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如烟的西月湖畔,一抹灵动的倩影始终吸引着远处阁楼上牙扇轻摇,儒雅风流的张寂之。那随风起舞的轻灵,与柳共逐的曼妙,使这青纱缭绕的西月湖畔渗透着一种红颜粉末的味道。
此刻,此景,酒不醉人人自醉。张寂之收起玉牙扇,举起白玉杯,自顾自的斟酌起来……顷刻,墨眼迷离,玉面湿润,人已醉,心更伤。
“闵清影,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难道在你心中我始终不及月寒箫?所以当年你拒我千里之外,舍我断崖之巅……闵清影,我恨,我真的好恨……我曾发誓我一定会回来,我们一定会再次相见……”
“为什么你还要来西子湖畔?在我们誓言执手的苏堤起舞,那么哀怨,那么难言。难道月寒箫对你不好吗?你不是应该很幸福的吗?”
张寂之已凝噎,晕着醉意,承载着悲恸。湖畔的人儿仿佛听到了呼唤一般,起舞的顷刻已止如秋水,态若婉约。明珠生辉的凤眼泪光闪烁,凝视如镜的湖面,似在相思,月光为碧水而倾倒,洒落一湖爱慕……
“才知相思,便害相思……”闵清影感叹默吟。
“寂之,原谅我当年的无情,若非这样不仅你要死,连我的家人也会因我而受株连。我不能如此不孝,害我生身之父母,如此不明,累我亲朋之好友。我做不到,唯有舍弃你我感情……”
闵清影每忆起两年前,紫梗山巅,张寂之决然带着自己隐居世外的坚定眸底就一阵心痛,纠结反复。随后受伤离开时,那绝望,讽刺的冷笑,久久回荡她的梦中,以至于她思及深处,便莫名其妙的心痛,但是她不想忘却那种痛,这样她也就忘不了他,忘不了那个谪仙一样的男子……
望着远处的倩影已伫立许久,似要与这雾气融为一体,朦胧虚幻,捉摸不定……
“今夕何夕,得遇良人!影儿……你是在思念我吗?凝思的时候你总是喜欢望着湖面,审视着碧水……影儿……我想你,念你,恨你,却……却无法忘记你。”
张寂之倚窗而坐,手中紧握酒杯,茫然的望着远处的湖水,似在呓语。此时的雾气似又浓了一些,远处……玉白色的高大身影温柔的将锦氅披在雾中仙子的佳人身上。莹莹的月纱下,颀长英伟的身影将娇小人儿笼罩其中,似无形的保护,手中俨然握着轻泛月白玄光的长箫……
“哼哼……是他,我早该知晓,除了月易王月寒箫,世上有谁能有这月射国的传世兵器月落箫……”
张寂之凄凉一笑,往事如烟尽在眼前,残留的只有落寞与寂寥……
“已经起了寒雾,爱妃还不回去吗?”
冷清的言语,淡漠的俊颜,连着眸底都是带着寒意。怀中的佳人并不领情,漠然的与他擦肩而去,并不理会他的怜惜。
对于闵清影而言,她还是恨月寒箫的,恨他的冷漠无情,恨他的霸道残忍,恨关于他的一切……
而月寒箫对于闵清影,这个他父皇指婚给他的女人,他名义上的王妃,连着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月寒箫明白他的父皇是想为他拉拢当朝宰相闵庆辉,以便巩固他在朝中的地位。所以……他也是无可奈何,闵清影对他的恨意他明白,不只是因为他威胁了她的家族,还因为他打伤了另一个男人—张寂之。
月寒箫自己想着都觉得讽刺,但是,他的尊严不容侵犯。所以刚才他才故意显得和闵清影很亲昵。想及此,月寒箫薄唇邪魅弯起,望着远处的阁楼。
他修长的白玉习惯性的摩娑着月落箫,见闵清影已在如儿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便朝着张寂之所在的阁楼一笑,跃上骏马,向着月易王府而去……
张寂之看着马车缓缓离去,失落一笑又自斟了几杯。皎洁的月光和着氤氲的雾气一起醉在张寂之的酒杯里,醉在他疯狂折磨的痛苦心渊里,沁着伤痕的回忆……
即使饮尽斗酒十千也无法摒弃这种痛苦,张寂之能感觉到月寒箫跃马时那不经意的一瞥,似有深意。他知晓以月寒箫的眸力一定看到了他。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不过一个邪魅一笑,一个酒中明了……
张寂之不禁拂酒苦笑,涟涟心语。
“月寒箫,你如当年一样,冷静淡漠,即使知道危险无处不在,也能泰然处之,如若没有当年的事,也许我们会成为知己,可惜……如今的我们注定背离。”
觥筹散落,月光如雪,寒了湖面,也寒了人心……
轻纱缭绕,晶莹剔透的珠帘下一双玉手轻挽香风,婀娜多姿。蓝秋色款款走向张寂之,娇羞的轻夺张寂之正欲饮尽的美酒,浅浅言语。
“何必这么折磨自己,让自己活在痛苦之中?”
温柔的轻叹胜却万种风情,张寂之墨眼迷离,抬头微视一袭绿罗的美人,醉态微露,轻佻哂笑:
“嗯……是秋色啊,你怎么来啦?没回星澈国吗?还是……想我啦……哈哈……”
蓝秋色听罢,面若红花,媚眼妖娆,尽显女儿之态。张寂之此时的脑海里尽是闵清影起舞邀月的轻灵,孤寂与脱俗,仿佛与月共舞,飘渺融入水天之间,晶白如玉人。
张寂之虽审视着蓝秋色,心早已痴醉在刚才绝美的婉约中。蓝秋色抿唇不语,眸中似有万千哀怨,心绪深处,忆起初遇张寂之的情景……
清雅洁白的男子立于摇橹船上,指尖轻柔的抿着玉牙扇的坠穗,深眸远望半步棋阁,似在相思。蓝秋色当时正在半步棋阁与星深瞳对弈,因一时难以破解半步之局的奥秘,便俯视着向阁下的桥面望去,正遇张寂之船上游赏,目光便深深地被那一抹悠然的白吸引,不忍离去,任星深瞳轻唤也无法移目……
想来她当时便已经情根深种,直到张寂之纵身飞跃到她身边轻巧的拾起她的白子帮她下了棋,解了局。她还愣在那里,一时失神。至此他们变相识,相知,而他与星深瞳也成了莫逆之交……
思及此,蓝秋色望着已经倒在桌上的张寂之,剑眉深处的那一抹愁怨已越积越深,越来越刻骨铭心。情不自禁伸出玉手想帮他抚平。奈何……张寂之紧握她的手,深情呼唤的却是:
“影儿....别走...”
不禁泪落红妆,涟涟的呢喃:
“张寂之,什么时候你才会明白我对你的心意.....”
窗外,朦胧的月,飘渺的雾,失落的人儿。比比相辉,尽是道不完离愁别绪,欲语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