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内,漫室灯火通明,有烛光盈盈,无风而微晃,倒映着的人影,也是随之不住着摆动。
此时正厅内,赫然有一太师椅,端正于厅堂正后方,其上有一人,赫然是紫袍族长。
而紫袍族长的头帽早已是摘下,露出了本来面目,却是年过半百的老妇模样。
只见其正襟危坐,一只手掌却是摩挲着一把紫拐,另一只手则是虚盖住另一只手,说到激动处,更是连连拍抚着另一只手,神情却颇有些疲倦,但满脸的喜色仍旧是不自觉溢将出来,看样子似乎是今天的沐冠礼让得她有些兴奋。
在其左右两旁却是四位长老分坐左右,其中黑袍白袍长老居右,黑袍长老居前。
只见黑袍长老一副中年男子模样,面色祥和,眼神却是泛着些许精干,此时身子微微向右旁倾,似是俯身聆听着族长的教诲一般,不时面露思考的神色,从其所坐的位置来看,显然是族内的大长老。
白袍长老居后,头发已是白发苍苍,脸上也早有了岁月的痕迹攀上,双眼微凹,眉间隐隐有丝愁状深嵌,似是经历了什么大悲之事,方才有如此状,不过此刻其脸上却是一副兴奋莫名的神色,眼神直盯着前方,似是在看着什么一般,不时流露出几许欣慰与满意,频频微微点头,乃是族内的四长老。
而红袍蓝袍长老居左,其中红袍长老居前,只见他却是一脸子粗犷,脸上的胡子倒竖着,像极了一副冲天盔,而头发亦是朝天,皆是红色,给人一种虎虎生威的感觉,一眼便是可见对方应是豪爽之人,眼神颇带些灼热,似有火焰腾烧起来一般,此刻却是端坐于木椅上,神色庄重,不时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乃是族内的二长老。
蓝袍长老居后,乃是一个中年妇女模样,却是面容娇好,神情些微有点清肃,眼眸子透漏着些许深邃,面部表情似乎经久不变般,波澜不兴,但依旧流露出些许喜意,不仔细辨别自是难以看出的,此刻便是微微阖目,似休养气神般,乃是族内的三长老。
此刻只听紫袍族长顿了顿,遥望远方,思绪似乎飘得久远,缓缓而又悠悠地说道:
“自我族隐居于此以来已有六百多年光景,当年先祖驰骋大陆,创下不朽功勋,威名赫赫,享誉海内,一时冠绝,无以复加。”
“后来先祖外出云游多年,最终选定如此福地,带领我们族人隐居于此,布下夺天地之造化的环宇四玄阵,庇佑我们全族至今。而后在第一代第二代族长的带领下,将我们的村子打造出如今这番规模,后来二位先代族长皆是参破灵种本源的奥秘,而成功破界飞升至上界。”
“待得传至第三代族长,因沐冠礼的变故,再是加上因助我收服紫鸾灵种的缘故,从而导致了第三代族长灵种本源受损,而后竟是引来天谴,最终身败魂散。”
说到这里,紫袍族长稍微停了停,语气从开始的愉悦到后来慢慢生出一丝伤感与落寞来。
其他四位长老显然都是知道这段族内历史的,只不过今天大家都在兴头上,所以虽是百听而算得上是不厌了。
然而,似乎伤感的情绪是可以蔓延而传染的一样,一时间,大家都是随着紫袍族长的思绪,而莫名有些悲戚,似是感慨,又似是惋惜,因而厅内气氛却是突然有些低落了起来,如入寒室,一股凉意扑面而至,让人蒙生伤感,此外无他。
紫袍族长停歇了稍久,才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不由语气复又缓缓在厅堂内漾开了来,道:
“自我接任第四代族长以来,却是有近百年光景了,可惜我天资虽有,但穷尽了数十载光阴,仍旧未能参透灵种本源的最终奥秘,进境一直停滞不前,可惜我半只脚已是踏进土里边了的,今生再不指望能达到先辈的高度,甚至破界到先祖的故乡游历一番了。”
其他长老听闻此话,一时都是微微有些动容,蓝袍长老更是嘴唇微动,想说点什么,但终究忍住了没说,白袍长老便是暗自叹了口气,似乎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来。
红袍长老本想说些鼓劲的话,但似乎觉得有些不妥,每每欲言而又止,这种低落的情绪真不适合他呆着,但又无可奈何,而黑袍长老也是眉头上锁,一时间解开不得,这里他的修为仅是稍弱于紫袍族长白袍长老,而年纪又见轻,因此对于破界之事却是多了几分在意的。
紫袍族长似乎是想缓和一下气氛,顿了顿复又动容道:
“此番天佑我族,四玄鼎中四圣兽之一的火凤便是认可了四长老的长孙子齐,实是我族之福之幸呀,”
说到这里,紫袍族长却是稍微加重了语调,让得其他长老都是重新回归到现实中来,一时间又都是稍微宽慰了些。
“我打算过两日带他去敬先祖祠接受火凤灵种的本源传承,同时告慰祖先的在天之灵!至于这小子能不能成功,就看天意的了。”
说到这里,语气却是有些不容置疑与无可奈何的味道。
然而其他几位长老听闻这话,顿时色变,瞬间便是失去了颜色,似乎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消息一般,齐刷刷的将目光往白袍长老身上看去。
白袍长老听闻此话,神情不免有些亢奋又有些抗拒,似乎在挣扎着什么,脸色变幻不定,容颜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多岁一般,几次抬头望了望紫袍族长,嘴唇微微抿动,终是没能说出些什么来,只好将目光投向了黑袍长老。
黑袍长老知道白袍长老的担忧,稍显有些微迟疑,终是望向紫袍族长,试探性地问道:
“族长,火凤灵种的本源传承极为蛮横,我族自建村以来,但凡成功受到火凤认可的族人,从无一例成功,这一次,就不要让白老的孙子冒这个险了吧。”
说完便是拱手,身子倾向紫袍长老处作微俯状,似乎乞恕一般,而其余三位长老便也是同时出声作应,白袍长老微俯着身子,颇显有些紧张,似乎怕极了紫袍族长的问罪一般,但又稍带丝希冀,隐隐有一些期待,将地面看着。
紫袍族长便是叹了口气,无奈道:“说心里话,我也挺不愿意冒这个险的,可是我不说你们还不知道么,我族四大守护圣兽青鸾紫鸾水凤火凤,自第一代族长破界成功留衍住水凤以来,我族内四大圣兽方才得以因此而长存。”
“然而第三代族长因天谴之变,导致水凤本源受损,后又不惜以水凤本源力量助我收服紫鸾灵种,因此逢界劫时才遭大难,而水凤灵种亦是消散于天地之间,从此我族四大圣兽本源灵种只剩其三。”
说完紫袍族长忽是顿了顿,似乎是在追思什么一般。
另一旁的红袍长老似乎再不说话便是受不了了一般,急忙是微微一礼,朗声道:
“族长,话虽如此,但四大圣兽一向桀骜,先祖虽是用四玄鼎将其收服,但也留下了传言,说是四大圣兽中以青鸾水凤较易驯服,但能得青鸾水凤认可者必少,我族也唯有第一代族长与第三代族长有幸能获得水凤的青睐,实乃万中选一!”
“然而青鸾自建村几百年至今,竟是无一认可者,这里边缘由我们自是不知。在这其中以紫鸾火凤最难驯服,然而能得其认可者却是不少,我族族谱便是有载,紫鸾火凤成功驯服者只有第二代族长和族长您二人而已,而且,而且皆是在前代族长水凤的护持下才得以成功,而今水凤已经消逝,而青鸾尚未出世,此次,此次风险之大,我看……”
红袍长老越是说到后面,越是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自然也是知道族长脾性的,当下虽是欲语还休,但犹豫了片刻,终是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说下去。
而白袍长老脸色微微变了变,想要补充点什么,但终究还是不敢说出口,与诸位长老一同都是将紫袍族长望着。
紫袍族长便是轻敲了敲拐杖,似乎对红袍长老的质问很不讨喜,不容客气地沉声道:
“哼,红老,按你的道理来说,我们岂不是要等到青鸾出世,大家都入土为安了,才能再做商榷?”
红袍长老一时语塞,半晌答不出话来,其余长老都是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便是沉默了下来。
之后紫袍族长再是顿了顿,用稍带宽慰的语气道:“我知道你们几个的心思,我也能体谅白老的心情,但,我的时日已是不多了,也没多少年光景好过了,一旦我死了,紫鸾将会破阵而出,到时对于族内无疑是场灾难。”
“至于如何阻止这场灾难,无非是我破界成功,或者是新一代拥有圣兽灵种本源的传承者出现,对于前者,我今生恐怕是无望了。此次火凤传承,哪怕便是只有一分可能,我都是要一试的,毕竟,不能因此而毁了祖辈的福荫啊!”
说罢,便是起身离开了议事厅。
拐杖一起一落的声音,活似水滴漾起的鼓点声声,激荡着四位长老的心灵,沉重的让人久久不能释怀。
此次会议,随着紫袍族长的离开,也算是濒近尾声,其余三位长老只能是就着刚才的议题,再次商议了些细节便是决定散了,只留下白袍长老一个人木木的呆站在那里,既没有参与讨论,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其他几位长老自是明白其中缘由的,因而红袍长老临走时不忘拍了拍白袍长老,轻声安慰道,
“白老,其他人我不敢说什么,但你家那白小子,我看行,你也别太担心了,早点睡吧。”话语中却显得有些干涩与苍白。
蓝袍长老和黑袍长老也是出言安慰了一番,便是相继离去。
白袍长老愣愣的站在那里好半天,终是无力的跌坐在地面上,似乎有些自责,又似乎在责问着什么,喃喃自语,难以辨析。
而听闻每个人的言语,却似白衣少年一去便是必死般,那般决然,不可更改般。
白衣少年此刻却是甜甜地睡着,今夜,许他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