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瞬间睁大了眼，但不过片刻却又移开了视线：“不是我信不信的问题。”
我心凉了一凉：“你不喜欢我？”不是他信不信的问题，那么就是他喜不喜欢我的问题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立刻消失殆尽，不，我不可以放弃，毕竟瑶光还没有喜欢的人，所以就算他不喜欢我，我也可以努力地让他喜欢上我。
可是突然联想到的一个可能，使我真的着急绝望了：“瑶光，你、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
对啊，我连他之前在苍穹山的生活都不清楚，若是他已经有了喜欢的姑娘，那——
“怎么可能！”瑶光立刻反驳，面上红了一红，“苍穹山讲究的是清心，虽然也有女弟子，但是平日里都是碰不到一块儿的，我怎么可能会有喜欢的人。”
不是苍穹山的同门，那么还能是谁？
“那你是喜欢夏姑娘？”说这句话时我心底一紧。
“我与夏姑娘不过认识几日。唉……都说了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他叹口气，坐在桌边的椅子上抱着头，似是苦恼不已。“吐露心意这种事……怎么能全部都由女孩子来做，”他低声嘟哝，“……都快没面子了。”
他这话说得虽轻，我却听得清楚明白，当下便愣住了，不敢相信。
“你……。”我看着烛火绰绰下他的身影，不安中带着点欣喜，小心翼翼地求证。“你是说——可是你不是不信……。”我甚至有些怀疑我刚刚是不是听错了他的话。
“你对大师兄分不清感情，对我说不定也是觉得比较处得来才以为自己喜欢我。”瑶光干脆放下了手，一手撑腮，眉目尽是少年的锐气。“要是有一天你说不好意思我又搞错我的感情了对不起我喜欢的是别人，然后挥一挥衣袖走人，我怎么办？”他说完立刻皱了眉，“不对，刚才的话绝对不是我说的。一定是催情香影响了我，我们还是尽快出去吧，这香真磕碜人。”
他说着就上前来拉我，我直到他的手握住了我的时才一个激灵，连忙拉住他，问道：“你刚刚的意思是怕我将来有一天抛弃你？”
“没有。”他否认得迅速，“开什么玩笑呢，我可从来没有怕过任何东西。”
“那你为什么不看着我？”我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硬拉着他不让他走，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他的真实想法问出来。“如果我听错了，那你现在就告诉我，你不喜欢我。”
瑶光别过头去，不言不语。
“你说啊。”我对着他道。
他静了半晌，突然泄气一般地道：“行，我也喜欢你行了吧。”他把我的手从他胳膊上拉开，“你捏得我都有点痛了。”
我这才意识到我不知不觉握紧了手，刚刚我面上虽然镇定，但心里却是不安得紧，就怕他说不喜欢我，自作多情。
我连忙收回了手，后退一步：“我……。”
我不知该说什么，虽然有些不可置信，但是却不能抑制地上扬了唇角。
“你……。”
“别你啊我啊的。”瑶光把话说开了，也回到了他平日里的模样，走回去坐在椅上。“你平时也不是这般扭捏的啊，怎么现在却突然变这么小家子气了？”
“哪有！”我下意识地反驳，又觉得这话颇有些娇嗔的意思，连忙咳了咳，以求镇定。“姑娘家表明心意的时候不都是这样的？是你的反应不对才是。”
他看我一眼，悠哉道：“你希望我应对自如？”
“……。”我噎住。
的确，如果他应对自如，他就不是瑶光了，我也不会喜欢他。
不过他这么一句话直接将了我的军，让我有些下不来台，只好转移话题：“你刚刚不是还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吗？怎么突然又信了？”
“我一开始是不怎么敢信，不过在你说出刚才那番话后我就信了。”他起身，看着我道，“我又没有像大师兄那样是你的救命恩人，我的情况自然和大师兄不一样。”
“不，你救过我两次。”我道，“僵尸那次，还有活祭妖魔那一次，你都救了我。云空那时救我，我并没有生命危险，可是你若不救我，我便活不到现在了。”
他微微笑了：“原来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这么说来，你担心我不是真的喜欢你也是不无理由。”我笑道。
“对啊，很担心啊。”他抱臂，“不过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你是真的喜欢我呢？万一不是真的，等到了以后，你要是再也不信任自己的感情了怎么办？”
我笑了。
“那么你就不要让那一天到来好了。”
喜欢还是感激抑或是敬慕，也许一开始分不清楚，但是等当你真的开始喜欢一个人时，什么是“喜欢”，轻易就能知道。
我对瑶光，自然是喜欢的。
瑶光一下笑了：“口气真大。”他笑着，突然上前，将我拥了个满怀。
我像是早就知道他的动作一般，很自然地环上了他腰间。
属于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很快溢满了我整个心房。
不知为何，我竟有了泪意，我闭了眼，才将它压了下去。
月已经上了中天，水面上有微风吹过，入了船舱室内，带着些许的凉意。
瑶光与我坐在床边，正静默无言时，他突然问我：“你还记不记得，当初雷劫的事？”
“怎么会不记得。”那时的景象依然清晰可见，我稍稍一回想，就能想起当时的雷声与闪电。
“当时你急得方寸大乱，明明雷劫最要不得碰水，你却偏要去跳湖。”他与我肩靠着肩比邻而坐，外面的月光轻柔，洒在他身上，给他添了一层银辉。“你三番两次要跳湖，我差点没拦住，又气又急。现在倒好，刚刚我让你跳进这湖中，你倒是怎么也不肯跳了。”
我被他的这一句调侃说得有些恼：“你明知道——”司音那时燃了催情香，我心智不定，被它迷惑，又怎么可能真听他的话去跳湖。要是我当时清醒，不需他说，我自然也会自己跳进湖中，也就不会让他来清心咒了。
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我自然是要面子的，任谁都不想让自己的心上人给自己念清心咒啊。
想到此，我心中便有些郁郁。
“我和你说着玩的。”见我脸色稍变，瑶光连忙安抚，不过话里没什么诚意就是了。“我想说的是你那时被天雷一道劈得直扑入地，再没起来，还以为你过不了天劫，半是震惊半是惋惜，生怕你就这么死了。”
“怕我死了？”刚才的郁郁被他的一席话一扫而空，我忍不住笑了，稍稍歪着头看他，“你那时就不想我死了？”
他一声笑：“别把自己想那么人见人爱！我们相处那么久，我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我当时不过是纯粹的为一个生命逝去惋惜罢了！”
他虽浇了我一盆凉水，但我却没有在意。我之所以喜欢瑶光，他的性格占了很大部分，悲天悯人心怀苍生，虽然世人都以为这种人只为他人而活，自己活得不舒坦不自在，但在我看来，却是难能可贵的好品德。一个漠视他人生命的又怎么会待我好？像是瑶光这种，能为素不相识的人倾力相救才是父王口中所说的德行并重，他的这种性子，我很喜欢。
“那也行啊，”我道，“最起码你担心我了。我在齐国被少黎化身的黑熊精追了三月，可没人理会我一下呢！”
“那不是废话吗，普通人遇上妖精就是以卵击石，他们和你又没亲没顾的，干嘛拼命去救你？”瑶光对我做的这件事和云空一样，也是颇有微词。见我说起齐国时不忿的模样，竟摆出一副你活该的表情来。
我被他气道，但是又确实理亏，无话反驳。正气恼间，我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他：“你……你还记不记得，那次我抱了你？”说这话时，我偷偷打量着他的神色，希望从中看出点什么来。
“当然记得，怎么会不记得。”瑶光头一昂，“我当时只是好心看看能不能救你，结果你却突然之间就扑上来抱住了我，吓了我一跳！”
“……这样啊。”我有些尴尬，又有些失落。
他却突然笑了：“当时你虽然狼狈，但我却是第一次被一个姑娘家这样地抱住，我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我听得一喜：“真的？”
“假的。”他又是一笑。
这回我不干了，“害羞就直说。”我道，“别在这边吊人胃口。”
“谁谁谁害羞了！”他还是那个样子，一点就着，我看他耳根都红了。“你才害羞！”他又是咳了几声，再开口时，已然换了个话题：“我看你这几天吃醋才是真的，自从夏姑娘出现，你就变得奇怪了，常常是莫名其妙地就发火，把我都给弄晕了。”
见他又提起夏禾，我就心中不快。“反正我就是看不惯你和那位夏姑娘在一处，墨敛他们也真是的，你又不是他们之中最细心的一个，偏偏把你留在屋里照顾她。”我对夏禾原本并无多少喜恶，只是今日我清楚听见她对瑶光示好，便有了不满的情绪。
“孤男寡女的，独处一屋，那怎么成。”我有些阴阳怪气地道。
“我们现在不也是孤男寡女独处一屋？”瑶光却是如此反问。
我看他一眼，他却眉目带笑，想来是故意问的。我故意别过了脸，望着桌上的火烛，蜡烛已经烧了一半，我看着它缓缓地燃烧，低低说了一句。
“我们可不是孤男寡女。”
室内一时间静谧无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惊到了，瑶光过了许久才道：“不是孤男寡女……那是什么？”他的语调缓慢，与其说是疑问，更不如说是调笑。
“就你取笑我！”我低声笑骂，内心的喜悦却是不断增加。刚想说他几句，就突然想起了一事，连忙回头问他：“我白天把给你带的药给扔了，你不要紧吧？”
我在人间大半年，知晓他们对于身体的疗养很是看重，且内伤不易治，若是不好好休养，很容易落下病根。白日我赌气扔了那包药，也不见他来回春堂再配一副，菀艽也是没有出去过，他今日莫不是就没有喝药不成？想到此我就一阵懊恼，懊悔自己就这么冲动地跑了。
“现在才想起来啊。”瑶光侧身半躺在床褥间，不满中带着笑意，拉长了声音道：“菀艽仙子拿进来给我了，也是她让我先待在客栈不要走动，说明日自会给我一个惊喜。”
我听他这样说，便知道菀艽是那时就打定主意要让我正视自己的感情了，我一方面为她给我善后而感激，另一方面又觉得有些尴尬，她这样一说，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对瑶光的心意了？
我抿了抿唇：“结果明天的惊喜提前到今晚了。哎，对了，瑶光，你怎么会在此处，还被绑成那副样子……。”我想起他之前被捆绑的模样，当时心急，也顾不得多想，此刻想来，被绑住的他却是较平日多了一分柔弱，也意识到了司音的用意，立刻就脸红了。
瑶光别过脸，耳根有些发红：“还不是司音那家伙，突然就闯进我房里，还不等我反应就点了我的穴道，把我扛到了这里。捆了我之后又拿走了我的玉佩，之后你就来了。”
他轻哼一声，想必也是想明了司音的用意。“原本还以为他不拘礼教，是洒脱之人，没想到竟然会是这般之徒！要不是看他降服了元寐——对了，”他突然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我道：“你说。”
“你们说菀艽姑娘是仙子，可是我只看出来她是肉体凡胎，但是她身上的仙气却很浓厚……。”他微皱着眉头，“这是为什么？”
我沉默一瞬，不知该怎么和他说。“她的确是仙子，不过是下凡投胎——对了！”大事落定，我心情一放松就忘了菀艽一事，连忙站起来。“菀艽还昏迷着！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我估计云空他们也被司音施法弄晕了。”
“有道理。”听我这么一说，瑶光也站起身，“这小船也不知道是谁的，要是主人来了，看我把他的船毁成这样就说不清了。”他从怀里掏出一片银叶子放在桌子中央。
我看着因为刚才和司音一翻打斗而屏风碎裂周围道道剑痕的船舱，觉得有些惨不忍睹。
弯腰出了船舱，我才发现这小船停在南湖中央，也没有船桨，就算有，我也不会划，只能施法过去。好在此时不过半夜，湖边没有人影，不用担心有人看到。
风突然变得有些大，瑶光朝我伸出手：“飘絮，你——”
他突然住了口，望向岸边。
岸边矗立着一座亭台楼阁，正是傍水而建的尹家堡，即使在夜里，那些亭台楼阁也是不减气势。只是一道烈火突然从天而降，掉入了里面，几乎是下一刻，整个尹家堡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