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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他体内最后的热量随着弹伤流血耗尽,一下子僵立在积雪中(2)

北山的一二八二高地战斗更为激烈:二三五团一营打光了两个连,战到凌晨三时,又将预备队三连拿上去,激战到凌晨五时,“其间曾经数次肉搏”,才最终将美陆一师一个连的守军和两个排的增援消灭,控制了该高地。激战中,机枪连副排长陈忠贤看到重机枪打不响,虽然事先为了防止冷却水冻结,曾用几层棉被包裹重机枪,不料还是临战派不上用场,便果断地率领机枪手们参加步兵的冲锋,他们抱着可以使用的轻机枪不停地向敌人射击。陈忠贤等人戴着手套不便扣扳机,便索性摘了手套,赤手抱着冰冷的机枪不停地射击,到后来,陈忠贤“发现自己双手沾在机枪上,扯下来沾掉一层皮,而且手指冻僵住了,再无法伸展”,于是他又用牙咬开手榴弹盖,用舌头舔开拉环,朝敌人扔手榴弹,一次次击退敌人。

一三八四高地是二三七团二营打的。凌晨两点钟,他们沿山脊向南,打垮美军一个排;之后又向南前进三百多米,赶走了驻守的一个南朝鲜排。但在随后的防守中,部队遭到敌人炮火的杀伤,损失很大。由于地势高,温度更低,冻伤的人更多。该营六连六○炮班的战士沈云田记得:“到第二天上午,连死带伤带冻,连里就没人了。我们炮班损失算小的,指导员过来查问,看我们班还有几个人,点了点,还剩五个活的,手脚也都冻坏了……”

位于柳潭里东北方向的一二四○高地争夺最为激烈。这个高地俯瞰柳潭里,还可控制通往柳潭里的一条大道,便于发扬火力,是双方拼死争夺的要点。

凌晨一点开始,二三五团三营猛打猛冲,突破敌人前沿,经过阵地上短兵相接的争夺之后,控制了该高地。之后到二十八日夜间,激战从未间断,高地几度易手,直到因二三五团伤亡过大,无力坚持,师指挥部遂令二三六团接替,继续争夺并控制一二四○高地。

二三六团接受任务后,先由该团二营攻占并守卫该高地,经二十八日夜和二十九日白天的连续激战,“连伤带冻也顶不住了,六连伤亡最大。”之后,又将二三六团一营拿上去守。战后,据二十七军有关资料记载,柳潭里之战,“二三六团在阵地守备中两天冻坏五百多名。”该团一营教导员李炳章回忆,“守一二四○高地,二营失去战斗力后,我们一营上去,展开两个连:三连和一连;二连在后边当预备队。打得昏天黑地的,敌人飞机轰炸,炮火也厉害,一天反攻多少次……我三连打得只剩下六七个人了——没工事、没战壕,伤亡小得了?地冻得挖不动呀!只能借弹坑当掩体……打到后来,敌人要撤退了,该喘口气了吧,团里温政委来电话到我营指挥所,问我:老李吗?你看看有没有缴获的美国骆驼牌烟?有让人送点来!我当时就窜火了:送个球呀!你不知道我三连就剩七个人了?”

美军史学家约瑟夫·格登的记录——

在夜幕降临的头几个小时,小规模中国巡逻队对美军阵地进行了突然袭击,好像是在寻找薄弱环节和空隙。偶尔传来中国人说话或脚在雪地上滑动的声音——中国人肯定也在受苦;他们穿的是薄薄的胶底帆布鞋——打破了沉寂。

十点钟过后不久,整个柳潭里山谷突然枪炮声大作。军号声发出了进攻信号,迫击炮弹猛轰美军阵地,中国士兵突然跃起,在近距离扔手榴弹,另一些人则用轻机枪射击。

几分钟后,战斗就变成一系列的小部队战斗,每场战斗都英勇壮烈,令人恐怖,且极为残忍。

在伊赛连的防区,萨姆·贾斯基尔卡命令士兵在最后一刻才射击;他请求营里发射照明迫击炮弹,然而,营里却没有发射;幸运的是,一阵机枪射击引燃了伊赛连阵地前约二百码的一间茅屋。中国人遍布整个山谷,他们在若明若暗的火光中不停地冲击,是机关枪射击的理想目标。翌晨,贾斯基尔卡清点出三百多具中国人尸体,其中一些是在阵地前不足十五英尺的地方。他清点时只走到一百码的地方,便不敢再往前走了,但他可以看见远处还有敌军尸体。有人把他选择的防御阵地称之为“轻松的小径”。但那天晚上,柳潭里的其他地方却不“轻松”。

中国人在贾斯基尔卡阵地左侧伊赛连与福克斯连之间发现了一处空隙,便大举拥入,直扑罗伊斯的指挥所,公路也有被切断的危险。一等兵约翰·米德带头组织了一批人去堵塞这个缺口。他把六七个士兵部署在可以向蜂拥而来的中国人猛烈射击的阵地上;弹药告罄后,他跌跌撞撞地穿过雪地,到连部弹药库取弹药。他来回三趟,米德每次都跑遍阵地,把子弹夹和手榴弹送给其他陆战队员,然后停下来进行射击。第四趟时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腿部,枪伤使他痛不欲生,以致同伴们不得不扶他躺下,由一位看护兵为他包扎。翌日战斗停止时,该连阵地前堆积着七十五具中国人的尸体,米德因击毙了其中十五人而受到嘉奖。

在山谷北面,中国人首先攻击了第三营的豪连,该连沿山岭作弧形配置,瞰制着通往山谷外部的公路。豪连完全孤立无援,中国人很快发现并利用了这一点。该连指挥官勒鲁瓦·库克上尉在进攻一开始就被打死;他的军官除一人外都告负伤。该连阵地得而复失,失而复得。中国人调来了增援部队向豪连轮番攻击。豪连据壕力守,但在凌晨四时左右,营指挥官认为继续抵抗已徒劳无益,豪连奉命撤至山谷。但中国人现在占领了一四○三高地,这使他们在柳潭里山谷北部拥有了一个瞰制山谷的阵地。陆战队看来正置于一个不断收紧的钳口中。

这是一场浴血之战。陆战七团的伊赛连(这与陆战五团贾斯基尔卡的伊赛连不是一回事)很晚才抵达战场,士兵们心力交瘁,冻伤累累,漫长山路上的艰苦跋涉使他们疲惫不堪。他们在十一月二十七日只睡了几个小时,便在北山的一二八二高地进入了环形防御地。连长沃尔特·菲利普斯上尉把两个排部署在主峰,第三个排部署在柳潭里方向的一个山嘴上。陆战队在下面的山坡上布设了绊索照明弹,然后进入阵地。

中国人的第一次进攻不过是一次骚扰行动,守备部队轻而易举地打退了由轻机枪手和投弹手组成的进攻部队。接下来是一段沉寂。菲利普斯对另一位军官说:“他们原以为他们要攻打的是一个排,但却碰上了一个整连。他们还会回来的。还会来更多的人。”他说对了。午夜时分,一阵由尖叫的哨音和军号啸鸣组成的离奇古怪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在阵阵喧嚣声中可以听见几千只脚踏在雪地上的嗄吱嗄吱的声音。排长约翰·杨西中尉请求发射照明迫击炮弹和炮火支援,但都未如愿。这样,杨西和其他陆战队员等待着、倾听着,直到冲击的中国人的第一批人影隐现在黑暗中,他们才拉动引发绊索照明弹的绳索。他们面前是中国人攻击的浪潮,至少有四个攻击波消失在照明弹范围以外的黑夜之中。他们在两个小时里不停地冲击,冲入机关枪和手榴弹的猛烈火网之中。有些中国人倒在机枪阵地前不足十英尺的地方。陆战队伤亡惨重。步枪子弹打中了菲利普斯的肩部和腿部。手榴弹片削去了约翰·杨西的鼻子,流出的血使他窒息。中国人在凌晨两点停止了进攻。

但两小时后,中国人又重整兵力,卷土重来。他们以班为单位向两排疲惫不堪和危在旦夕的陆战队发起了轮番攻击。增援部队匆匆自柳潭里赶来,在黑暗中冒着零下二十度的严寒在山坡上攀冰爬雪。这时,中国人冲进美军阵地,单兵之间用枪托和刺刀拼杀。约翰·杨西的鼻子仍在冒血,他力图在连指挥所周围组成一道防线。一枚手榴弹在他眼前几英尺处爆炸,一块弹片在他的上颚划开了一个可怕的伤口,但他继续战斗。两次负伤的沃尔特·菲利普斯也是如此。据安德鲁·吉尔说,菲利普斯不顾一切地冲向中国人,边扔手榴弹边喊:“坚持住,士兵们,这里是伊赛连!”他从雪里抽出一支步枪,把刺刀插在地上。“我们就守在这里。”几秒钟后,一阵轻武器射击打死了他。

伊赛连现在仅剩下几个人。执行军官雷蒙德·鲍尔中尉接替了指挥,尽管他已经两处负伤而动弹不得;不久后,他又多处中弹,慢慢失去知觉后死去。

令人敬佩的杨西排现在只剩下九个人了,杨西每次呼吸都喷出鲜血。他不停地咳血,但仍然试图组织反击。后来,中国人猛扑山顶,一发子弹打中了杨西的面部,使他双目失明,跪倒在地。中国人席卷了一二八二高地。他们现在控制了通向柳潭里的又一个关口要道。针对两个陆战团的包围圈越收越紧了。

在东面的一二四○高地上再现了伊赛连的场面,这次的牺牲者是米尔顿·赫尔上尉指挥的道格连。该连的阵地争夺激烈,几经易手,终于为人数上占绝对优势的中国人所攻占。拂晓时分,赫尔已数次负伤,有战斗力的人只剩下十六个。他的前面是居高临下的中国人,两翼被包围,通往山下的后路也被切断。

十一月二十八日的拂晓一片沉寂,令人紧张不安。中国人仍然占领着夜晚夺取的高地。但为了躲避美国的空袭,他们进行了覆盖,他们的伪装使他们在冰雪覆盖的山野中难以被发现。

陆战一师师长奥利弗·史密斯将军在下碣隅里过夜,他用一台吱吱乱响的收讯机收听利兹伯格上校的战报。来自朝鲜西部的消息说,第八集团军在不断罹受灾难。他向阿尔蒙德报告了陆战一师的困境,但直至上午十时仍未收到实质性的答复。使史密斯感到震惊的是,“没有从第十军收到关于修改计划的只言片语。”这意味着陆战一师要继续从柳潭里向西推进。史密斯认识到,任何这种推进的企图都是愚蠢至极。“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继续进行进攻战斗是不明智的。我们现在是在为我们的生存而战,在弄清情况之前,有必要在所有地方采取守势。”史密斯自作主张,命令第五团和第七团巩固他们目前的阵地,即在柳潭里掘壕据守,并等待进一步的指令。

七十九师对柳潭里以北阵地的进攻。以十一月二十七日夜最为猛烈。当夜,各团相继占领了一四○三、一三八四、一二八二、一二四○和一一六七高地,迫使美军收缩防御范围。其间,二三五团曾一度向柳潭里以西美军主阵地发起攻击,但由于美陆一师火炮、坦克、汽车组成的环形防御阵地火力强大,而我攻击部队缺乏重型武器支援,付出较大伤亡而未能取得进展。

从二十八日白天开始,七十九师转为对已经攻占阵地的防守。之后几天,又因为兵团部署调整,决定先集中兵力攻歼新兴里之敌,令七十九师对柳潭里之陆一师采取钳制性攻击,使柳潭里之敌无力分兵驰援新兴里,于是,七十九师除了与敌在几个重要高地反复争夺外,整体部署上形成与敌对峙的局面,这种对峙状态持续了四天四夜,直到陆一师十一月三十日开始撤离柳潭里向下碣隅里方向突围。

而在柳潭里以南十公里一带,二十军五十九师为阻断下碣隅里与柳潭里之间的联系,完成对位于柳潭里的美陆一师两个团的包围,则在死鹰岭的几个高地和西兴里、德洞山口等咽喉地段与敌展开竟日激战,从十一月二十七日攻击发起,一直打到柳潭里南撤之敌突围而至,六天六夜,战斗竟未停息。

在五十九师与敌争夺的几个重要高地当中,一四一九高地是距柳潭里最近的一处。如果陆一师由柳潭里向南突围,必将首先经过这里。因此,一四一九高地的争夺战异常激烈。

但是,未来几昼夜的残酷激战,开始得竟然显得“既轻松又好笑”。

二十七日夜间,担负攻击一四一九高地任务的一七五团二营悄悄摸上敌人据守的高地。最前边的是主攻连四连。通信员刘云典隐蔽接近到半山腰后,听到在寒风的呼啸中“夹杂着呼噜呼噜的打鼾声”,但前边又看不到有敌人的工事。他顺着鼾声传来的方向悄悄摸了上去,走着走着竟一脚踩在一个裹着睡袋呼呼大睡的美国兵身上。原来,那些守在半山腰的美军士兵都在山坡上挖些一人长的浅坑,裹着睡袋躺在里边,上面还遮了一块雨布。由于雨布上积了一层雪,与山坡的白雪混为一色,很难被发现。所以被刘云典一脚踏了个正着。

被踩醒的美国兵乱滚乱喊,却挣不开睡袋的拉链。刘云典二话不说,端着步枪用刺刀连连刺去。后边的战士们也猛冲上来,对着在睡袋里打滚挣扎的十几个敌兵一阵乱捅乱刺。

二营顺利占领了一四一九高地。差不多同一时间,该团一营也占领了一五四二高地。

一七七团一营负责攻占死鹰岭。这个高地海拔一千五百一十九米,耸立在丛山中,俯瞰柳潭里通往下碣隅里的一条冰冻的公路。“因为山顶有一堆怪石伸出,像尖利的鹰嘴,鹰颈上还有一株杉柏,加上常年积雪弥漫,鹰迹难寻,故名死鹰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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