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和三年,西赫帝京发生了自现任皇帝继位以来最为轰动的一事——兵部尚书与吏部尚书两家千金趁夜私奔途中遭人毒手,横尸帝京郊外。
而此事之后,有人看见了这两位千金临死前紧牵的手,感叹爱情伟大。
有人则看见了这件事背后隐藏的权力者的明枪暗箭,温柔不肯。
而这两位无辜的千金自始至终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落的此般下场。
白白地香消玉殒,泥地污身,背朝家人。不过在那些人的翻覆之间,棋子落盘。
同年,江湖各教派之间亦是如这风云乍起的帝京一般,起落无常。
无应山深处,流水淙淙,飞禽鸟兽,人迹罕至。
一泻如碧的瀑布落入澄澈如洗的深潭,阳光下溅起一片斑斓。
一丝鲜红自那澄澈处弥散开来,冲淡,消失。
“嘭”!
一具尸体自瀑布顶端落下,撞碎这一潭碧水。
殷红蔓延。
“嘭!嘭!嘭……”
一具,两具,三具……
这澄静的深潭俨然成了葬尸地,让人隐约可以想象出几年后这潭底的白骨森森。
瀑布顶端,隐藏在这山林深处的宫殿内不时甩出这样几具尸体。
莲落宫。
苏暮蹲在门窗四敞阳光通明的主殿主座上。几名紫衣男子隐在主座一侧。
一只沾满血迹的手颤颤巍巍地伸起,却似回光返照般蓦地抓向苏暮的脚踝。
苏暮站起身,抬脚,笑意盈盈地踩下。
好似玩性大发的猫将已无反抗之力的老鼠,轻轻踩于脚下。
“你的手太脏了。”苏暮将那人轻轻踢开。那人只是滚到台阶边缘。
他动了动,又再次伸出手。
这次倒不像是想出手拉苏暮,反倒是像想伸手触摸那看似近在咫尺的高座。
“我就是要你这样。看得见摸得到并且很想要的东西,近在咫尺,你却爬也爬不到那里。”苏暮接过身边的人递过来的长刀,跳下那主座。
挥刀砍去。
那人喉间发出一声惨烈的吼叫。
只见锋利的刀刃砍上那华贵的主座。砍去那人不过半月的荣光日月。
主座上镶嵌的一颗拇指盖那么大的深海珍珠骨碌碌地滚到那人眼前,像是一颗落地而生的鲛鱼泪。
“右使大人,我还要多谢你将这宫殿从头到尾都翻了个新呢。”苏暮提着刀,温柔地将刀刃轻轻划过地面。“不然面对着以往的东西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动手去处理这些被你碰过的脏得让人作呕地玩意儿。”
那右使无力地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溅到那光华璀璨得珍珠上。
“都要死了还想着害人。”原本站在苏暮身侧的紫衣人之首嫌恶地将沾了血的珍珠往前一踢。
那珍珠瞬间变为一片惨白的烟。
苏暮笑嘻嘻地往后一跳,那紫衣人之首扶住苏暮的肩膀,似是一位体贴至极的兄长。
“老大又趁机占便宜。”那人身后的一名紫衣人小声鄙视。
“要不你跟老大商量换一下?”又一人道。
“我不,少宫主……哦不,宫主惹事哪一次不是顺手就抓人挡箭的?我还不想英年早逝。”
“那你站的离老大近一点就好了嘛,宫主伸手你就往老大后面一躲不就好了嘛?”
“听起来可以搞搞。”那紫衣人双眼放光。
“你当老子是聋子?!”那为首的紫衣人回头瞪那二人一眼,面目狰狞。
………
“谁去把这人给化了?记得拖远一点再化。”苏暮道。
“哎!我去!”那为首的紫衣人一扭头,瞬间又是一副春风和煦的模样。
苏暮满意地点头。
“洛一你又让我感受到了父爱!”
苏暮热泪盈眶。一抹眼走向寝殿。
洛一老泪纵横。咬着手指目送他可爱的宫主。
待苏暮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洛一猛地一扭头,拖着尸体,一脸凶狠地从一众咬着手指扭捏状的弟兄中走过。
“宫主说老大像老宫主哦?”
“你想多了,这有的比吗?”一人不屑道。
“我觉得宫主的意思在说老大老了。”
“就算不是在宫主心里老大也只能算爹。”
“反正拒绝老大的爱就对了,除非乱伦。”一人总结陈词。
“哦——”
一众人神色怜悯。
为老大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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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主殿的苏暮径直穿过自己原先的寝殿,行至一面墙之前。
她在墙壁上依次敲了几下,伸手去推墙。
墙无声地翻转。
墙后温泉药池氤氲着袅袅的烟气。药泉的清香依旧是那么熟悉。
苏暮脱下外袍,滑入池内。右使掌权时喜欢奢华,整个宫殿唯一没有变的大约就是这隐藏在墙后,山体之中的药池了。
朦胧潮湿的雾气打湿了她鸦青的发,温柔了她原本明艳逼人的脸。就连她眼角那一抹绯红似也是浅了些。
这一刻的苏暮敛了一身光华,也净了一身血腥。
半日浴血厮杀,终于让这莲落宫又回到她手中。
她清晨与那群紫衣人手下杀进尚未苏醒的莲落宫。一路进,一路杀。谢洹派来帮她的人则先去捉住了那不过掌权半月的右使。
易主的莲落宫终于又在这种实力的碾压下被人用鲜血重铸。
苏暮贴着池壁,借着昏暗的烛光凑近看谢洹写给她的关于晏云承的一切。
西赫帝京要乱,自然要从晏云承这里下手。
苏暮看着最后一页纸的最后一句话,忽而无声笑笑。
她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到水底,长腿一蹬,向前游去。
晏云承啊,被佳人纠缠的滋味如何?不过这青楼烟花地真的能帮你躲过这麻烦吗?
嗯,没关系,我来了。
水中苏暮的身影好似一尾动人的鲛人鱼。
她从池子的这边游到那边。忽而一人浸泡在药池中的身形显现,赫然是名男子的模样。
她游得更快些,双手向前伸去,似是迫不及待。
指尖触及那人胸膛。
苏暮腿一蹬,借着冲力扑到那人身上,胳膊一弯,环住那人的脖子。
她玲珑的身躯贴着那人,将脸深深地埋进那人的肩窝。
一滴泪洇开。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