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看他，“你没骗我。”
“没有。”
“那，那他还能活多久呢？”
她声音小得很，像从鼻子里发出来的一样。
“发现的比较晚，再加上爸本身身体也不好，情况不乐观。”
“我不听这些，我是问他还能活多久，医生怎么说的？”
她开始不安，韩玺的手一直从上到下滑过他的背，好像这样就真能把她的毛顺过来一样。
“医生的原话是，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生命危险。”
“可是，肺癌不是马上会死的，韩玺，发现得早的话可以活很多年的。”
她这次没有立刻流眼泪，眼泪就含在眼眶里，她一眨眼就会留下来，可她偏偏不眨，眼睛水茫茫的，看得韩玺不知道怎么办了。
“平平，爸爸已经到晚期了，你有时间多陪陪他就好。”
“他之前做过体检的，咱们还看过，明明没有问题，怎么会突然到晚期？那个吴南是干什么吃的，他在哪儿？”
他实在忍不了，两个拇指合上她的双眼，把流出眼泪向两边抹。
“吴南已经去美国了，他是高钢那边的人。”
“高钢害死了我爸，然后他们现在还好好的？吴南还跑到美国逃罪？这是什么世道？”她眼神空洞，声音却不自觉地变得尖锐，之前欢爱时候的软糯一点儿都听不出了。
“岩宇已经举报他们了，高钢没几天好活。”
她任性的这四天，错过那么多。
“举报有什么用，又不能赔我一个爸。”
她往他身上贴了贴，“韩玺，我恨他们，我恨高钢，恨吴南，我恨苏堂，我恨他。”
一字一句落在韩玺心里，成了让人万劫不复的咒。
“平平，我和苏岩宇会好好还回去的，你安心在医院陪陪他就可以了，不用想其他的。”
韩玺慢慢把苏瓷安抚好，抱着她小睡了一会儿，起来之后带她去了医院。
不知道她是睡了一觉冷静了一点，还是她本来就这么冷血，她看见苏堂的时候，反倒没什么感觉了。
她知道他得了绝症，可她也没忘他的逼迫。
一直到她走，苏堂都没有醒，不知道是真睡还是装睡。
苏岩宇坐在旁边，整个人瘦了一圈，脸上胡子拉碴的，就算衣着整洁还是挡不住那种疲惫。
苏瓷倚在了韩玺身上。
他才二十四岁啊，两年前还是意气风发的模样，时不时撒娇着找她要钱花，突然身上要挑这么重的担子，他又能好到哪儿去？
“时候也不早了，你俩走吧，这儿我看着。”
苏岩宇连语气里都是疲惫。
“弟，你回家睡一晚上，我在这陪爸爸。”
苏岩宇笑了，“姐，我回去也睡不了觉，横竖都睡不了，就不如在医院呆着。回去给姐夫做点儿好吃的吧，他这几天过的可不怎么样。”眼光别有用意。
苏瓷看了韩玺一眼，韩玺难得地把目光转移到了别处。
还真有点儿可爱。
“那咱们一人一天吧，明天我来。”
“行行行，明天再说。”
她回头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苏堂，和韩玺离开了房间。
“你眼泪都在家里流完了？怎么刚才这么平静。”
“我从小就爱哭，但是当众哭又不合适，我就找到一窍门，比如我爸，我看见他很伤心，想哭，我就拼命地想他不好的地方，想他怎么狠心，怎么抛弃我妈，想完了以后就不想哭了。”
“平平，你是你爸亲生的吗？”
她给了他一个白眼，“这也是为我自己好。”
“我知道。”
车开到一个路口，他问她：“带你去坐标吃点儿甜的？”
他想让她心情好一点。
她一听到坐标，当然说好。
她太久没来这儿了，连坐标书店开始营业了都不知道。作为一个员工天天不来上班，虽然有点儿愧疚，但她还是和韩玺大大方方地走进了书店。
装修风格延续了咖啡馆的套路，多是木质书架，到处贴着关于咖啡的小常识，清新文艺，但是为了让人们看书，灯光全都选用白色，论温馨就和咖啡馆有些差距了。
她以为只是这么逛逛，谁知道韩玺还真的买了七八本书。她瞟了一眼，看见了几个书名，有几本和金融有关，还有几本讲历史。
原来家里那些书还真都不是装模作样。
这个时间Eleven不在，她更自在了，点了一杯卡布奇诺，要了一块红茶栗子蛋糕。她之前从没见过这款蛋糕，她猜应该是新品吧。韩玺这几天喝了太多咖啡，闻到咖啡的味道胃就不太舒服，他用了很久生生把那股不适感压了下去，陪着苏瓷要了一杯果茶。
苏瓷认真地吃着蛋糕，韩玺相反，背靠着沙发，手揽着她的腰，对桌子上的那杯红茶置之不理，倒是对她更有兴趣。
“你这几天没好好吃饭啊？”苏瓷问。
“嗯，太忙。”
“那我一会儿请你吃地道的R市本地菜。”
“好啊，地址？”
“我想想，”她转了转眼珠，“越河路江南锦苑8栋。”
韩玺笑了，吻上她的眉心。
那是他们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