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他忽然间觉得钱不重要了,该做点善事了,如果一朝魂归西天,再多的钱也没用。他仔细盘算了自己的家底,作了估算。留下子女的钱、养老的钱,然后,把钱捐出去,起码一半,捐出去了,落个心安理得。即便有朝一日归天,虽不能进天堂,却也下不了地狱!
他第一个想到捐助的人是救火英雄汪长根。他也顾不得一宿没睡,坐车直接来到商场,买了些滋补品,到了银行取了五万块钱,又在医院附近买了只花篮。
当他急冲冲地赶到医院的门口的时候,突然他在人群中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个身影他太熟悉了,1米65的身材,纤细的腰身,走起路来袅袅婷婷,浑身都透着股柔媚样。她虽然穿着宽松的花呢裙子,却也有种飘飘然然的韵味。他小心地迎了上去,清淡的香水味随之扑鼻而来。她是玲玲,她来医院做什么?
马大帮的肚子里像钻进了十五只兔子,七上八下,上窜下跳。然而,随着他步步向玲玲靠拢,他反而镇定了起来。他等着玲玲赶他,骂他,打他,也等着她嗤之以鼻的转身。如果这样,他会冲上去求她原谅,请她开恩,求她给个机会。
玲玲漠然地看了一眼马大帮,既不笑,也不骂,似乎在她眼前马大帮根本没有存在,似乎二个人从来没有认识过。他知道,这叫形同陌人。他心里一沉,一种绝望的心情油然而生。然而,他依然不肯放过,因为一个人在绝望之下,都是要挣扎一番的。马大帮也不例外。
“玲玲!对不起!”玲玲已经与他擦肩而过,他连忙转身说道。
“马老板,你没有对不起我!”玲玲依然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有事,少陪了!”
马大帮的一下子像掉进了冰窖,从头晾到脚趾跟。他像块木头一般呆立在医院住院部的大门前。许久,他才意识到要去慰问救火英雄汪长根。
“喂!你看那一位病人?”一位护工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要看救火英雄汪长根!”马大帮被护工一喊,也喊出了精神。
“不行!”护工双手一拦,斩钉截铁地说道:“除了亲戚和领导,他不接受群众的慰问!”
“噢!”马大帮退了出来,这时他想到了捐款,说:“我是来捐款的!不可以吗?”他拍了拍自己塞满钱的衣服说道。
“你先到宣教科登记一下吧!”护工指着行政大楼说道。
玲玲几乎忘了马大帮模样,如果不是他的一声叫唤,她真的认不出来了!现在对马大帮的感觉,就如一个嫖客,唯一不同的是,他嫖了一年。她不想当婊子了,所以马大帮不是她的客人,既然客人也不是,那就是路人。她现在有许多事要做,她不想为了一个路人耽误她的正事。
她来到医院的收费室,拿出了自己的银行卡,说:“ICU,重症监护室18号病床江勇缴费!”
“欠费5。1万,再预缴5万,合计10。1万!”收银员面无表情地说道。
“哦!”玲玲犹豫了一下,说:“先查一下余额吧?”
“9万6千多一点!”收银员连头也没抬,说:“先划96000元,余款快去筹划吧!”
“9万6?”玲玲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这张卡是她做三年小姐的份子钱,这张卡上的钱她不用,也不查。她曾经发誓过,等她老了,她就用这张卡上的钱去找鸭子!她以为这笔钱起码有十五、六万,却原来不到十万块。她伤心并不是因为这笔钱替六哥治病,她伤心的是那段岁月。突然,她心里咯噔一下。她忽然觉得这张卡上的钱太脏,太不吉利。她不能用这钱给六哥治病。只见她从口袋里又掏出了一张卡,这张卡上的钱有十五万,是柔柔给的房屋差价。倩倩说这笔钱,她该得。倩倩说该得,这笔钱当然是干净的。她本来想借给倩倩的,让他了结与汪长根的赔偿款的。现在她要把这笔钱用来给六哥治病。玲玲把另一张卡,递给了收银员,说:“刚才的卡还给我!”
玲玲交了钱,刚转身离开收费大厅,又遇见了马大帮。只见马大帮从医院的行政大楼走了出来。她怕他再发现自己,便往后退了二步,一直等到他走进了医院的住院部,她才悄悄地赶回到重症监护室的家属休息室等候江勇的消息。然而,她住在那儿不到十分钟,又站了起来,朝医生办公室走去。
“你又来了?”医生说道。
“六哥苏醒过来没有?”玲玲焦急地问道。
“现在距手术结束才二个小时,没有那么快!”医生解释道。
“他生命有危险吗?”玲玲担心地问道。
医生说:“已经告诉过你,如果病人能在24小时苏醒过来,那么他的命就能保住。不过,由于腰椎间盘受损严重,会落下后遗症,不排除瘫痪的可能。”
“噢!”玲玲哀求道:“只要你们把他救活,我天天在庙里给你们烧香求佛,保佑你们!”
“你已经说了好多遍了,我们全力抢救的!”医生显然有点不太耐烦。
“他是个大英雄,为了救我,他才受伤的!你们一定要救他,好人有好报的!”玲玲依然不太放心,她拉住一位年纪稍大一点的医生,说:“医生叔叔,只要把我六哥救活,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18号病房家属在吗?”突然有个医生大声问道。
“是!是!”玲玲紧张地朝四周张望,却是只听其声,不见其人。她知道,喊病人家属有二类情况,一个是病危,还有一个是交钱。钱她交了,最大的可能就是病危。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哭啥?十八号病床的病人好像在动!请家属过去!”玲玲朝说话的地方望去,却见有个人盯着电视屏幕上18号病床说道。
玲玲连忙冲到屏幕前,大声叫道:“六哥!六哥!”
“快换上衣服随护理员进去吧!”一个医生说道。
术后不到三个小时,江勇的身子动了几下,这种“动”说明是即将功醒的一个征兆,这让陪护他的小护士乐了起来。
这二天她好久没有笑了,爸爸妈妈竟然没有征询她的意见,把她从英雄汪长根身边调走。这让她大为恼火,她连问父母九个为什么,却突然在第十个为什么里卡住了。她父母习惯于女儿的为什么,所以他们等女儿一停嘴,就辩解道:“你很乖,同志间关系处的好,医患关系也融洽;业务有进步,责任心也强,科室里的领导也夸你,所以,再让你换个工作,适应一下。至于我们们不会干涉你的工作,也没有这个权利干涉你的工作。归根结底,这是医院的行政管理,目的是要锻炼你!培养你!”
小护士气的问不出为什么,因为她有种预感,感觉到他们在怀疑自己在谈恋爱。也就是这个为什么,她问不出!
小护士很生气,却也没有办法。院有院规,不像在家里可以撒娇,不服从调动,会让人瞧不起的。
她从烧伤科被调到了门诊科,专门给人打针,这下她真的不乐意了。
小孩子喜欢叫她姐姐;臭男人总是把大半个屁股露出来,然后问她打针打在哪里?挂盐水时,许多家长都躲着她,怕她不会扎针;更让她生气的是有些人竟然直唤她的绰号“洋娃娃!”
她好羞!都要过年了,她快21岁了,还是个长不大的洋娃娃!而且洋娃娃的名声连病人也知道。她哭了,然后说门诊部的姐姐欺负她!连病人也叫她洋娃娃,她非要调出门诊部。
门诊部里也有几个护士都感到委屈,她们哪敢说这个“小公主”小,哪敢叫她洋娃娃!不过,她们虽然感到委屈,却一点也不讨厌她。等她真的调走了,她会来赔不是的。
小护士调入门诊部第二天,就与她父母吵着要调科室,当父母的自然要在晚上讨论一番。本来小护士从不去偷听这种悄悄话,然而,这天夜里小护士心情不爽,睡不着,无意间听到汪长根三个字。连忙贴在房门上仔细听他们的议论。这一听,却正中了她的猜测。原来她父母认为女儿和汪长根谈朋友。
本来嘛,女孩子心中都有偶像,最高境界的偶像那是英雄,大侠,然后是明星、影星、歌星,最后才是帅哥绅士。如果说她父母仅仅是怀疑女儿在谈恋爱,那么,小护士会笑,笑父母把她当成大人。但她父母却偏偏说她心目中的英雄是个憨人,怪人,是块朽木,还说他脑子有问题。听到这些言论,小护士真想冲进去与她父母大吵一场,然后,向他们宣布,她要嫁给英雄!她赌气了!她没有冲进去,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为她的英雄不平!
第二天,小护士病了,病的很厉害!父母给她亮了一下体温,竟然有39度。或许温度太高,当医生的妈妈竟然对她说:“那你今天休息吧!”
穿帮!装病穿帮了!但她娘却不揭穿她的把戏!为什么?按她娘的说法,女儿还是个孩子,随她去吧!过几天,她就会想通,想通了,自然会到门诊部去上班。
谁都说她人小,胆小,胸脯小,屁股小,身体小,谁都说她洋娃娃!她牙齿一咬,想到了ICU(重症监护室)。在ICU每天面对的是死亡,如果没有胆量,谁也不敢去。当然,ICU离烧伤科最近,她有时间和机会去探望汪长根。
小护士不想当洋娃娃,她要做女人,做大女人。想做大女人她当然要成熟,要胆大,还要告诉大家她在谈恋爱,她可以嫁人了,可以和男人试婚,甚至可以生小孩。
果真她调进了重症监护室。今天是她第一天到这里上班,头一班她被排在早班,第一个病人就是江勇。她虽然临床经验少,但家里父母亲都是外科的大夫,对重症病人的监护她并不陌生。何况今天主刀的大夫是她父亲。所以,这个病人,她特别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