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兼程了大半个月,迎亲的队伍终于浩浩荡荡地来到南冥皇城。年薄看了看对面,迎接他们的正是一干南冥掌事老臣,为首的那位便是安王,据说是朝歌公主的亲舅舅。
南冥地处疆域民风奔放,这次接见盟国使臣更是盛情难却。几番寒暄酒过三巡,堂间美女如云,异域歌舞正看得兴起,忽见庭上慌慌张张地跑进几个侍从宫女,不知所措地拜倒在地,为首的一位上前几步,神色凝重地与安王耳语几句,言语间更是频频看向年薄这边。
安王接过宫女手中的丝绢,面色阴晴不定,眉毛几乎拧成一个疙瘩,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转过脸看向年薄,面露尴尬羞愧之色:“年大将军,公主尚且年幼,性格顽劣不堪,还请将军您多担待些啊。”
年薄眉头微微一皱,放下手中金丝嵌玉琉璃茶盏,展开那块一尺见方的的本色丝绢,上面几行字写得歪歪扭扭,好像极不耐烦的样子:
“本宫寻思着这婚结了也没什么意思,他西蜀国若无人能将我说服,本宫便出宫寻个教坊唱戏去了,如若他人提及,你们便猝死病死胡乱编个说法就是。”
却说年薄看了这封消极怠工情绪严重,外加不配合自己工作还藐视一切,言语嚣张无理满纸粗糙荒唐的信倒也没说什么,只稍停顿下,微微一笑对安王道:“安王说笑了,公主随性可爱,聪慧过人,此番只是为了考验年某等人罢了。年某定是哪里做得不好惹得公主烦心,这便向公主赔罪去。”说罢起身,安王见了连连拱手:“那就有劳年大将军了,”又阴着脸对跪了一地的侍从宫女道:“还不快给将军带路!”
年薄见了摆手笑道:“安王不必多礼,午宴继续,只劳烦一人帮我引路便可。”
待年将军走了有半刻的功夫,安王红着一张老脸问随行副官:“你们将军可是十七岁便平了蕃疆叛乱的年家四郎年薄?”
姓杜的副官嘴里正叼着一块猪腿肉,目光流连在大厅正中间舞姬光滑平坦的小腹上,一听这话自觉失礼,惊得肉都掉在桌上:“没。。没错,正是我们将军。”
“那你们将军可曾婚娶?”安王继续问。
副官听闻此句又是一惊,刚捡起送到嘴边的猪腿肉又滑到桌上,于是尴尬不已:“这个。。应该不曾。”
同坐一位士级模样的听闻两人谈话,凑过来小声说:“年将军曾在军中立下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八卦讹传将军家事者,拖出去打到不能吃饭为止,如若再犯,直接打死。杜兄,好气魄啊!”
姓杜的副官听完抖了三抖,用筷子颤颤巍巍地夹起桌上夹了两回掉了三回的猪腿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赖我,这次真的不赖我。谁叫咱们将军生得英俊儒雅风度翩翩智勇双全,想嫁他的姑娘多得排到整条长安街水泄不通。”忽的忘见安王炙热的目光,吓得丢下肉转身跑出殿去,边跑边说,鼻涕还挂在嘴边无比义正言辞:“安王,实在抱歉,小的身为军中副官,决不能在将军站着的时候坐着,将军醒着的时候睡着,将军饿着的时候吃着,小的先行告退保护将军去了,有事回聊啊!”
安王听着杜副官离去半天还回绕在殿中视死如归惨痛无比的哭声,兴致勃勃的抓住刚才说话的士级守卫,接着问:“难不成这杜副官喜欢你们将军?还是。。哦,原来年将军有断袖之癖?”
守卫听了身形一滞目光呆滞,随即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传太医!”安王捋了一把山羊胡子,心中千般疑惑万般惊讶,而后脑中似有灵光一现,嘿嘿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如此大好少年,不有些怪癖也难为了他。让他来治治朝歌的臭脾气,没准能成!”想着心情大好,倚着白虎靠背看舞姬肚皮去了。
年薄随大内侍从走了半天,这才来到皇宫一处别院。院中合欢花开的正浓,个个都是雪白的花身,只有花托处有一点淡紫或是粉红,想是被人精心挑选修剪过的。院中极静,听不见远处正殿里的丝竹管弦,也想象不到丝毫歌舞升平的模样,唯有淡淡合欢花香,和那方本色丝绢上的一样,清丽素雅,却又似乎勾魂夺魄。
年薄稍稍整理衣冠,有拂了拂并未染尘的衣角,门里早有内侍通报。半晌,一个轻轻淡淡的声音说:“进来吧。”
殿内是琉璃镶金地面,每一步都清晰可闻。异域瑰丽奇异的花纹造型在年薄脚边盛开,一直延伸到大殿另一面的坐塌下方,像蛇尾,像迷香。
坐上女子并非想象中那般凤冠霞帔,却是一席百凤朝贺,长裙坠地,咫尺天涯全是繁华。青丝未缚,随性如瀑。女子单手托腮双目微合,面如白玉更显双颊胭脂色暖,耳间翡翠明珠全是华贵雍容,鼻尖一点红痣,却是个清消的美人。
将军单膝跪地,坐上公主似在休憩,谁都没有说话。半晌,将军开口:“王妃,我接你还朝。”
仿佛一瞬之间,轻轻触及某个开关,公主睁开双眼,一双湖蓝色的眸子,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
年轻的将军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个绯色锦袋,在其中取出一只白玉牡丹递到坐上女子面前,淡淡地,竟直呼公主名讳:“朝歌,用它束发,你可还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