而是她考虑到今后的日子,她免不了被禁在幽国生不如死,到不如此时来个痛快。
媚姬已经到了气头,哪里肯听,她看着黑瞿十分坚决地说,“不管皇上要怎么责罚臣妾,今天臣妾都要为幽国除去这个妖女!”
说罢,她嘴里急呼一声,“落!”
手里那股黑气顿时化作一条有形的黑蛇腾到半空,直往洛雪莹的身上扑去。
盅术本就是化无形为有形,聚气而成盅,待碰到被施盅之人立刻就从人的毛孔七窍渗进身体,然后在身体里依着施盅人的咒语窜行,让受盅之人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今天她施的正是盅术里最为毒辣的一种,那就是无形毒蛇,这种蛇一淡进入体内就没有法子再引出来,而这股毒气长久在受盅人身体里窜形,吞噬五脏六腑,直到最后中毒身亡。
受盅人最后的死相也是十分的悲惨,不仅是七窍流血,而且浑身上下的肌肤有如被风干一样变成黎黑色,像是被火炙干的一样。
听到媚姬的声音,黑瞿一声惊呼从怀间举匕首刺向那黑雾,他本想半路阻隔,无奈那盅本是无形之雾,黑气掠过黑瞿的匕首直往洛雪莹的脸上扑去。
直上跪着的春香和秋月见此情形,毫不犹豫地挡到了洛雪莹的面前。
因为春香在前,所以那股黑气最先碰到了春香的身子。她完全知道盅术的效用,所以她故意张开嘴巴,用身体里的气息引导着那股黑气窜进了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