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川，这是我女儿，叫苏瓷。”
那时候骆连川二十九岁，第一次碰到苏瓷。
小姑娘还没有后来那么好看，只是白净干瘦，一双眼睛古灵精怪的，倒也看得出好底子。
那天酒会上她缠着他问了很多问题，比如他多大，做什么的，星座是什么，哪里上的大学，以致于他都没办法和其他的宾客交谈。
“哦，那你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不过我已经结婚了。”
小姑娘低下头，很久都没说话，他都要告辞去谈生意了，她突然拉住他的手，“诶，我可以不叫你叔叔吗？”
他觉得好笑，“那你想叫我什么？”
“就叫骆连川啊，你手机号码告诉我一下吧，如果我大学想学计算机还可以向你咨询一下。”
酒会上其他的人问他，“骆总，刚才那小女孩是谁啊，你妹妹？”
他笑着说不是。
后来他想，如果可以，他是想把她当女儿疼的。
她总是叫他出去，吃饭，问问题，以她自己的名义，或者是以苏堂的名义。骆连川总觉得与她出去和与那些女伴出去是不一样的，她还很小，比他小很多，因此也没有必要向程臻隐瞒。
她总是说很多的话，说她的悲惨经历，奇妙遭遇，他不知道她是为了引起他的同情心还是为了什么其他的目的，不过他的同情心确实被勾起来了。
他给她夹了一块鱼肉，“歇一会儿，吃完再说。”
她突然噤了声，好像下了个很大的决心，又开口说道：“骆连川，你是不是把我当你妹妹啊，但是我跟你说，我没把你当哥哥，也没把你当叔叔，我喜欢你，想追你。”
“平平，你已经成年了，应该具备了分辨是非对错的能力，我已经结婚了，还有一个两岁的女儿，不存在你追不追我的问题。”
她筷子一放，“哦，那你现在跟一个喜欢你的女的吃饭就对了？你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吗？”
他也顿了顿，“嗯，你喜欢我这事儿我现在才知道，那你快点儿吃吧，吃完我送你回家，这是最后一次。”
小姑娘气得哭了，“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家！”
站起来就往外走，外套都忘了拿，正是深秋，她冻得瑟瑟发抖。他追上去，把衣服搭在她身上，不禁有点懊恼，她还这么小，他说得这么直她怎么会听得进去？
她果然消停了一阵子，后来又听说她高考没填志愿，他旁敲侧击地问过苏堂她是不是有留学的意愿，除了一句没有，苏堂还回了他这么一句话：
“连川，平平还小，你别和她一般见识，等她长大了就懂了。”
他点头称是，可其实他并不想让她长大。
他经常会对程臻说起她，就像说骆以菲一样。他一直觉得，只要他还能坦荡地和程臻谈苏瓷，他就没对苏瓷存着其他心思。
二十岁的苏瓷比十八岁的时候更加任性，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二十岁小姑娘都这么任性，还是苏瓷是个例外，或者是苏瓷只是在他面前任性。她无所不用其极，只为吸引他的注意力。
终于有一天，她打电话给他，说道：“骆连川，我要进娱乐圈了。”
他气得扔掉了手里的笔，“苏瓷，你要是敢进娱乐圈我就跟你没完。”
他终于意识到他对苏瓷的心思并不单纯，他想保护她。
他喜欢她。
可他一个有妻子有女儿的人怎么能喜欢别人，又怎么能耽误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既然什么都不能给她，那就连希望都不给。
他对她越来越冷淡，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刻薄了。
她说那家餐厅很好吃，他记下来，装作没听见。
她说她刚好在他开会的那个城市拍戏，可以来看看她，他记下来，说没时间。
她说她很喜欢花，他记下来，可他不能送。
她每次都有点低落，可是他看着她那张低落的脸又能高兴到哪儿去？
他有的时候也会耐不住她的恳求，她哭着说在外面淋雨了，没有带伞，委屈得不行。他立刻开车过去接她，把她在酒店安顿好，然后回家。
好巧不巧，那次被狗仔拍到，程臻看见，只说了一句，“骆连川，你是不是突然醒悟了？”
他说不知道。
那天他和同事在酒吧喝酒，她不知道怎么找了过来。一点儿也不忌讳，坐在他身边，劝他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拉着他上了出租车回了自己的家。
他知道她是故意的，可他觉得他的小姑娘不会做出过分的事，或者说，就算她做了，他也有那个自制力阻止她。
可他高估了自己。
小姑娘软绵绵地倒在自己的怀里，他承认他是没有理智也没有道德约束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接触，也是这辈子的最后一次。
他很早就醒过来了，连着理智一起。他想，这是他犯过的最大的错误，他不该碰她，他没有资格。
他看了她很久，鼻子，眼睛，嘴唇，仔仔细细地看了很多遍，脑子里把所有可能性都过了一遍，可最后也不能给她一个她想要的结果。
不是没想过离婚，再把她娶过来。可是这样太不负责任，他还有女儿。
后来就听说她要和韩家大公子结婚了。
小姑娘能有个可靠的归宿，挺好的，他虽然还是不甘心，可他不能说，他除了祝福什么都不能说。
她结婚那天他一个人去了她很喜欢的那家饭店，买了她喜欢的花，放到他旁边的座位上，点了一桌子她喜欢吃的菜。
从此再也没有他的小姑娘。
后来的故事也并不出乎意料，他想她，却不敢告诉她，只能在喝醉的时候抱住她吻一吻，在她抵抗的情况下。
程臻看着他的心情日益低落，也知道是因为什么。骆连川的心里一直有苏瓷，她知道，可她一直相信自己在他的心里总该是比苏瓷重的。然而自从那个迷途的羔羊结婚以后，她不这么觉得了。
如果一个男人已经不爱她了，那还有什么结婚的必要。
“程臻，再给我一点时间，可能我就会懂了。”
她给了他太多时间了，他从没想清楚过。没想清楚的人是不完美的，不完美的东西，她不要。
离婚，搬家，干净利落，这是程臻的风格。
再见到苏瓷是在下属的婚礼上，她站在韩玺身边，喊他叔叔，他气得要命，可也只能自己忍。醉了的时候他又把她掠过去吻了，她哭着挣扎，他不得不放开。
那是他第一次这么嫉妒一个男人。
可她并没有幸福到哪里去，她找到程臻，说她和韩玺离婚了，她要去欧洲，让程臻帮她。他从程臻的口中知道这件事，他是真的心疼，他以为她找到了一个好归宿，可最后还是被骗，孤立无援，沦落到找程臻帮忙的地步。
他尽全力地帮她，整个过程万无一失。为她，也为自己。
就算他知道她现在的心已经不在他身上，眼睛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可他愿意。
再后来的那几年里，他不时去那面看看她，买些东西，和她聊聊天，用程臻的话说，他其实养了两个女儿。
最后一次他飞过去照顾她，他看到了那个男人。
又侧过头看了看他的小姑娘。
她眼里的神情，他自己眼里也有。
他一直都想问她，为什么不肯给他一个机会。可是一直都没问出口，但是现在都不重要了。
他该放手了。
但愿她此生再也不需要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