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包厢里和坐在车里的感觉不一样,有一种特别的浪漫情调,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那个激情澎湃的年代。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风韵不减,楚楚动人,像一朵荷花绽放在张振天的面前。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去抚摸她,可又迅速地缩了回来,因为这朵名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他尴尬地红着脸苦笑了一下:“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吧?”
“还行。”兰玲回答的很坦然。
还是那刚强不服输的性格,张振天犹豫了一下说:“你的性格似乎没有改变。”
“你也是。”她抿了一口咖啡,浅浅地笑着说。
兰玲只是轻描淡写地化过妆,显得很清雅,肌肤依然那么细嫩,手指依然那么细长,这手指曾在吉他的琴弦上是多么地灵动啊。张振天似乎隐隐地听到了那迷醉不已的校园歌曲。
时间多么古怪。他曾经怎样地喜欢过爱过坐在对面的女人啊!干过多少荒唐的匪夷所思的事情啊!钻在宿舍的被窝里偷给她写情书;晚自习后,他约她出去,在没人的地方拥抱她亲吻她;那个夏天的晚上,他抱着她躺在草坪上,第一次品尝了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她给他的每一封情书,都让他食不甘味,寝不安枕,那每一个字,甚至每一横、一竖、一撇、一捺,都是用爱字连缀而成的,就像妹妹给哥哥纳鞋垫所惯用的密密麻麻让人眼花神迷的针脚一样,无不浸透着她对他的真情和真爱。
不需要滔滔洪水,细水长流的时间就把这一切,一天天地冲淡了,流逝得无踪无影。他用心去寻觅,在自己心里再也找不到一丝对她的情感了。真的没有了,不是找不到,而是的确没有了,一丝都没有了,他说不清现在这种关系算什么关系。
兰玲一直用小勺子缓缓地搅动着咖啡,小勺子碰到杯子,就会发出“叮当”清脆的声音,而这声音似乎很悠远,就像一朵蒲公英,眼看它轻轻飞来,眨眼功夫就杳无踪影了,不可追寻,也难以企及。
张振天不时地趁兰玲低头喝咖啡时瞥上几眼,他觉得她有些憔悴,有些厌厌不快,那一瞥一瞥的印象积累起来,让他觉得她变化不小。他暗暗揣度着这些年历经过的磨难。此时,他有一种怪异的冲动,很想把自己的家庭和自己所经历的情感波折说给她听,他最想把此时此刻对她的感觉说出来。这样的话,一种尴尬的僵局也许因之打开,一种新的关系也有望因之确立,也不枉今日这难得的一聚。他自顾这样想着。然而,他说不出口,她也不会说的。
张振天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尽量不让她听见。但她好像听见了,她笑了笑说:“没什么可谈了么?”她的笑容里流露出一种掩饰不住的酸楚,她脸上的笑意好像一下子被谁收走了一样,眨眼间就消失了,她忙低下头去喝咖啡。
他看到她的手有些颤抖,杯子里的咖啡也随之微动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许多不着边际的话让人觉得不说倒比说出来好。
“家里还好吧。”兰玲突然抬起眼皮看着张振天说。这一次她的眼神平静而笃定,从坐下来到现在,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这样看他。
张振天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好吧,自己和妻子相处的冷若冰霜,说不好吧,明摆着的事儿,家丑不可外扬,如何说得出口。可又不能拒而不答吧,他只好言不由衷地嗯了一声。
窗外渐渐逼临的夜色,使包厢内也渐渐暗淡起来。张振天望了一眼窗外,突然想到兰玲今晚要回去,心中莫名地涌起一种不舍的念头,其来迅速,不由得问了她一句:“你今晚非得回去吗?”
“必须回去,浩然他们已经给我买好了返程的车票。”兰玲回答得很干脆。
张振天期待的目光一下子黯淡起来,脸色难堪极了。他很想说:“明天走吧”。但他知道说出来也是无济于事的,她决定的事情不会更改。
张振天的反常,被心细的兰玲捕捉到了,她心知肚明,可无法抗拒牵挂丈夫的心。她望了一眼窗外,对张振天说:“时候不早了,离殷都市还有一段路程,我出去一下,回来就走。”话音未落,她就站了起来。
张振天以为她去买单,刚站起来要阻拦,无意中看见她的手提包还在椅子上放着,才明白她是上卫生间了。此时,他突然意识到机会来了,就赶忙从自己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塞进她的包里,知道当面给她,她是不会要的,甚至还会生气,所以只好如此这般了。虽说卡上只有十万元,但对于一个四口之家来说,多少可以解决点实际困难,哪怕减轻点她打工所受的累所遭的罪,也觉得是一种慰藉,是一种解脱。而对他张振天来说是一种补偿,是一种赎罪吧!
“振天,走吧。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兰玲从卫生间回来心急火燎地说。
“真没想到你走得这么急、、、、、、”张振天虽不清楚原因,但他从她的表情上能觉察出来,家里一定有什么急事。否则,她不会千里迢迢而来,急急匆匆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