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回事，手机为什么整天不开机？搞得我要亲自跑一趟！”冯丹在学校的楼梯上截住了匆匆忙忙下楼往操场跑的沈音。
“你？！”沈音冷不丁看到冯丹出现在自己面前，就是一愣，惊讶之后又急忙往下走，突然又从楼梯下探出头来，对着上面的冯丹大声喊：“我去去就来，等我一下。”
冯丹不明所以地站在那里，想了想，就跟在她后面下楼。
楼下的操场上尘土飞扬，十几个男生正在热火朝天地踢着足球，场外还有几个女生观战，为双方的帅哥加油。
沈音跑到场边，双手叉腰往那里一站！霎那间女生们一溜烟地走了个精光，那帮男生中有几个赶紧捡起丢在操场草皮上的衣服，磨磨蹭蹭地从球场另一端绕过沈音往回走。
“俞杰！”沈音扯开嗓子怒吼一声，男生们一哆嗦，风卷残云般地飞快逃跑了。
“这帮小崽子，三令五申就是不听，看我回去不叫你们写检查！”沈音怒火未息。
“不就打个球嘛！有什么大不了，生这么大气！”冯丹站在她身后，莫名其妙。
“你不知道，课后打球没有老师在场保护，如果出了事，责任算学校的。”
“有这样的事？既然是课后自己活动，出事怎么算学校的？那不是自己的责任吗？再说，能出什么事啊？”
“嘿，和你说不清楚。总之，学生有个什么骨折啊扭伤啊，凡是在校发生的，责任就是学校的。现在也奇怪，学生异常脆弱，动不动就是骨折。前天，我们这儿有一个女生，自己把脚扭了，一查，又是一个骨折的。”
“你们这样不让学生锻炼，他们的体质当然得不到提高！这不是怪圈嘛！”
“哎，这道理谁都懂，但出了事归你负责，你愿意吗？问题就在于谁都不想担责任，但是出了事又要找替死鬼，那只好防患于未然，将出事的可能性扼杀在摇篮中！”沈音摇摇头，同时将手一摊，“不要对我等第一线的可怜人大加批驳，好吧？我们只是执行者，没有发言权的。”
球场上剩下的几个男生眼见人越来越少，无法再踢下去，只好收摊离开，走过她俩身边时，有一个胆大的对着冯丹吹了几声口哨。
“肖晓，你是不是皮又痒了？要不要我告诉你们张老师？”沈音冷冷地盯着他。
那男生伸伸舌头，立即火速撤退。
“你可真凶！把他们镇得服服贴贴的。”冯丹半欣赏半佩服地望着沈音。
“那是表面现象，你知道他们在后面怎么骂我们的？说我们对他们是丧心病狂，灭绝人性！还给我们一人一个恶心透了的外号！”
“那你是什么外号呀？”冯丹明知道答案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所以询问的时候既有点好奇又带点故意调侃的味道。
“灭绝师太！”
冯丹一愣，继而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沈音挑起半边眉毛，看着冯丹前俯后仰的大笑了，见她笑得委实笑得太欢乐，只好扯了扯嘴角，自嘲一下。
“今天有空找我？噢！我这几天手机关机了，不好意思，应该和你打个招呼的。”
“你为什么关机，发生了什么事？”冯丹好不容易笑够了，微微喘着气。
“没事呀！”沈音避开了冯丹探询的目光，她本来就不善于掩饰。
“是吗？”冯丹疑惑地看了看她，压根不相信。
沈音鼻子发酸，她深吸一口气，极力使自己平静地说出最近发生和困扰她的事。
“我和他，分手了！”
冯丹美丽的大眼睛里写满了震惊。
“你踹了他？”
“他踹了我！”
“为什么？”
“不为什么……为了我们教育局长的女儿！”
冯丹的眼睛里盈满了怒意和鄙屑，她低低地咒骂了一声。
“我早说过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哪里配得上你！”
沈音默然，眼睛里火辣辣的，有什么东西拼命地想要撑破眼眶钻出来。
“好了，幸好这小子滚了，不然，你跟他一辈子，还不知道要被他骗成什么样呢！今天休息，出去散散心？”
“我没空啊，我……”
“全世界就你有工作？别搞得自己象劳模似的。我今天生日！”
沈音的眼睛和嘴巴一起弯成三个大大“o”型。
“你生日？！喔，真的是你生日啊！啊呀，我给忘了！”
“我生日，请你出去吃饭，你还好意思说你很忙？！”
“当然不！我还要买礼物给你呢？”沈音再也说不出拒绝的理由，连连陪着笑脸。
……
“我说，咱们就随便吃点，肯德基麦当劳不好吗？或者味千拉面什么的，为什么要跑这种高档地方来？”沈音跟着冯丹走进一幢三层白色小洋楼，脚步不由得越拖越慢。
“不是我请客吗？又不用你掏钱，你操什么心？”冯丹优雅地示意侍者在前带路，沈音落在后面，觉得自己底气不足，简直就要怀疑起自己走路的姿势是不是同手同脚。
两人被引领着落座。不知是不是自己神经过敏，那侍者在彬彬有礼替沈音拉开椅子的时候瞥了她一眼，沈音被那一眼扫得很不舒服。
“法式香芒蜗牛，拿破仑鹅肝配起酥面和洋葱酱，金枪鱼配绿色菜园色拉，巴伐利亚焦糖梨穆斯蛋糕配脆皮梨。”看样子，冯丹对这里很熟悉，菜单都没看，直接就点菜。
沈音翻看着那本装帧精美的菜单，刚看了开头就不禁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她又往下看了几行，决定不再看下去，那些复杂无比让人眼花缭乱的的菜名一个比一个昂贵，看样子这菜单的排版八成是依照价格升序排列的。
就按照冯丹的点，省得自己出洋相！
“和她的一样。”沈音合上菜单，看着那侍者鞠了个躬，离开。
“喂，我是平民阶层，到这儿来简直就是刘姥姥进大观园，难受。”沈音压低声音，“你们电视台是不是有很多油水？腐败？”
冯丹微笑：“个人“隐私”，你怎么也八卦起来了？朋友送了张贵宾卡，再说，你那么谨慎地替我省钱，吃不穷我的。”
沈音还想说什么，顿了一下，终究咽了回去。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有些事最好不要提，何苦呢？
菜很快就上好了，冯丹看看沈音，后者饿极了的眼光瞄着桌上不多的食物，冯丹一笑，叫来侍者，加点了几样东西。沈音明显放松下来。满意的表情浮现出来。
“我记得你从不减肥。”
沈音笑了，悄声说：“我还用得着减肥？我干的活可是体力活，再减下去我就整个没啦！”
“不会吧？光荣的教师可是属于白领阶层的。”冯丹调皮地冲她眨一眨眼。
沈音撇嘴：“谁说的？谁说的我跟谁急。每天一身粉笔灰，还白领呢，那叫灰领。”说完，自己也笑。
高档就是不一样啊！沈音环顾四周，典型的欧洲味儿弥漫在四周，深咖啡色和乳白色的主色调，古典欧洲式样的装修，腰板笔挺的男侍应生来往穿梭，大厅的正中摆放着一台气派的钢琴，一个中年女钢琴师正全身心投入在流畅婉转的乐曲声中。
“现在赶快打开你的手机！不要为了一个臭男人搞得自己见不得阳光！你现在刚好处在空窗期，说不定恢复了与外界的联系之后马上就能有蜜运哦！”
“说什么呢！有那么快吗？你不会是要我随随便便就到大街上拉郎配吧！”沈音横她一眼，想了想还是打开了手机。
“噼里啪啦”一阵刺耳的音乐声响起，无数的短信一个接一个地跳了出来，倒把两人吓了一跳。
“你的短信铃声怎么这么刺耳？能不能调成好听一点的？”
“挑不出来了，你就凑合听一听吧！”沈音的手机绝对是古董级别，当然配置也是最简单的，铃声没的选。
这一连串不和谐的音符搅动了餐厅里优雅的氛围，好几张餐桌边的客人都朝她们这边张望着。
“你该换一个时尚一点的手机了，瞧你，一点都不珍惜自己。女人对自己都不爱惜，还能指望男的对你好吗？”
沈音不好意思打搅了这高雅的氛围，赶紧往四周瞅瞅，见人们都颇有涵养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她吐了吐舌头，赶紧处理手中的短信。好几个是冯丹发的，大意是询问自己最近的情况，责问她为什么不开机；还有两个是正在度蜜月的石岚的，问她和罗必丰好不好，大概也是打不通手机才发的短信；再有的是一些家长的短信，还有几个……看这号码很熟悉，再看内容，是……严涛的。她关机之后，他每天给她一个问候的短信。沈音的心上微微泛起了几丝暖意。她一个又一个的将这些已经变成垃圾的信息删掉，留下了那些家长的留言。处理得差不多了之后，她挺起腰，给了冯丹一个笑脸，又习惯性地朝周围看看。
正把自己的视线收回来时，忽然，在离她不远处一个男子冲她点头微笑，沈音一楞，在这里会碰到认识的人？不可能！她左右看看，却发现没有人抬头，那人分明是在招呼自己。她再定睛仔细一看，不由的倒吸一口气，原来是严涛！他怎么在这里？上海这么大，为什么她和他总能频繁的相遇？看样子，上海还是太小了！看他很应景地配合着这种高档场所，穿着精致。他坐的是两人的情侣桌，对面是一个女子，沈音只能看到那女子那纤细窈窕背影，穿着一身做工精良的米色长裙。
严涛见沈音显然是认出了自己，就冲沈音招招手，沈音赶紧低下头，已经来不及了。
“他是谁？”冯丹没想到沈音在这种高档的餐厅居然会遇到熟人。
“一个叫严涛的商人。”沈音不想多谈，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
“严涛？！”冯丹失口惊呼，象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沈音，忽又转回头看看身后。
“你鬼叫什么？”沈音被她吓了一跳，见全餐厅的人都朝这里看，不禁又把头埋低一点。
“你怎么认识他？”冯丹也觉得自己失态了，赶紧压低声音问沈音。“他可是金融界鼎鼎大名的常青树，不倒翁！”
“我的学生和他的宝马车被盗案有关，学校让我去处理的。”
“你不上去打个招呼？他显然还认识你。”
“干吗？”沈音嗔怪，“我学生偷他东西，我这当老师的管教不力，还好意思去和人家打招呼？”
冯丹美丽的大眼睛闪闪发亮：“能不能帮我搭个线，我想采访他。”
“什么？”沈音吓一跳。
“这是个好机会。业界人都知道他很低调，从不接受采访。”“他的本性如此，那你还瞎忙活什么？”沈音白了她一眼。
“那不一样，只要给我机会，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算了吧，这帮有钱人，一个比一个恶心，本小姐可是受够了他们的气。”沈音一想到和唐越，严涛他们交锋的情景就满肚子火。
“你只要介绍一下，剩下的就不用你操心了。”
“喂，我要吃饭，你得好好让我吃一顿。拜托你别再提他，不要坏了我的胃口。”沈音不满地说，塞了一口土豆泥在嘴里。
“你的胃口马上就要倒了，看，他走过来了。”
话音刚落，严涛已经站在她们的桌边，微笑地对冯丹点点头，冯丹也报以微笑。
“沈老师，好久没见了，你的手机为什么一直关机？刚才收到我的短信了没有？”
沈音嘴里满是土豆泥，无法应答，只好面红耳赤地点头。同时在心里恨恨地咒骂着自己那该死的手机，立誓一回去立刻去换掉它。
严涛一笑，转向冯丹：“这位小姐是……”
沈音咽下土豆泥，“我的朋友冯丹，电视台记者，专门采访财经新闻，久仰严先生大名，想采访你。”一口气说完，不怀好意地冲冯丹眨眨眼。
冯丹和严涛一起楞住，冯丹没想到沈音如此直截了当，颇有点尴尬，严涛释然而笑：“沈老师就是这样快人快语，挺有个性的。”
冯丹笑着紧接上话头：“是啊！久仰严先生业内大名，我想做一则采访，不知先生肯不肯屈就？”
沈音听着两人你来我往地交谈，早在暗中给双方一人一个白眼，庆幸自己和学生打交道要直接简单得多，远不象这般文绉绉地费神。
冯丹和严涛谈得热烈，沈音一边吃，一边不由地佩服冯丹和严涛，这两人都是思维敏捷，口才一流，相见甚欢。
不知何时，桌旁走来一个仪态优雅的女子，沈音认出就是刚才和严涛同桌的女伴，她用字正腔圆的英文招呼严涛，严涛笑着站起来：“孙荟芬小姐，荟芬，这两位是冯丹小姐和沈音小姐。”
孙荟芬微笑示意，眼光轻轻飘过沈音的脸，落在冯丹身上，只一顿，就又飘走了，定格在严涛的脸上。
三女一男客气地打过招呼，冯丹落落大方地要和严涛交换手机号码，严涛笑：“沈老师那里有我的号码。我的手机忘带了。”
“啊？”沈音一惊，自己早就把他的号码给删了，她慌忙中有些语无伦次：“啊，我的手机，给丢了。”
冯丹一楞，看向沈音，她明明刚才还看到沈音将她的手机塞进包里。沈音连连向她使眼色，一抬头，见严涛不知何时正站在冯丹身边，位置正好面向自己，自己的举动怕是早落进他的眼睛，不由得面红过耳。
“没关系，我那儿有沈小姐的号码，改天打电话给沈小姐，再约冯小姐吧！”
眼见严涛和孙荟芬走出餐厅，沈音松一口气，回头见冯丹盯着她看。
“严涛应该还是有名的钻石王老五，那个孙荟芬大概是他的女朋友吧？”
“我怎会知道？”沈音皱眉：“我只知道我的学生偷他的宝马车，其它一概不知。他不是财经界的名人吗？你应该知道的比我多。难不成你们采访财经也要涉及到别人的私生活？我还以为你们财经新闻是多么地高尚，原来也是这样一来的八卦无聊。”说完，沈音一撇嘴。
“他对你好象蛮有兴趣，以为你还保留着他的手机号码。”
“事情都处理完了，还留着号码做什么？”沈音很心烦，不想多说什么。
“可他好象很希望你保留着他的号码。”冯丹笑嘻嘻地说。
“有钱人都这样，以为自己只要有钱，就魅力非凡，可以到处留情。”沈音敲敲桌子：“小姐，能不能停止这个话题？我帮了你大忙，晚上那顿，你也请了。”
“如果他想追你，你愿不愿意？”
沈音正色：“冯丹同学，我沈音有几斤几两我自己最清楚，我不会奢望那些力不能及的事情。这地球上的富人多了去了，都和俺无关。有钱人最喜欢拈花惹草，我又不是涉世未深的纯情少女，去上那种圈套，请不要侮辱我好吧？严涛身边会缺美女？省省吧！快吃，菜都凉了。”
“我知道了，咱们沈音是要找门当户对的哟。”
“门当户对有什么不好？就是听起来有点老土罢了。大家条件相当，谁也别嫌谁，凡事建立在平等原则上，和平协商一切国内国际争端，否则，放眼四境内外，狼烟四起，这日子还过个什么劲儿？”
“嚯，没想到做了几年老师，你的嘴皮子练得这么溜，等我们电视台招主持人，我一定向上面大力推荐你。”
“去，去。”沈音冲冯丹翻个白眼，“听你们上流社会人说话就觉得累，刚才你和严涛客气得直冒酸泡，让我的牙都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