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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二十三、梦断黄草岭

罗逸回到府衙,章瀚已得知消息,自去设宴请吃,留下花铃、唐露在内堂用餐。唐露见他进来,说道:‘罗郎,你杀了几人?’

罗逸按了按剑道:‘没杀人。’

唐露道:‘没杀人,老悬个剑在腰上作甚?’只听花铃吃吃笑。

罗逸看看剑道:‘悬在腰上方便。’

唐露道:‘怎不见花铃悬在腰上?’

罗逸道:‘她会幻术。’他自然知道花铃会变化之术,只是自己尚未学通。

花铃起身,走到他身边,抚着他按剑的手道:‘罗郎,你只须如此这般,将它变小即可。’眼见宝剑变小如针,罗逸托在手中道:‘这么小?’忽又心念一动,‘呼’的宝剑变回原来大小。原来,变化之术在实也在虚,如妖怪变成人形是虚,然而人形已经实体化所以又是实。宝剑变小自然是虚,然而小如钢针也可用来缝衣,所以又是实。只是罗逸学法尚浅,专注于已学的水法、土法,故未能融会贯通。以至于要唐露的药酒激发,才能显出原形。只因他从娘胎出来便是人形,反将原来的面目隐去了。

妖怪将兵器化作无形,是使敌人无所准备。试想,若对方早知道你使的剑,自然会使出枪或弓弩来应对,你便落了下乘。若你的兵器变化多端,自然会使对方有所防备,你便占了上乘。然而虚化而成的武器自然比不上神兵,所以神兵只能变大变小,不能化为无形。若化为无形,便如《化书》上所说,气化虚,虚化为万物之本,再变不回神兵了,若要再有神兵则须另外炼造。

罗逸自然还没想到此节,不过也知变化的弱点,所以还是将宝剑悬在腰间,并不把它变得和针一样小。

经过此战,岳州城人心稍定,但百姓依然不敢轻易出城,官吏则更胆小了。罗逸却还有事情要做,便是去黄草岭看看,于是对花铃等人道:‘我去黄草岭看看。’

花铃道:‘我随你去吧。’

罗逸道:‘你们且留在城中,我去去就回。’

花铃道:‘蟹咬金呢?’

罗逸道:‘我让他去四周查探是否有洞庭水府的人。’

唐露道:‘我也要去江边,看是否有客船?’

罗逸道:‘你自己小心,要是没有船,就趁早回来。’

于是,两人分头出城而去。

黄草岭上,一白衣女子正站在山崖,面江而立。北面长江,西面洞庭水,衔山吞水,浩浩汤汤。一人从她身后走来,呼道:‘雪衣。’

女子回过头来,清丽绝俗,正是宫雪衣,而她身后的人乃是景玉。她对景玉道:‘你来了?’

景玉道:‘你来做什么?’

宫雪衣道:‘他拿走了佛祖舍利。’

景玉道:‘你是为了佛祖舍利来的?’

宫雪衣道:‘那他在做什么?’

景玉道:‘公子正在府中有事。’

宫雪衣道:‘他都有了舍利子,还忙什么?’

景玉道:‘他忙他的,你又何必再来?’

宫雪衣道:‘过去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吗?’

景玉道:‘他是什么人,你已知道了,何必再空恋着他呢?’

宫雪衣看着沧浪江水,流出泪来,默默道:‘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思绪回到七年前。

七年前,就在这黄草岭上,她和韩放也曾山盟海誓。而这一切,都因景玉而起。

原来,景玉本姓宫,是宫湘主之弟。四十年前,洞庭水府被魔族攻破后,宫景玉受伤被俘,宫湘主则带水府余人避走还真城。然而不知何故,景玉伤愈之后竟投降了蛟魔王,成为其麾下将领之一,也因熟悉湖南之事,被螭蛟命令驻守洞庭水府。和他一同驻守的还有左将军潘兴,以及后来的韩放。

韩放并非螭蛟嫡系,他本是魔界三大将龙将韩牧之子,后认螭蛟为义父,竟成洞庭水府之主,辖制水府诸军。佛祖舍利被金家供奉在还真城之外后,韩放便想借机抢夺。然而还真城外遍布四大家族耳目,想要靠近谈何容易,于是,他便找了景玉,请他帮忙勾结城中宫家的人。景玉不敢找大哥,便通过旧部找上宫雪衣,雪衣本是他侄女,自然不会太防备。此后,景玉又将她介绍给韩放,两人自此相熟。韩放姿容伟岸,潇洒俊逸,不久就令宫雪衣着迷。他避而不谈舍利的事,只携雪衣游历江湖,又立下盟誓,终获得美人芳心,两人相携回到还真城。宫湘主虽知女儿已有心上人,却不知韩放来历,又有宫雪衣代为遮掩,一直被蒙在鼓里。韩放一面和宫雪衣谈情说爱,卿卿我我,一面却去秋华山打探消息,终于穷数年之功挖通山脚到罗汉堂的隧道,由于每次取土都点滴搬运,竟不为金家所知。

既挖通隧道,韩放自不再虚与委蛇,为盗舍利竟弃宫雪衣如敝履,引得她水灌侯家村,而后被禹梅卿所擒,以此挑拨宫家和袁家的关系,更引得别家目光。然而他毕竟势单力薄,虽是洞庭之主,却只带了他自家的家将,在秋华山上中了埋伏,又敌不过金家耆宿,最终功亏一篑。

现在,终借陆松古之手,韩放得到了佛祖舍利,便终日守在水府之中修炼。宫雪衣得袁梦楠消息,才知是他得了舍利,于是趁父亲不注意,独自跑了出来。正想向韩放讨个说法,却听叔父这番言语,不禁悲从中来,恨意绵绵,毫无绝止。

另一边,罗逸奔走了一阵,终于赶到黄草岭。见它不过是座石头山,既无树木,也少花草,想是山上土浅,草木难以生根。且此山久当北风,便是有草也色如姜黄。沿山而上,走近山顶,忽听得有人声,他忙伏低身子,慢慢摸过去。只见山顶上,景玉正站在一个姑娘身后,那姑娘白衣长发,待回过头来,螓首玉颜,仪态万方,正是宫雪衣。罗逸心中又似一抓,心道:这宫雪衣怎么在这里?却似昨日方见过一般。

宫雪衣转身对景玉道:‘若不是你,我怎会认识他?’说罢,手中多出一剑,往景玉刺去。

景玉忙避开,自知理亏,只左右腾挪,却不还手。说道:‘我是不该引你们认识,但也有苦衷,不得不为呀。’

宫雪衣哪容得他狡辩,‘呼’的使出水龙之术,景玉一看,忙扇出飓风来抵挡。罗逸一见,暗道不好,急冲出去往景玉背后一剑。景玉听见背后有破空之音,也不回头,使出长枪往后一格,将罗逸的剑挡住。回头一看,见是罗逸,忙跳开四处张望,大声道:‘牟子野呢?’

罗逸一愣,心念急转,忙道:‘牟大哥就在山下,正要与你比试!’

景玉道:‘他何不上来?’

罗逸道:‘怕你有埋伏,让我上来瞧瞧。’

景玉这才恢复颜色道:‘哼,我知他不敢上来,你走吧,我不杀无名之辈。’

罗逸道:‘你放了她,我马上就走。’说着,指向宫雪衣。宫雪衣适才被风一吹,已委顿在地。

景玉一听,求之不得,忙道:‘你带她走吧!’

罗逸赶紧去扶起宫雪衣,正要带她走,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想走,没那么容易!’

罗逸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韩放带了五个人走将上来。罗逸看那五人,皆目含精光,心道:这回把命扔这里了。

韩放在两丈外站定,看着景玉道:‘景将军也在?’

景玉躬身道:‘公子。’

韩放面无表情:‘你怎么不将他们两人拿下。’

景玉迟疑道:‘公子,他俩并无大过,不如就此放了吧。’

韩放看着罗逸,又看了看宫雪衣,面色说不出的阴暗,对罗逸道:‘你是什么人?’

罗逸看得发怵,说道:‘在下罗大。’

韩放默念道:‘罗大?’又道:‘放下宫雪衣,滚吧!’

罗逸心气一起,捏着拳道:‘你说放就放,以为是天王老子吗?’

韩放一听,纵声大笑,如鬼哭狼号,声震山野。罗逸心悸道:此人真力如此了得,全不像纨绔弟子,比起金无忌也不遑多让。景玉暗道:韩放守着舍利子这么多日,法力倒也增长了不少。

韩放恨声道:‘我不是天王老子,却也留得你的小命!’说罢,对身后道:‘大黄,取他命来!’

只见一黄眉瘦脸的玄衣人朝他躬身道:‘是,公子!’话音一落,便朝罗逸攻来。

罗逸扶住宫雪衣,心念一动,地上石牙冒出,朝大黄攒去。大黄手掌连挥,将石牙打得粉碎,罗逸心道:此人掌力了得。心念又动,石牙不断冒出,生出寒芒。原来,石牙上已裹有冰晶。大黄再掌劈石牙,却也击不碎了,忽见四面皆钻出水龙,一声龙吟,将他冲倒,瞬间结作冰凌,封在里面。又见冰凌生出裂缝,‘啪’一声,大黄从中钻出来,不想四面石牙攒到,将他扎了个透。

韩放一看,满眼杀气,喝道:‘全都给我上!’

四名玄衣人猛向罗逸冲来。罗逸正要施法,忽见地上古藤钻出,卷向四人。四人一滞,又跳了回去。山坡上走来一人,正是禹梅卿。罗逸心中大喜,搂住宫雪衣的腰,跃了过去。

禹梅卿看着他笑道:‘逸儿法力大进了。’

罗逸躬身道:‘师父,徒儿终于见到你了!’

禹梅卿道:‘我没有见你就走了,你不怪师父吧?’

罗逸含着泪道:‘不怪,不怪!’

宫雪衣从罗逸身边挣开,对他道:‘我没事。’

罗逸见她明眸如水,忙道:‘哦,没事就好。’看山上情况如此,又道:‘你赶紧下山去吧,这里很危险。’

雪衣道:‘不用你管!’又看着禹梅卿道:‘禹梅卿,你是来给陆松古报仇的吧?’

禹梅卿面色戚然:‘不错,可惜他已经走了,倒叫人不舍。’

韩放看得生厌,对他们道:‘等你们下了地狱,有的是时间叙旧,何必在此故作情长!’

禹梅卿对韩放道:‘我等了好久,终于等得你出来了。’

韩放道:‘等得我出来又能如何,斗得过我吗?’

宫雪衣上前对韩放道:‘你这卑鄙小人!’

韩放苦笑道:‘雪衣,你也要与我为敌吗?’

宫雪衣看着他,那狠话却说不出口。禹梅卿道:‘韩放,我来做个了结吧!’

韩放道:‘好,不过要杀我,先得赢过我的手下。’说罢,对景玉道:‘景将军,禹梅卿就交给你了!’

景玉上前道:‘是!’又对禹梅卿道:‘禹梅卿,我们的梁子也该了了。’

罗逸拦在前面道:‘我来领教你几招!’

禹梅卿道:‘徒儿,你退下,这事是我自己的事。’

罗逸道:‘师父!’

禹梅卿道:‘你退下吧。’

不容禹梅卿多说,韩放的手下已向罗逸攻来,禹梅卿欲帮忙,却见景玉走了过来,手里晃出一杆长枪。

罗逸见四个玄衣人攻上来,已感棘手,忙挥出青霜剑,攻向其中一人。那人叫‘大青’,使得一把短斧,见宝剑挥来,忙举斧格挡。其余三人‘大红’使双钩,‘大白’使长枪,‘大紫’使软鞭,纷纷向罗逸攻去。四周尽是光影,罗逸一击不成,踏脚便退,一个倒纵跃出三丈外。藕丝步云履虽不见得真能腾云驾雾,却也使人身轻如燕。

四人见他身法如此了得,便纷纷绕开,欲将他合围起来。罗逸一剑已试出大青膂力,比之大黄尚且不如,见四人分开,忙又向他攻去。一剑扫出寒风,大青斧上冰凌尚在,早知宝剑厉害,见寒风即至,忙闪身避开。却哪比得过罗逸的速度,还未立住身,见罗逸的宝剑已刺到,不得已,忙举斧遮挡,却见寒光一过,腹部已多出一道口子,跟着寒冰刺骨。大青顿脚急退,刚站定,一口气提不上来,便跪倒在地,眼见寒光袭来,已做不得主,只听‘呲’一声,宝剑已穿胸而过。大青张口结舌,眼前一黑,栽头便倒。

罗逸刚拔出剑,便听三面有破空之音,急向前跃开,一面回身,见数支冰箭射到,擦身而过。余者三人跟着奔来,转眼要到。罗逸忙向大红冲去,尚未及身,已一条水龙喷出。大红一边喷出水龙抵御,一边舞着双钩向罗逸冲去。水龙相撞化作彩虹,不等大白、大紫围拢,罗逸宝剑连连挥出,逼得大红倒退,他脚下不停,挺剑直刺。说时迟那时快,大红双钩一交,已扣住剑刃,瞬间双钩已结起冰凌。罗逸忽的松开宝剑,贴近大红,手上冰锥送出,只听‘噗’一声,冰锥已透大红前胸而过。大红犹自睁着眼,手握双钩,心却凉到了冰点。

罗逸刚转身,长鞭已甩到,他脚下一动,已躲在大红身后。‘啪’一声,长鞭抽在大红胸上,印出一条血痕。大红已往生,更不知疼痛,尸身欲倒,却被罗逸扶住,竟成肉盾。罗逸手中没有宝剑,忙躲在大红身后使出水法,只见两条水龙跃起,分头向大白、大紫冲去。大白急退,避开水龙,大紫却反往前冲,手中软鞭抽到,罗逸忙往后跃。只见长鞭甩过大红尸体,将他卷起。大紫一面躲开水龙攻击,一面跃到大红身边,抽回鞭子,又向罗逸攻去。大白也忙挺枪而上。

罗逸避开长鞭,往大白冲去。大白见罗逸跑来,忙使出水法,一条水龙钻地而出,向他冲去。罗逸一面躲避水龙,又见长鞭袭到,忙耸起两面土墙,将水龙和长鞭挡住。又跃过墙头,朝大白而去。大白见罗逸近前,挺枪直刺。罗逸滑过长枪,已伸手到大白胸前,大白正待呼号,冰锥已透胸而过。罗逸刚刺杀大白,随即往他身后跃去,果听身后鞭响。他一回头,见大紫长鞭卷过大白尸体。

韩放见大白已死,便要冲过去,却见宫雪衣挡在前面。韩放道:‘你让开!’

宫雪衣道:‘不让!’

韩放见她清丽超卓,不可亵渎,竟止步不前,和她相视而立。那边,景玉已被禹梅卿土法逼住,四面皆是高墙,布满藤萝,任凭大水、焚风,都撼动不了分毫。四面古藤又卷到,他只得左突右冲,以长枪抵挡。

这边,大紫喷出一口白雾,四面弥漫开来。罗逸自知他的计谋,想趁浓雾,以长鞭取胜。罗逸不敢大意,耳听得鞭响,四处游走,一面布下石牙。他的藕丝步云履踏地无声,自不为大紫所知。

韩放见雪衣不肯让开,大紫、罗逸又在雾中相斗,回头看景玉已在彀中。不再迟疑,往禹梅卿攻去,雪衣倒未阻挡。

罗逸听得大紫跳跃,已知他上当。原来,大紫长鞭卷到石牙便以为是罗逸,忙射出冰箭,却没听到呼声,便上前查看。见是石牙,赶忙抽鞭跃开,却见罗逸的身影已在左近,忙朝他一甩鞭。只听‘啪’一声,人影不动,大紫心惊,连抽数鞭,人影依然不动,忙近前一看,却是个石人。醒悟过来,顿感不妙,却已经迟了。罗逸早在他身后,冰锥已然刺出,只听‘噗’一声,刺入大紫的后背,自前胸而出。大紫手一软,长鞭落在地上,跟着身体向前扑倒,就此归西。

罗逸使出冰晶之术,浓雾消散。见宫雪衣尚站在一边,远处,韩放和禹梅卿正斗在一起,景玉则作壁上观。罗逸忙跑过去,只见韩放手握九曜弯刀挥砍,禹梅卿手持一柄铁铲,左支右绌。

九曜弯刀是佛牙舍利所化,威力无比,谁人敢当其锋?景玉也只能远远躲着,生怕刀气挨到。罗逸离得近了,已感觉刀气逼人,刮在身上,连衣衫也裂开,连忙往后退。但见师父在危险中,他心中焦急不已。

禹梅卿见敌不过宝刀,已欲逃走,忽的使出土法,一座石山耸起,将她和韩放隔开。她拔腿往罗逸方向逃去,刚逃开,边听身后一声巨响,石山已轰然裂开。韩放见禹梅卿逃走,哪里肯放,忙挥刀劈来。一线刀气砍过,禹梅卿已纵身跳开,反把地上劈出一条凹槽。罗逸看了地上的凹槽,心道:韩放比起金秋白来,却又差得多了。然而此刀毕竟威力惊人,罗逸也不敢直撄其锋,忙跟着师父逃跑。跑得十来步,忽见师父落在地上,俯身不起。罗逸忙跑过去,扶起她道:‘师父,你怎么了?’

禹梅卿抚着腹部道:‘我受伤了,你快跑吧!’原来,刚才与韩放对招,已被刀气撩到。

罗逸见她腹部和腿上皆渗出血来,急道:‘师父你快跑,我来挡住他们!’说着,返身往韩放奔去。

奔不出几步,韩放和景玉已经追来。韩放扛着弯刀道:‘哼哼,跑啊,怎么不跑了?’

罗逸瞪着他道:‘还不是佛牙舍利的威力!’

韩放掌着刀,一边抚摸,一边道:‘是,就是舍利的威力,让它送你们下地狱吧!’说罢,刀指罗逸,忽的劈来。

罗逸哪里敢退?忙使出土法,耸起五道石墙。却听‘咔嚓’一声,石墙纷纷裂开,眼见刀气即至,罗逸忽然被人撞开。待再回头,只见禹梅卿胸前喷出一箭血雨,往后便倒。罗逸忙过去搂起她,几个纵身,已逃了开去。

山坳里,禹梅卿躺在地上,正抓着罗逸的手道:‘我不行了,你走吧。’

罗逸蹲在她身边,含泪道:‘师父,师父,我不走。’

禹梅卿道:‘人都是要死的,父亲,母亲,哥哥,妹妹,陆松古~’

罗逸流泪道:‘师父,你别死,你别死!’

禹梅卿睁大眼道:‘他们,他们就在这里。’

罗逸哭道:‘师父!’

禹梅卿颓然道:‘好孩子,你,你~’一口气接不上来,手一松,就此撒手而去,一颗黄色内丹从其口中吐出。她自从知道儿子没死,便日夜思念,却终归只能在梦中见到。待有了罗逸这个徒儿,更是多加爱护。今天梦已醒来,镜花水月不在,俱往矣,一切重来。

罗逸大恸,他自幼不知父母,好不容易有个师父,却又这么快失去,能不让人伤心吗?他把心一横,忙捡起禹梅卿的内丹,草草葬了她,又在坟前磕几个响头,直往山上奔去。

来到山上,只见韩放正抓着宫雪衣,要将她带入湖中。宫雪衣则拼命挣扎,叫骂不已。韩放只在一边袖手旁观。三人见罗逸去而复返,都惊讶不已。韩放放开宫雪衣,对罗逸大声道:‘你好不知死,让你跑了,还敢回来!’

罗逸不理他,只从怀中掏出蒋乐和禹梅卿的内丹,一股脑吞下肚去。只感觉一股热力从腹中升起,直散入四肢百骸。他狠狠的盯着韩放,瞳孔放大,满眼怒火。韩放只感觉到一股杀气,忙将九曜弯刀握在手中,蓄势以待。

罗逸感觉全身欲爆,忙向韩放冲去,势若奔雷。韩放见他奔来,挥出弯刀,一线刀光过去,罗逸已跃过刀气,绝尘而来。韩放瞬间劈出三刀,却不见罗逸踪影,抬头一看,只见他已腾空而起,一股大水从天而降,发出一声龙啸。

韩放往天上一刀,大水裂开,分作两条巨龙,迎头击下。韩放不敢抵挡,转身就跑,却如何跑得过水龙,眼见被砸到,忽一股大水横生,飓风又起。原来是景玉在旁边看到,忙施法相救。两股大水冲在一起,发出轰然巨响,余波尚未散尽,又冲得韩放一身雨水。韩放惊魂未定,罗逸却已奔到,一手抓起他的胸襟,将他直掼出去,摔在地上,滚出老远。不等他站起来,罗逸已一掌砍落,只听‘咔嚓’一声,将韩放的左肩骨砍断。韩放大号,罗逸却一脚踢出,将他踢出十来丈远。

韩放一口鲜血喷出,只觉得腑脏俱裂,真比杀了他还难受。正躺地等死,却见景玉跑来,将他慢慢扶起。他站起身一看,九曜弯刀已落在好几丈外,罗逸正在远处跪倒在地。韩放吐出一口血道:‘他怎么了?’

景玉脸色发白道:‘不知道,或许是在祭拜他师父吧。’

韩放推开他:‘不对,他是不行了!’说罢,又哈哈大笑,面目狰狞。缓缓走上前去,捡起九曜弯刀,一步步往罗逸走去。

罗逸面色蜡黄,浑身发抖,内丹的反噬之力已经发作,只感觉胸中大痛,有如撕心裂肺。汗涔涔下,一股力量似在拉扯他的灵魂。罗逸抬起头来,见韩放正拾刀而来,心中怒火不禁又起,然而却使不出力来。他慢慢站起来,木然看着韩放。忽觉身旁有一个人,侧脸看去,一张玉面,明眸如水,正看着他。罗逸神智稍清,回过头来,见韩放一刀砍来。他忙纵身后退,避过一刀。韩放手也发抖,急提一口气,忽的奔动,朝罗逸又连连砍出两刀。罗逸使出全身力气,不住倒纵,忽听‘哗’一声,胸前衣衫裂开,喷出一道血水。

罗逸跪倒在地,身后便是悬崖,底下江水滔滔。低着头,见鲜血从胸口不断渗出。韩放一口气堕了,脚一软栽倒在地。等景玉将他扶起,见罗逸正跪倒在地,不知死活。韩放紧了紧手里的刀,满脸是汗,嘶吼道:‘我要杀了他!’又推开景玉,举刀朝罗逸劈去,却手一软,劈得偏了,在罗逸身边劈出一道浅浅的口子。原来,他早已力竭,使不出刀的威力来。正要举刀再劈,却见景玉奔了过去,一脚将罗逸踢下悬崖。

景玉上前躬身道:‘公子,你已身受重伤,快让我带你回去吧!’

韩放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已没有知觉。景玉蹲下来喊了几句,又探探鼻息,这才起身对宫雪衣道:‘你走吧,别再来了!’说罢,抱起韩放,几个起落,往洞庭水而去。

宫雪衣走到悬崖边,往江水望去,见江水汹涌,早没罗逸踪影。不禁叹了一口气,白衣飘飘,往山下而去。

二十四、章瀚殒命

罗逸从悬崖跌落,只听见耳边风声呼啸,不久,又掉进水里,眼前一片朦胧,更也不知自己死活。随波逐流一阵,身上反没有当初那么痛了,只感觉全身麻木。往下游飘得十多里,忽听见有人喊,不久,便被一船截住,被人捞上船去。在船上似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又神志不清,沉沉睡去。

岳州城里,花铃和蟹咬金正急不可耐。那日,罗逸去黄草岭至傍晚还没回,而唐露等人早找到客船,离城而去了。等蟹咬金回到刺史府,听花铃说起,这才结伴去寻找。两人来到黄草岭,不见罗逸踪影,又见地上有不少血迹,便知出了事。再四处打听,更没音讯,只好回到岳州城。

几日过去,依然没有罗逸消息。而刺史章瀚见城外没有动静,便派人出去巡查,早不见贼寇踪影。饭是要吃的,事情也是要有人做的,那些城外官吏虽然死得可怕,但是各县还得有人管理。虽然在城里躲避的官吏心有余悸,但在章瀚的明令之下,也只得出城赴任。

章瀚当然知道他们害怕,所以要做出表率,一面派兵护送官员上任,一面出城巡视,又张贴榜文,以安民心。这日,来到巴陵县,见稼穑有序,桑榆成行,心中欣喜。便与田边老农攀谈:‘老人家,这田中一年能产多少稻子啊?’

老农道:‘这田一亩可产四石谷,一年两季,共八石。’

章瀚道:‘这一年要交多少租啊?’

老农道:‘什伍之租,一亩地一年要交四石谷。’

章瀚心道:此地和别处一样,并没多收。又去问了采桑人家,都说衙门税重,不少人去湖中捕鱼为生。章瀚又想去湖边看看,侍从道:‘使君,湖边恐有贼人。’

章瀚道:‘我们是便衣,且贼人已被杀破了胆,怕他何来?’

于是,一行人往湖边而去。来到湖边,见湖中白帆点点,岸上层峦叠翠,青云紫燕,湖光山色,美不胜收。章瀚见洞庭如此胜景,胸臆难抒,正要赋诗一首,忽听旁边山林草莽间一声呼喊,竟钻出不少贼人来。侍从皆惊惶失措,拔刀相抗。贼人将章瀚等人团团围住,这才有头领出来问话:‘你们可是岳州府衙役?’

众人皆不敢答话,章瀚见此人额上系一条黄巾,不敢大意,忙道:‘我们是朝廷派来巡察地方的官吏,看是否有人贪赃枉法。’

头领叫出一喽啰来,问道:‘是他所说的吗?’

头人道:‘头领,这人就是岳州城的大官。’

章瀚一看,那喽啰便是刚才见到的老农,失惊道:‘你,你!’

头领一声吆喝:‘全都带走!’

众侍从都扔下刀,跪地求饶道:‘好汉,我们都是当差吃饭的,上有高堂,下有妻儿,还请放我们一条生路啊!’

头领指着一个瘦小衙役道:‘你回去告诉州府衙门,我们是洞庭水寨的,要想放人,就拿十万两银子来!’

那衙役磕头如捣蒜,连连称是,然后站起来,一溜烟跑了。

贼人将章瀚等人绑了,蒙上眼睛,直送去贼窟。章瀚感觉一路走路又乘船,等被人解开眼布、绳索,只见已身处一间堂屋。堂中坐着一文弱汉子,头戴平巾帻,身穿紫袍,两厢站着侍卫。

章瀚看着他道:‘你是何人?’

汉子道:‘洞庭贼首陈伯夷。’

章瀚心道:想不到洞庭贼首这般其貌不扬。又听陈伯夷道:‘你便是章瀚?’

章瀚道:‘不错。你捉我来,意欲何为?’

陈伯夷道:‘用你换点钱粮。’

章瀚道:‘看你也是读书人,竟也落草为寇。’

陈伯夷笑道:‘读书若能解饥寒,我也不会落草。’

章瀚道:‘岳州百业待兴,正是用人之际,你们若肯上岸,官府愿意分拨田地、耕牛。’

陈伯夷道:‘章使君这话倒是替我着想,可是为官一任,难保继任者不会改弦更张。’

章瀚道:‘既分发了田亩,怎会更改?’

陈伯夷道:‘使君未免不通时务。’

章瀚疑惑道:‘此话怎讲?’

陈伯夷起身道:‘使君为户部侍郎时,会管地方州县交不起钱粮吗?’章瀚脸颊抽动,又听他道:‘你为刺史也要催粮,会管地方交不上来吗?’

章瀚脸色发青道:‘征税都是以各州县户口来定的。’

陈伯夷发笑道:‘若有天灾该如何?’

章瀚道:‘酌情减免。’

陈伯夷道:‘我本是本地富户,家有良田百亩,从未拖欠粮租。然而,县府为了补缴钱粮,居然勒索于我家,我父不缴,就被诬陷勾结妖魔,抄没田宅不说,还被官府下狱。我父冤屈难伸,在狱中自尽而死,而我无家可归只好落草。’

章瀚道:‘地方有不法事在所难免。’

陈伯夷道:‘你是岳州刺史,可知巴陵县尉家有多少田产吗?’

章瀚流汗道:‘不知。’

陈伯夷道:‘有上好水田三千亩,我家的田也成了他的。’

章瀚心惊道:想不到那狗官如此侵凌百姓,直如恶霸。便道:‘他已经被你杀了,也算罪有应得!’

陈伯夷道:‘若是朝廷不减赋,你说我们能上岸吗?’

章瀚道:‘朝廷自然不会随意减赋,但你们不上岸便始终只能做草寇。’

陈伯夷恨道:‘都是因为你们这些狗官,我定要杀尽狗官,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章瀚见他气势汹汹,便道:‘你若是肯受招安,我便奏请圣上减免巴陵赋税。’

陈伯夷大笑,对左右道:‘把他给我拉下去!’

岳州城府衙,章华听得衙役禀报,心急火燎。十万两银子,就是把整个府衙卖了也值不了这么多。他一面修书往家中报讯,一面向府衙佐官求助,无奈佐官皆不愿当头。只有司马段实道:‘公子,十万两银子须非小数,库银也值不了那么多。且贼寇狡诈,不可轻信。我已上报朝廷,请调动兵马前来剿贼。’心中却道:府库中即使有这么多银子,谁敢拿来救人?

章华急道:‘远水解不了近渴,且若朝廷派兵来,我父恐有危险。不如发动州府兵马前去救人。’

段实摆手道:‘不可,州府兵少,而洞庭浩瀚,即便派兵去也不济事。而且,若贼寇趁此机攻城,难保岳州不失!’

章华颓然坐在凳上,一脸苦恼。段实又道:‘公子,听说府中有能人异士,你何不请他们帮忙?’他所说的能人异士便是花铃和蟹咬金。

章华无奈,只得去求花铃和蟹咬金。花铃听得章华所说之事,也不便拒绝。便道:‘十万两银子虽非小数,我倒也勉强能凑得出,只怕~’

章华一听,赶紧下跪道:‘我愿替姑娘做牛做马,且我家田宅折卖了尚值一、两万两银子,可先还给姑娘。’

蟹咬金道:‘你就是做牛做马,这辈子也还不上。’

花铃却道:‘公子请起!事情恐没有那么简单,令尊职位非小,贼寇怎舍得放人?十万两银子怕是托词。’

章华道:‘不论如何,还请二位一定相救!’说罢,磕下头去。

花铃看了蟹咬金一眼道:‘我们便随公子走一趟。’

三人便往巴陵而去。去前,已派衙役知会水贼。赶到巴陵县,衙役来报,贼寇说明日在苍鹭山交人。

次日,三人依约赶到苍鹭山,果然见有贼人在山下守候。章华见山高林密,不敢大意,和花铃走上前去,蟹咬金则在后面看马。章华对贼人道:‘人呢?’只见贼首吹起一声哨响,从山坳中转出一面轿子,远远的放着。一人掀起轿帘,果见章瀚坐在里面,被蒙住嘴巴。贼人又将轿帘放下。

贼首道:‘银子呢?’

花铃抖抖包袱,从中抓出一把珠宝又放进去。章华道:‘先放人。’

贼首道:‘先交一半钱。’

章华瞧着花铃,点点头。花铃便分出一半珠宝来,交给贼首。贼首接过珠宝,看了看,往后面吆喝道:‘把轿子抬过来!’喽啰听了,忙把轿子抬来,放在地上。

章华上前去,揭开轿帘一看,父亲紧闭双眼,面色发紫。他大惊,忙钻进轿子,一探鼻息,手哆哆嗦嗦,大声道:‘爹!’喊罢,跪在轿前嚎啕大哭。

花铃一看有异,忙抓住那贼首,喝道:‘你做了什么?’旁边喽啰想上来,却被花铃一脚踢倒两个,半天起不来身,余者见了,一时不敢动。

蟹咬金上前来道:‘怎么了?’忽听得前面一声喊,只见从山林中钻出不少贼人来。蟹咬金忙道:‘咱们快走!’说着,一把从贼人手里抢过珠宝。

贼首狞笑道:‘我只要你们一半银子,当然只给半个人。嘿嘿!’倒没想到花铃这么一个娇女子,竟能将他一举成擒。

章华一听,忙站起来,朝贼首脸上挥拳,直打得他鼻血长流。蟹咬金劝道:‘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带上侍郎的尸身快走吧。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杀他几人又能如何?’见贼人已经靠近,忙吐出数枚沙弹,瞬间击倒几人。却又听天上传来一声枭叫,忙抬头看,只见三只鱼鹰落下来。蟹咬金道:‘看来是走不了!’

果见三只鱼鹰落地,变成人形,立在当场,众贼人一见都止步不前。当先一人道:‘蟹兄,好久不见!’

蟹咬金见那人细眉圆目,失惊道:‘你是,卫琛!’

卫琛笑道:‘蟹兄好记性!’

蟹咬金道:‘你既在这,螭蛟呢?’

卫琛缓缓道:‘不瞒蟹兄,魔王并不在洞庭水府。’

蟹咬金心中不信,口中却道:‘那你来作甚?’又看了一眼贼寇道:‘你居然勾结水贼。’

卫琛道:‘蟹兄哪里话?我不过是遇见故人,来亲近一下。’

蟹咬金道:‘免了!你既然不是他们一伙,杀一人来看看。’

卫琛大笑:‘蟹兄还是这么幽默!我怎能随意杀人呢?’

蟹咬金看着他手上的利爪,哂笑道:‘你想怎么样,划下道来吧?’

卫琛道:‘我想请蟹兄到水府一聚,以尽地主之谊。’又看着花铃道:‘这位小娘子也可一同前往。’

花铃见他花言巧语,手中一用力,捏碎贼首的喉咙,扔在地上。众贼人一看,又惊又怒。卫琛却道:‘娘子怎地如此蛮横,看来想吃罚酒了!’

花铃道:‘看这是什么?’手一挥,一把花瓣散出。卫琛只见满目花雨,明媚嫣红,心道不好,忙默运真力,定心守一。

待醒来时,已不见花铃等人踪影。回头来看,只见众贼人都躺在地上,一脸傻笑,两名部下正闭目解幻。卫琛不禁一笑:‘这么不识趣,倒枉费我心机。’

花铃三人纵马奔出二十里地,才缓下来,章华驮着父亲的尸身兀自悲戚。蟹咬金回头一看道:‘那厮倒没追来!’

花铃道:‘你怎认得他?’

蟹咬金摇摇头道:‘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三人急回岳州城,回城后,章华自去料理父亲的后事,花铃和蟹咬金也不便在府中长住,就搬到了客栈中暂住。佐官得知章瀚已死,便派人飞报朝廷。等朝廷旨意下来,已过了三日,追赠章瀚为兵部尚书,赐银厚葬,又赐章华为给事郎,着吏部候用。州府中,章华问段实道:‘司马,朝廷打算何日剿贼?’

段实道:‘朝廷并无意剿贼。’

章华嗔目道:‘什么?’

段实道:‘公子,令尊之事实属意外。朝廷有旨,言贼寇作乱皆因苛税太重,官不恤民。所以应广施恩信于百姓,惩处贪腐,薄税养民,再行招安贼寇。’

章华道:‘那我父亲岂不是白死了?’

段实道:‘令尊本意也是招抚贼寇,谁知天不假年。还请节哀顺变。’

章华吼道:‘你们这些庸官,无力治州,却累得我父枉死,着实可恶!’

段实白着脸道:‘公子言重了!我等只是佐官,并无实权,何来累汝父亲之说。且汝父不听侍卫劝告,强自涉险,反累得众侍卫一同被俘,不得回来,我等亦被罚俸半年,倒是冤得可以。’

章华脸孔扭曲道:‘你,你~’

段实道:‘本官还有事,少陪了!’说罢,拂袖而去。

次日,章华扶灵回京,除了少许僚属,竟无人相送。一路悲哀,只感世态炎凉。行至金井山,恰逢牟子野要往武陵去。

牟子野自然识得章华,见他身着孝衣,扶灵南行,心中已猜着七八分。便上前道:‘你可是章侍郎之子章华?’

章华停住脚,见他黝黑面膛,身旁跟着一人,黄脸皮,两眼溜圆。他问道:‘你是何人?’

牟子野道:‘公子可还记得腹中之蠹?’

章华恍然道:‘你就是给我下蛊的人!’

牟子野笑道:‘不错。’

章华既惊且怒道:‘你要如何?’

牟子野踏前一步,抚着棺木道:‘这是令尊?’

章华默然不语。又听牟子野道:‘可惜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杀他的是洞庭水府的人。’

章华道:‘是洞庭水寇。’

牟子野道:‘哦,不过水寇和水府本就是一家。’

章华道:‘那又如何?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牟子野瞪着眼道:‘你错了,我根本就不是人,是魔!’

章华退后一步,挥起哭丧棒道:‘你!来呀,大伙快将他拿下!’旁人一听,忙围拢过来。

牟子野一笑,一口气吹出,风声大作,直刮得众人睁不开眼!风停后,众人再看,连同章华已没了他们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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