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抓住了奸细。”
虽然泰准也经历过战场,当看到奄奄一息的洪门徽的瞬间,不能不让人毛骨悚然。霎时脑海中闪现了很多不安的预想,或许被发现了?
“你在当内禁卫首领前与领尚大人见过面是事实吗?”
枪直截了当的文化让台准心中一惊。那件事枪是怎么知道的?两人单独见面的事至今都没跟其他说过。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说你呢,恩?”
事实上得到这个消息对枪来说也是个意外的收获。自从知道了女珍的事后,他就暗自观察周围,从侍奉泰准的老奴嘴里听到了这个消息。他还记得这个老实的老奴很久以前传过话给领议政的老奴,活捉了洪门徽,加之又听到了关于泰准的意外的消息,枪猛然觉得要是没有暗查周围情况,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那个……”
泰准不忍看已经是伤痕累累的洪门徽。不知道是没有那个力气,还是故意装作不理会,洪门徽看都没有看泰准一眼,只是低着头喘着粗气。
“是小人想得不周。”
泰准在一眨眼的功夫整理了所有想法。从洪门徽的样子和让自己看到这个场面的枪来看,枪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来揭发自己,只不过是对周边开始起了疑心。如果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就不会安排这样的场景而是当即处决。洪门徽也一定受到了那样的酷刑还是没有开口。如果他说出了所有事,就不会留他一口气到现在。
“微臣见过领尚大人的事是事实。可是小人知道王师平日里甚是因他忧虑……担心给您增添烦恼所以就没有禀明。”
枪大为惊讶,但还是默默地注视着平静地一五一十交待的泰准。
“如果知道您这样勃然大怒,小人就立即禀告于您了。这点微臣没有想到。”
是因为已经开始怀疑了吗?枪看着泰准的冰冷的眼神没那么容易就散去。可是如果泰准有所隐瞒的话,也不可能在洪门徽面前老实地交待出来。泰准的话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为了保持平静而艰难地说出的谎言,一种是目睹了眼前残忍的场面而如实相告的事实。
“我昨晚抓住了这个人。这段时间府邸的气氛不知不觉地乱成一片,我正想找机会整顿。”
枪说着,就动了下手指,旁边站着的刑吏便用力抬起夹在洪门徽膝盖之间的木棍。这是正在施别腿刑。满是的鲜血已经干掉,从瘫软如泥的洪门徽的膝盖那儿传来了咯咯的响声。
“啊啊啊!”
干裂的嘴唇里发出的惨叫声让泰准咽了口唾液。虽然不能正大光明地表示友好,但洪门徽和自己一样是跟随世缘的臣子,同伴。
“从昨晚开始就经受着痛苦,可还是没有说出自己是为谁办事,真是个忠诚的奸细。”
说完枪一副觉得可笑般的样子,低声笑了笑。洪门徽的双肩被烙铁烫出的伤痕肿得厉害,并且流着脓。在装上刑具前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酷刑,额头一边被撕破,脸上满是淤青。
“门徽,这段时间你不一直都做得很出色吗?看在这点上我向你保证,只要你说出实情,我保你轻松。”
枪虽然仁慈地说着,可谁都知道保你轻松的话并不是保你性命的意思。枪保你轻松的话,是杀掉你,再也不用感受痛苦的意思。
“你通过鸟要传什么话?是给谁传的话?”
泰准感觉眼前瞬间恍惚。昨晚是月圆之夜,洪门徽通过帅传递消息时被发现了。此时垂着头的洪门徽慢慢地抬起了头。
“就像你在四周安排手下一样……我也有那样的人。”
洪门徽缓慢地说着,在他一旁的泰准不自觉地握紧了手。
“就像你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一样……我也只不过跟你一样。你以为在你这老家伙手下真正能忠诚于你的有一个人吗?全部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心私欲……我也不过如此。”
虽是消失的声音,不过洪门徽一字一句的说着,任谁都听得懂。
“背叛自己的老师来投靠你的人除了财物和荣华,你以为还能有何所需吗?”
听到洪门徽说只不过是利用自己得到金钱的手段,枪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时至今日,自己利用别人已经游刃有余,还没有容忍过这种反击,枪再也听不下洪门徽的话了。
“你是说只是为了中饱私囊才投靠我的吗?”
枪不满地问道。洪门徽用干裂的嘴唇艰难地笑着说道:
“我虽有幸跳得龙门,自你这老贼得势以后,这个国家的大小官吏中有哪个是称职的?连一国之君也停了服侍先王的领尚的职。已经很久没有值得我献身的人了,因你这老贼专横,连官阶都不存在了,我不为了自己的私欲,还能为什么?到处都是乌合之众,既然要贪,就贪其中最大的一个而已。”
洪门徽辛辣讽刺的话让枪的脸色越来越暗。
“那你为什么不说出和你一伙的人?”
“我反正已经被老贼你抓住了,现在只有等死,何必拉个人陪我上路呢?这段时间在你底下得到了不少好处,我也就没什么好委屈的了。”
枪挥了挥手,残酷的刑罚又开始了。泰准听着凄惨的叫声,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洪门徽已经决心向死了。如果在谋划的途中有人要死,那个人就算是自己也不能就此放弃计划。想着此间世缘悄悄地摩拳擦掌,卧薪尝胆的时间,如果在此被发现一切就只能成为泡影。枪已经要毒害嘉琳了,下一个就是世缘的可能性不是没有。如果在此被发现,世缘陷入危险,到那时就真的完了。
“你这老贼就像害虫一样啃食着周围,你还有什么资格容忍不容忍别人?你只不过是连个奸雄都不是的奸臣而已,总有一天你会死在你的计谋上。”
看着洪门徽愤怒的样子,枪的表情僵住了。反正说不说出实情,都没有要留他性命的枪突然看见了泰准,便示意停止刑法。
“看着那个人你感觉怎么样?”
枪笑着对惊吓过度一时回答不出来的泰准问道。
“既然是守护宫殿的内禁卫首领,该有那样的气魄吧?你来处决那个罪人怎么样?”
泰准吓得看着枪。枪却一副与此时气氛格格不入的笑容。知道他眼中所含的意义的泰准胆战心惊,他还没有对自己消除戒心。
“摸摸人膝盖后面的弓窝,有两条经吧。”
枪看着已经遍体鳞伤,却不求饶反而像刺一样扎着自己的洪门徽,然后又转过头看着泰准。
“以前如果犯了罪就挑断他的弓窝,让其一生不得在人前抬起胸膛,以示对他放荡的惩罚……我今天就想让那个嚣张的家伙尝尝以前的可怕。”
被绑在刑具里的洪门徽和泰准同时睁大了眼睛。如果挑断伸展腿的弓窝神经,腿就会就此彻底瘸掉,膝盖以下部分就再也不能用了。
不管怎样为了摆脱,好不容易准备要开口,垂着头的洪门徽把头转向了泰准。因为纱帽的帽沿挡住了,枪看不见。和洪门徽对视的瞬间,泰准觉得有股热流涌上心头,急忙咽了口气。如果在此犹豫不决就没法打消枪的疑心,大事就功亏一篑,两人同时感知了这个事实。
洪门徽慢慢地眨了眨浮肿的眼皮,像是默默地回答着自己怎么样都没有关系。泰准能知道自己所肩负的负罪感吗?看着收起眼神低下头的洪门徽,内禁卫首领要紧了牙齿。
“我虽不是司宪府或是义禁府的人,但作为内禁卫首领,看见了你这样中饱私囊的小人就不能放过!”
泰准用僵硬的手从刑具旁边放着的可怕的刑具中拿起了一个。那是用来剜人的肉的像弯镰刀的东西。泰准咬紧了嘴唇,感觉内心有种脱离出去的苦痛,洪门徽也像断了念想一般闭上了眼睛。
“啊……啊啊啊!”
在洪门徽的鲜肉被劈开,发出痛苦的叫声时,王宫里世缘把洪门徽传达的书信撕得粉碎。
***
嘉琳起床梳完妆后,摸着自己的小腹。纤瘦的小腹扁扁的,现在还感觉不到什么。静静地并住呼吸,嘉琳感觉到了正在成长的一股暖流。小东西在一点一点地慢慢准备落地生根,那是世缘和自己之间出生的生命。
虽然幼小软弱,但强大的生命还是让人感到敬畏。觉得什么都没有的自己,体内能有怀着龙种的东西吗?每每想到自己的体内有新生命正在发芽,嘉琳一点一点地有种重生的感觉。
“娘娘,汤药来了。”
这时嘉琳端起于昨天一样宫女呈上来的药,刚准备要喝,突然停下来问道:
“这个药可以继续喝吗?”
她想起来御医说过怀孕了就连饭菜也不能随便吃。听到嘉琳的问话,宫女泰然自若地回答道:
“是的,娘娘。这是补药,您不用担心,饮下吧。这药能保您和孩子健康。”
以前,就连要变得健康的想法都没有过。因为变得健康,没有人为之高兴,就算是病死了,也没人为之伤心。嘉琳现在为了自己的安危,连一口药也要几番斟酌,因为自己再也不是独自一人了。自己若是受伤,有比自己更加痛苦的世缘,也有与他共育的孩子。一切都太神奇,还有些飘飘然,不过现在这个瞬间腹中的胎儿也在一点点成长。
“是吗……”
听到对孩子也好的话,嘉琳端起了盛满汤药的碗。药虽甚是苦涩,不过瀚国不是有良药苦口这句俗话吗?如果这话是真的,那就该是好药。嘉琳想着便准备咽下一口。
“皇上驾……”
还没等外面的内官传告完毕,门一下被推开,进入水江宫内房的世缘发现端着药碗的嘉琳后,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抢过药碗摔掉了。啪啦尖锐的声音和四溅的液体让嘉琳和宫女全都吓了一大跳。
“陛下?”
突然进来抢过药碗摔掉的世缘狠狠地瞪着身边的宫女后,马上又平静地说道:
“收拾完下去吧。”
宫女很快意识到一不小心就要出事,二话不说赶忙收拾完撒得到处都是房间,一声不响地下去了。
“没事吧?”
宫女一退下,世缘就看着嘉琳问道。嘉琳看着世缘之前不曾有的一副不安的眼神,抓着他的手背,点点头。
“没事。”
“那个药什么时候开始喝的?”
“没有多长时间,说是良药……”
嘉琳正准备再说些什么,世缘一把把她搂进了怀里。怦怦直跳的心现在才算平静下来,洪门徽传来的密信上写着的字直到现在还没有在眼前消失。
毒害,水江宫,危险。
情况该有多危急,看着潦草的字迹世缘怒气冲天。那是对枪的愤怒,也是对自己的安逸产生的愤怒。因为在同一空间,就把嘉琳放在了毫无防备的环境下,自己明明知道枪是什么样的人。
“对不起。”
嘉琳对突然道歉的世缘多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还是什么话也没说,抱着他的肩膀。
“是什么事情吗?”
“没,没有。”
他实在没有办法对刚刚才怀有新生命的嘉琳说出有人要毒害你的消息。自己连一句话都说得含含糊糊,犹豫不决,世缘深感自己的巨大变化。最初在征讨多翡时,除了自己的计划,对什么都不关心,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
“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世缘在嘉琳耳边那么细声细语地说着,把她瘦弱的身体抱得更紧了。
“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对于一直生活在复仇和处决中的世缘也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失去的,不过现在有了就算拼上性命也要守护到底的存在。如果她消失不见了,自己也使不可能再回到从前的。
虽然知道了枪把邪恶的手伸向了水江宫,但却不能将此事公开于世。不能做让枪感到异样的动作。出了水江宫,世缘看似无事地回到了大殿后,就召集了水江宫的所有宫女。
“你们都知道你们的主子现在身体宝贵。”
侍奉嘉琳的宫女一共有四个人。世缘边说着,边瞪着给嘉琳端要的那个宫女。
“女子受孕后就会发生很多变化,其中一个就是非常想念娘家,我把你们叫来是要给你们下达王命。”
“请您吩咐。”
世缘依次看了遍四个宫女后,说道:
“你们现在就去多翡县寻找可以解水江宫乡愁的东西,之后我会再叫你们的,一定要仔细详细地寻找。”
既避开枪的疑心,又可以把他收买的宫女从嘉琳身边赶走的方法目前就只有这一个。自己登上宝位后,为第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做这些事,对于王来说不是什么奇怪之事,也不是什么难事。枪虽然不情愿但也不能反对。接着世缘隐藏着自己的目的,向给嘉琳端药的宫女问道:
“那个补药是听了谁的命送来的?”
如果是枪做的怪,就不可能轻易回答问题,可是宫女的回答实数意外中的意外。
“是的,陛下。那药是通过太医院送进来的……是皇后娘娘亲自拿来的药。”
***
女珍呆呆地低头看着直到汤药都凉了,黑色的汤药中倒映的自己的脸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之前父亲打了自己一巴掌之后就好像彻底把自己忘了。也许就是那样的,斥责爱情会使人变得软弱的父亲,至今在任何人的面前都不曾服软过。
“都给我出去!我现在要和皇后两个人待着!”
这时,世缘大吼着,震得走廊都能听见回声。女珍不觉抖了下肩膀,尚宫和宫女们也都退到了交泰殿的院里。世缘看着静静地闭着眼睛的女珍,朝她的裙摆上丢去了什么东西。是没剩几个的药贴。
“这是通过太医院煎熬,你亲自送到水江宫的药。”
“……”
“煎着药的太医院医官就是你父亲的人。”
虽然沉重,世缘那如沸腾的铁水般的话全部倒在了女珍的裙摆上。女珍茫然地看着眼前站着的世缘。一直毫无感情的看着自己的世缘的眼中此时只充满了厌恶和责难。
“你对此有什么话说吗?”
—你作为我的女儿进入宫里,能为他做什么呢?
看着愤怒的世缘,女珍回想着父亲所说过的话。父亲的话是对的,从开始到现在,自己能做的事几乎没有。
“您这样闯进来,不就是已经知道了吗?”
女珍不笑也不愁眉地回答道,世缘的眼神更加愤怒了。
“我觉得你和府院君不是同一种人,所以我心里觉得你也是个被害者……!”
世缘上前来单膝跪地看着女珍,伸手使劲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说啊!你为什么以那种眼神坐在这里!”
女珍的眼神不是诡计被发现时的慌张,只是放下了自己一直以来用力想要抓住的东西时的平静。即可气又无法理解的世缘大吼着。
“为什么那么做,为什么!”
如果是以前多少会对女珍产生些同情,而不会像现在这样有种被背叛的感觉。虽不是因为有什么交情或是爱情才对女珍有所了解,而是作为人的五感,世缘觉得女珍和她的父亲并不是一类人。三年前,戴上自己并不情愿的凤冠来到自己身边的女人,也是自己并不情愿地接受的女人。虽然没有男女之情,可相处至今,女珍是让他觉得同病相怜,时时刻刻拥有认同感的人。两人都处在了自己不情愿的位置上,也渴望有一天可以逃离这里获得自由,所以世缘觉得很抱歉。至今女珍没有参与过任何抢的恶行。如果因为枪时她的父亲,就一棒子打死她,那是不是太冤了?所以在最后答应她放她自由,女珍却做出了这种事情。
“你一直都在装好人给我看吗?”
世缘嘴里嘟囔着,看到桌上摆的药碗,歪着嘴。
“这是什么?”
“是补药。”
“……”
“是可以治好我的药。”
女珍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听到那样的回答,世缘一把把药碗打翻在地,凉后变得更苦的液体散漫了桌上摆着的银装饰首饰盒。
“你那算是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