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奖了,曾听你父王多次提起你的事情,便知道了些许。既然,阿娜在你的营帐,本王放心了,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相信王子不会亏待她的。”耶律砺望着身后万丈深渊,心底一声叹息,看来,今日,他便要长埋于此了。
七年马背生涯,五年战火驰骋,父亲死了,爱人死了,如今陪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战死了,是时候了,是时候还债了。只是,为什么他的心如此的疼?他不是早已选择了这条不归路吗?为什么他仍旧舍不得,放不下?耶律砺,你也会有怕死的时候!太可笑了!
耶律砺心底嘲笑着自己。
“如今,你自身难保,还有心情说笑,耶律砺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耶律德光视你为宝,可惜了,你今日要死在本王的刀下!”苏日勒长刀一挥,恨意的眸子指向耶律砺。
“谁死还不一定!”忽吐噘用身体挡住耶律砺,反手把刀柄锁在手中,握紧。
“住手!”耶律砺推开忽吐噘,按下他的刀柄,看着眼前几百人的围堵,不禁摇摇头,“想不到,我会困死在区区数百人的手里,苏日勒,你果然用兵精湛,不失你父王的颜面!”
“将军,你说什么?待我给你杀他个片甲不留!”忽吐噘满脸的不服气,挣脱开耶律砺。
“怪只怪你有位对你了如指掌的好兄弟,对了?还有那些可怜的汉人?耶律砺,我就是不懂了,你是战场上的枭雄,居然会对汉人心慈手软?这是耶律德光不派你去守河口的原因吧,我还以为你们兄弟情深,舍不得你呢?今日看来,好像并不是如我所想?”苏日勒扬起讥讽的嘴角。
耶律砺淡然的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想为你父王报仇,你放心,今日我必会给你个交待!”
转头,拍着忽吐噘的身体,低头注视着山下被迷雾笼罩的万丈深渊,一眼忘川的绝美景色,他的心居然如释重担般的轻松。
“阿土,告诉阿罕也,把她送回家!”他拉过忽吐噘在他耳边轻声嘱咐,随后,猛的一推,大喊着,“苏日勒,记住你的承诺!”
语毕,纵身从悬崖上跳下。
“将军”
“耶律砺!”
忽吐噘和苏日勒同时一前一后的伸出手,想抓住耶律砺倒去的身体,然,只能双拳握空。
紧随着,一声嘶喊,“将军,阿土来陪你!”忽吐噘说着便向山崖跃下身体。
苏日勒抱住他的身体,直往后推。狠决的眼神看向身后的几十个侍卫。
“该死!看什么,快点把他拖回去!”
“放手!”忽吐噘像疯了一般怒吼着众人。
塔鲁一拳从他的脖颈打去,忽吐噘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王子,别看了!”他走近苏日勒的身边,一同向着万丈深渊看去。他明白,他的主子并不是十分想置耶律砺于死地。但父仇不得不报。
深沉的眸子略显忧伤,苏日勒握紧双拳,“耶律砺,我们扯平了!”
语毕,带着他的士兵浩浩荡荡的骑上高头马。
放心吧,我会替你照顾好她的!心中默默的对地下的耶律砺发誓!
“她怎么还没醒?”苏日勒坐在酥软炕床边,责问着身边的御医。
“这位姑娘被迷魂药所蒙,加上有孕在身,故”
“迷魂药?谁准你给她下药的?”未等大医说完,苏日勒拉起身边的其木德的衣襟,猛力甩在地上。
“属下知罪!”其木德双膝赶紧跪地饶恕,身后的众侍卫齐刷刷的同时倒膝。
塔鲁走近屋内,见侍女侍卫跪了一地,拿出怀中的药瓶,递到苏日勒面前,“主子,试试这个吧!”
“哪里来的?”苏日勒瞪眼看向塔鲁。
塔鲁向外屋的方向看了一眼。
“进来吧!”苏日勒对门口定然的女子说道。
耶律阿娜挪步到月月的床边,“你给她吃了吧,这是她自己所研制的,很管用。”
苏日勒眯起狐疑的目光,盯着小瓶。
“你放心,月月所用的药瓶里都贴有用法和用量,不会错的。”耶律阿娜认真的说道。
苏日勒喂月月吃了药,果然,不到半个时辰,月月便醒来过来,只是仍旧浑身无力。
“别动!”苏日勒扶住她将要起来的身子。
“砺,耶律砺,他呢?”月月拽着他的衣袖一睁眼便不停的重复着一个问题。
“他不在这里,这里是我的营帐。”苏日勒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躲开她期望的眼神。
“我我要去找他,放开我,我自己能走。”月月推开他的身体,便向门口走去。
“月月?”苏日勒反身来到她面前,护住她的双肩,“这里只有苏日勒,不会再有耶律砺了。”
“你,什么意思?”他隐晦的双眸再暗示什么?月月心中一阵害怕。
“不记得咱们之间一个月的赌约了?我胜了,你便嫁给我!”他知道欺骗不了她,但他就是不想从他口中告诉她真相。
“你赢了?”那耶律砺呢?他到底想说什么?
“我要去找他!”月月绝然的推开他阻挡的身体,拖着沉重的步伐。
他答应过让她等他,她相信他一定不会失信。然而,身后严厉的言语顿时让她停住了呼吸。
“他坠崖身亡了!”苏日勒断然的喊出声。
时间停留了片刻,月月护住身边的门框,“对不起,我不能遵守约定,就当我骗了你。”她要去找耶律砺,他在等她。
“花月月,他死了,我说他死了,你听到没有!”苏日勒拉住她的身体,怒吼着。
月月怔然片刻,甩开被他钳住的双臂,依旧没有听见他的话,“你醒醒吧,我是骗你的,根本不会嫁给你,我是耶律砺的女人!”
“我没有骗你,塔鲁看到了,我的侍卫都看到了,他跳崖了,死了,死了”他摇晃着她虚无缥缈的身体,希望可以叫醒她的神智。
月月怔怔的看着眼前激动的男子,淡淡的问道,“他死了,你应该高兴才对?”但他的眼神却没有流露出愉悦。
苏日勒避开她的眼神,喃喃的自语,“也许我需要的不是仇恨。”
“我很累,我想睡一会儿,可以吗?”月月突然觉得的胸口闷气,脑子一阵晕眩。
“好。”他急忙扶住她的身体。没想未走到床边,月月猛的干呕。
“吐吧,吐出来你会舒服一点。”他一边为她抚背,一边安慰着她。
他不懂她为什么不痛哭一场。
月月舒了一口气,艰难的从喉中涌出几个字,“很困,很累”
“月月?”当他再叫唤她时,她早已昏迷在他的怀中。
半年后,上京,御王府
耶律仇看着炕床上的男子仍旧纹丝不动,嗖的一声甩开长袖,站起身,提起背对着他的白衣少年衣襟,怒目,“该死,他到底几时能醒?”
“莫急,莫急!”白衣少年露出迷人的笑脸,摆摆手。
“这句话,本王都听了千遍了,我问你,你到底会治不会治?”耶律仇没好气,一只手掐住少年的细脖威胁。
少年抽抽鼻头,瞪眼抱怨道,“我说过,我不会治,你非要拉我来,你以为我想住在这种破烂不堪的地方啊?”
“你”耶律仇无言以对,“我供你吃住,你最好给本王收敛点儿?赶快把他治好,否则”
“否则要我命,王爷,麻烦你换点新鲜的,这句话我也听了千遍了,耳朵都快长茧了。”少年见耶律仇要发火,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起药箱,打着大大的呵欠,“哎呦,困死了!我先去睡觉,他醒了你在叫我便是了,莫急,莫急哈。”
“你?”耶律仇气结,但却拿他无可奈何,眼睁睁的看着他大摇大摆的走出他的视线,只能怒吼,“白小跌!”
少年逃跑的身影立马转身,纠正到,“是白跌,非白小跌,如果不喜欢,还可以喊我跌!”
“你?”耶律仇甩开衣袖,隐忍着心中的火气,他怎么会找来这么位主儿,每日除了吃,就是睡,几乎同猪没两样。更加可气的是,起什么名字不好,非单叫一个跌字。那个尼姑是不是在耍他,说什么只此人救得耶律砺。可白小跌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害死人还差不多。
“王爷,别担心,三王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何况白小跌说的对,咱们不必太着急,俗话说的好,得病容易治病难啊。更何况王爷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能活着已是奇迹了。”耶律仇身边最得力的侍卫单政说道。
“希望吧。”耶律仇叹了一口气,又问,“古达有没有消息?”
“前日来信,正在赶往河口的路上,至于阿罕也和忽吐噘暂时还没找到。”单政禀报道,见耶律仇有些忧愁,“要不,属下再去趟齐齐瓦。”
耶律仇摆摆手,“不必了,如今苏日勒与皇上刚刚议和,再去闹事,势必又引来一番战事,这是耶律砺不希望看到的。而且,苏日勒与皇上都以为三王死了,咱们丝毫不能走漏风声的。”现下,保住耶律砺的命要紧。
“王爷,真的相信那道姑所言?”真如那小尼姑预言,耶律砺必有此一劫,躲过,必会脱胎换骨,否然,则会无法超生。单政自己思量着。
“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等古达把萧王找到再说吧。”耶律仇看向远处的梅落处,哎,又是一个冬天
黄河边境,河口,黑山,萧营帐
清宇走几步便向身后的绿眸男人看几眼。踩着脚底步伐突地停下,险些被身后迈着大步四处寻看的男人撞倒。
“哎呦!”清宇摸摸自己的额头,有些晕眩。
“姑娘可没事?”狼头连忙撤开身体,焦急的检查着清宇的眉头。
“你的身体是石头做的吗,好痛!”清宇气的嘟起高高的嘴巴叫嚣。
“属下该死,请姑娘责罚!”狼头单膝跪在清宇面前。
清宇连忙后退几步,“你,你快起来,我只是随口说说。”她不懂,他一个大男人成日的跟着她,却十分听她的话。
“是狼头的错,保护姑娘不周!”狼头跪地不起,坚硬的口气令清宇为难着。
“我不疼了,你快起来,这样说话怪怪的。”清宇拉起胳膊便往上拽,没想用力过猛,直接被他的身体弹回到男人的怀中。
“哎呦!”清宇连连叫叹,她今日这是怎么了,东撞西碰的。
“姑娘?”狼头抱着他怀中的小人儿,有些痴迷。
“呵呵,我没事。”清宇见狼头紧张的模样,连忙安慰他。
从他怀中站立起身体,像个没事人一般说道,“你不用姑娘姑娘的叫,咱们都认识这么多日子了,你叫我清儿吧。”
“属下不敢!”狼头双手抱拳低头,不敢在看她的模样。
“什么敢不敢呀,萧复和古达都这么叫我的。”清宇天真的说道。
“呃?”狼头愕然。
“反正就这么说定了!”清宇向四处看去,指着一面小山头,“咱们去那里好不好?”
狼头急忙阻拦着,“不可!”
清宇皱起眉头,疑惑着,她还是第一次见他反驳她,“为什么?”
“因为那里都是死人!”狼头直言道。
“死人?怎么会?”清宇一面说,一面便往上爬去。
“姑娘,别去!”狼头紧跟在后面,却不敢太过于拦阻,他明白知道真相的日子总会来临的。
清宇爬上山头,居高临下望去。
只见山下有一个几百米宽的大坑,里面叠满了一层层尸体,就算站在两百米之上的山头上,她都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腐臭味。
“恶”清宇抚住胸口在一旁干呕。
“姑娘?”狼头站在她身后,担心种种。
“怎么会这样?”清宇被狼头扶着坐在一旁的石块上。
“是王爷杀的,他把投降的汉人俘虏,还有那些难民都杀了!”狼头没有隐瞒她。
清宇瞪起惊愕的双眸,“你骗人,不是他,他答应过我,不会再杀人,不准你诬蔑他!”
“他才是骗你的,狼头不会说谎!”狼头又是坚硬的口气,“他害怕这些人流放到辽地,威胁到西边的战事,所以把这些中原人秘密处决了。
“不会的,不可能!我要去问他”清宇猛的起身,本闷气的胸口更加紧缩,忽的脑子一阵晕眩。
“姑娘,怎么样?”狼头紧张的抱住她摇晃的身体。
“没事,带我回去,我要去问他。”她无力的要求着狼头,再坚持,没想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狼头打横抱起清宇,向着黑山的相反方向走去。盯着怀中昏迷的清宇说道,“对不起,我不能带你回去找他,因为我和你都不属于这里。”
大营内
萧复与手下几个副将正篝起火堆,喝着庆功酒,见洪泰从清宇帐内方向走来,便问,“她呢?”
“不在,许是又与狼头出去玩耍在哪边了。”洪泰禀报到。
“恩!”萧复点了点头,便见一个侍卫来报,“古司来了。”
他怎么来了,他不是在北院王府吗?怎么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里来了。
正当萧复思量着,古达已在面前,见到萧复便直接开口道,“求二王借一人!”
萧复眯起黑眸细细打量了他一番,见他风尘仆仆,想是急着赶了许多路程,“借人?借谁?”
耶律砺死了,这个古达倒是个可用之才。
“二王可否帐内说话?”古达伸手做了请的姿势,跟在萧复后面。
“什么?你要用清宇的血救耶律砺?”萧复再次肯定他的要求,耶律砺居然没死!这倒是令他意外。只是他何以肯定清宇能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