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庭坚静静地望着安雪晨,眼底深邃,双眸黑如墨玉,如同一团晕染不开的浓墨。
望着这双眼睛,安雪晨忽然想到与这双眼睛极其相似的另一双眼睛。
她的眼前浮现出之前在电梯口等候段中和他们离开时的情景。
在电梯的门即将要合上时,安雪晨看见段中和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那一眼里竟带着一丝恳请。
现在望着段庭坚,安雪晨忽然明白了段中和那一眼的含义。
段庭坚心里藏着的伤,也是这么多年来纠缠在段中和心里的结。
段中和心里再清明不过,他已近残烛之年,距离往生的路程已不遥远,他不想带着这个结在另一个世界里与段庭坚的母亲相见。
他们父子之间的这个结,系铃的当事人恐怕此生也解不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在段庭坚自己也已经成为人父时,他的心里也许早已理解并原谅了他的父亲,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们父子之间形成的隔阂,就像在彼此之间筑起的一堵隔膜之墙,岁月的叠加,让这堵墙越筑越厚,墙这边和墙那边的两个人,谁都迈不出那向前的一步,推倒这堵壁垒,伸手走近对方。
他们之间需要一个中间人来帮他们推倒这堵墙,解开这个结,而段中和认定了,这个人就是安雪晨。
“早上,你父亲来过了。”安雪晨轻声道。
段庭坚的眸色仍深幽无波澜,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安雪晨。
安雪晨望着段庭坚,停顿了两秒钟,然后缓缓开口道:“你父亲把逸晨带走了。”
段庭坚的眼底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眼神也瞬间冷沉下来。
安雪晨伸手轻轻地抚摸着段庭坚的脸,柔声道:“你父亲说,逸晨和你小的时候一模一样,原来你小时候也这么调皮,总说爸爸长得像你,尿床了还耍赖不承认,半夜睡醒害怕了大声不停叫爸爸,”
“和爸爸玩打枪游戏总吵着要爸爸装死,可以自己下楼梯偏要爸爸背,”
“爸爸不在家总喜欢打电话给爸爸,装着像个小大人,却总也不愿意离开爸爸……”
安雪晨的声音越来越温柔,她俯下头,把脸紧贴着段庭坚的脸,在他耳边轻声道:“孩子小的时候,总是父亲伸手给孩子,等孩子长大了,父亲也老了,应该孩子伸手给父亲了,你说是不是?”
安雪晨慢慢抬着头,鼻子轻轻抵着段庭坚的鼻尖,目光温柔如水:“逸晨明天就送回来,他是你的儿子,永远都会在你身边,谁也抢不走。”
段庭坚眸子里的冷色渐渐消散,恢复了之前的清亮,嘴角浅浅勾出一道迷人的弧线,目光凝驻在安雪晨的脸上,极尽温柔。
这一刻,安雪晨觉得段庭坚像是一个新生的婴儿,她觉得现在自己拥有两个孩子,不,是三个。她把手轻轻地覆在自己的腹上——这里面正在孕育着一个新生命,这个新生命是属于她和段庭坚的,是她和段庭坚的爱的结晶,她必须要好好保护这个新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