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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妖眼(三)”

雪下的好大。

开始还只是零零散散的雪片,现在却如漫天飞舞的精灵般把大地银装素裹,仿佛纯净得如同童话世界般,殊不知所有的罪恶与欲望都在冠冕堂皇的名义下粉墨登场。

夜深了。

听沈轻霓说,方振衣只有在深夜才会来这所医院看一个人。

雷飞扬一袭风衣,轻轻的走进这所医院。

医院里飘散着淡淡的消毒药水味,偶尔有进进出出习惯别人生死悲伤的医生护士走过,不时看到那些身怀重病残弱不堪的病人眼中苟且偷生的无奈和悲哀。

雷飞扬找到值班室里的医生问了下程雪儿的病房和情况,医生却明显的带有谨慎的意思回答说程小姐的情况应其亲人要求保密。没办法,雷飞扬只好用老一套,假冒警察,总算问清。

原来,程雪儿父亲原来也是本城有名的银行家,富甲一方,仅有此女。在几年前不知为什么程雪儿父亲却把大量银行资金不知转移到哪去了,事发后银行挤兑破产,其父却全然不以为意专心研究神学,以致走火入魔成精神病,而且在精神病院病死。可怜这个涉世未深的娇小姐,突然间家破人亡,迷惘中自甘堕落,竟听从别人唆使滥用毒品以致发意外车祸成为植物人。

开门,轻轻走进程雪儿的病房,仿佛走进沉睡的公主卧室般。

墙上,挂着程雪儿一家人以及她自己的大幅照片,笑容可掬,都是一脸幸福的样子。窗帘是以天蓝色为基调色的古典欧韵型,配合淡黄色轻快流线的沙发家具,显示出主人对欧式布景的偏好。墙边的书架里面放满了当今的时尚书籍杂志,书架前的柜子上面随手丢了好几种不同的耳环项链,每一副都价值不菲。床边上,还有一个巨大的卡通流氓兔娃娃。只有病床上的病人和床旁的氧气瓶才告诉来客这仍然是一个病房。

方振衣不在。

雷飞扬轻轻走近程雪儿身旁,仿佛生怕惊醒传说中的睡美人般。虽然这么长时间的昏迷,但依稀可以看到程雪儿以前曾经的美丽娇艳。

窗外,雪花有气无力的飘落。

有脚步声走近,在房外停了一会,却又继续走过。

搬来一张椅子,雷飞扬静静地坐在床边,夜是如此漫长,黑暗中只有雷飞扬的眼睛亮晶晶地神采飞扬。

沈轻霓从噩梦中惊醒。

辗转反侧,却再也睡不着。走去沈轻裳的房间,妹妹的床上却空然无人。

向屋外看去,雪亮的雪花在寂静的夜色中划落。

好大的雪啊。

还记得,以前和程雪儿一起在雪中嬉戏的情景。一起掷雪球推雪人,一起去滑雪看雪景,更在一起认识方振衣。

如果岁月倒流,世事还会如此?曾经是那么近,最终敌不过命运的操纵。

信步走了出来,沈轻裳在雪中玩的自得其乐。虽然脸蛋双手冻着红通通的,却依然开心地一个人推雪人。

好冷。风一吹,沈轻霓不禁哆嗦起来。

黑色的大衣轻轻的披在沈轻霓的肩上。

转过头来,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苍白的脸,黑框眼镜,不动声色看不出情感的眼瞳。

双目对望,却无言,微微的感动,淡淡的暖意,若有若无的红韵轻轻的闪耀在娇靥上,沈轻霓慢慢地低下清澈如水的明亮眼睛,益发显得娇柔。

方振衣眼神中仿佛有光亮闪了一下,但也只是闪了一下,转眼即逝。扭过头去,背向着沈轻霓,问:“雷飞扬到程雪儿那儿去是你说的吧。”

沈轻霓怔了一下,慢慢地抬起头来,幽幽地说:“他有重要的事找你。”

“这些,已经与我无关。”方振衣说:“所有的事终有个了结,这些事,对我来说已经了结了,别人的事,我没兴趣。”

“你的心中,只有她?”沈轻霓依然柔柔地说,可是言语中微微激动起来:“可是,她从没有真心对过你。”

仿佛被子弹击中,方振衣一陈抽蓄,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沈轻霓。

“她一直只是当你是玩偶,装饰好的梦,最多是好朋友,但不是恋人,绝不是恋人,你是一厢情愿。”

“还记得吗,她连生日宴会都没有叫你去,其实她早有意中人早就在谈恋爱了。”

“难道只因为她曾帮过你,你就为她奉献一辈子?”

沈轻霓越说越激动。

“我只知道,她现在无依无靠,需要我。”

“难道,她伤你伤的还不够深?为了她,你与黑帮人物结怨,差点身首异处,为了她,你一无所有倾家荡产,不名一文,可是她怎么对你?把你当狗一样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与其他世家公子玩乐嬉笑,甚至已经与别人订了婚,从没有在意过你。”

“后来,她家破产,却回过头来找你,飞车,吸毒,赌博,所有的事最后却要你解决,你以为她是记着你?不过是拿你当做利用的盾牌罢了。”

“好吧,最后她成植物人了,你却还要一直照顾她,陪着她,而她却不知什么时候能醒来,或者,她也许一直醒不过来。”

“难道,你肯一辈子守着她?做着这个也许一辈子都醒不来的梦?”

“世上没有醒不过来的梦。”方振衣还是那样坚定:“即使真是一辈子醒不过来,我也愿这样一直睡下去。”

“可是,”沈轻霓泪水流了下来,泣不成声:“可是,我爱你啊……”

雪花飘,沈轻裳推好雪人在雪地中鼓掌大笑。

两人终于不再言语,时间仿佛在那瞬间静止。

良久,方振衣微微笑了笑:“傻丫头。”轻轻地把披在沈轻霓身上的大衣系紧,转身径直走了。

沈轻霓含着泪水的明眸满是伤感。

有风吹过,也许是那大衣没系紧,竟然悄无声息的从沈轻霓身上滑落下去。

沈轻裳欢天喜地的走到姐姐身边,问:“姐姐为什么发呆?”

沈轻霓仍然怔怔的看着方振衣消失的方向,幽幽地说:“没什么,只是刚才醒了一很美很美的梦。”

殊不知,方振衣转身走时,眼神也变得极为伤感,一滴泪水,在眼瞳中转了几转,终于还是轻轻地滑过脸郏。雷飞扬在医院呆了一夜,还是没有等到方振衣,倒是天明时等来沈轻霓的电话,意思是方振衣不希望再卷入这些事中。

看来,只有靠自己了。

唐古风的死有一个很大的疑点就是他一直认为遗嘱未改变,他是想当然的继承人。而能

让他产生遗嘱即将更改使他萌生杀机的,主要是那个令他产生错觉的人,问题是,那人是谁?

能令唐古风如此信任的人不多。雷飞扬通过警方资料调查,最值的怀疑的就是唐吉鸿的律师顾问罗伟强大律师。

但是,以罗伟强大律师在法律界的名声和纪录,他不可能做出卖职业操守的事。倒是在他身边做助理的女助手魏小洁值的怀疑。

雷飞扬通过非法而且隐秘的渠道,查到魏小洁与唐古风曾有过交往,但也仅限于普通朋友的交往,以唐古风的品味和地位,根本看不上魏小洁。

更加不巧的是,魏小洁此时陷入一场官非中。

严格的来说,那不是一场官非,而是一扬谋杀案中。事实是这样的。

魏小洁在罗伟强大律师事务所工作,由于工作强度的不连续性,如果罗传强大律师要上庭的话,魏小洁就要准备到深夜。好在附近就有昼夜不停的地铁,一路上灯光明亮,倒也一直没发生过什么事。

那天魏小洁加班到午夜,和平时一样一个人坐地铁回去。地铁里没什么人,至少在她所在的车厢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喜欢看报纸的中年人。

列车在摇摇晃晃中,魏小洁有点睡意,半睡半醒着。

停站时,进来一个人,墨镜,大胡子,脸上有个斜斜的刀疤从眼角延伸到嘴角,甚是可怕。

魏小洁当时就心里惊了一下,但那男子却始终没有走近她,半提的心也慢慢放下来了。

然后的事很正常,到站,下车,回家,睡觉。

而正是魏小洁走后,地铁一直到终点站后,工作人员看到一件奇怪的事。那个中年男子一直在那看报纸不下车,走近才发现,那中年男子已经死了,胸前一把锋利的匕首,正入心脏,报纸却拿在手中摭住了身体,乍看上去好看一直在看报纸,其实却被人谋杀了。

警方经过大量的调查,疑点集中在那个墨镜的刀疤人身上。魏小洁做为唯一的目击证人,反复受到不同警员的询问。

原来,那名死者是一所学校的教师,为人本份,单身,社会圈子极小,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仇人。警方费尽心机,情杀,劫杀,仇杀,都一一排除。哪怕是和那死者有一丁点摩擦的人都调查过。可惜都有人证不在现场而且没有足以谋杀死者的杀人动机。

尔后,警方采用地毯式搜索,按照魏小洁提供的画像找到十几个有刀疤的嫌疑人,大多都有不在场证明,少数几个不能证明自己的也证实与死者素不相识,并没有要冒这么大风险去谋杀死者的逻辑关系。而且经过魏小洁去辨认时也明显不是她当初看到的那个人。

可以说,魏小洁卷入了一场无头悬案。并且是这个悬案中极为重要的目击证人。

一般的谋杀案,都应该有一个犯罪动机,可这桩却仿佛根本没有人有动机去谋杀死者。当警方把前因后果告诉雷飞扬时,雷飞扬不得不苦笑。

看来,所有的警员在这桩谋杀案中都有一个盲点。所谓的盲点就是人眼睛中看不到的地方,但却事实存在。而这桩谋杀案中就有一个大家都没发现却又至关重要的盲点。

应警界的老朋友友之请,雷飞扬再反复排查了一道死者生前的人际关系,仍然一无所获。看来只好再去魏小洁那里去找线索,正好顺便看看魏小洁是否与唐古风自杀有关。

由于魏小洁的工作性,雷飞扬安排在夜晚,魏小洁的家里。

魏小洁的家不大,却极为素净,简单的装饰中透出女性的温情与柔媚。一个人住,倒也清静。

话题还是从地铁谋杀案开始说起。

魏小洁有点不耐烦,还是那些陈词滥调,经过这么多次的询问,能记起的都说了,有突破性发现的可能本来就很小。

雷飞扬倒不觉得什么,本来侦探就是一件很繁琐的事,何况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唐古风的死对他来说始终耿耿于怀。

魏小洁是个看上去很平凡的女孩,只是长年混迹于上流社会中,衣着打扮品味还不错,层叠式的淡黄色褶皱丝绸上衣,淡淡的粉红领子,清爽的白色裙子,不刻意的裸露出的美腿,轻柔却又带着几分媚意。

雷飞扬心里一动。象这样的女孩,这么喜欢打扮装饰,没有一定经济能力是很难做到的,而给律师行做助理所得的薪水并不太高。

“要咖啡吗?”魏小洁说完案情后倒不急着送客,对她来说,雷飞扬显然是属于很有吸引力的男孩。

“不用了。”不在陌生的地方吃喝是雷飞扬当侦探以来养成的好习惯。

“那随便雷先生了。”魏小洁自己泡了杯咖啡,很优雅的自顾自品尝起来了。

雷飞扬还在思索案情,想的头都痛了,凶手究竟为什么要杀害死者?杀掉死者,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魏小洁打开音响,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梦中的婚礼》。

乐声带有一种震憾人心的迷醉感,仿佛轻轻扣击人的心灵深处的那片净土。魏小洁脸上展现出很舒畅的神情,软软的卧在沙发上。

唐古风临死前也是一首音乐,可惜那是《黑色星期天》,一首述说因为爱人死去而绝望的极度阴郁乐曲。

“来跳支舞吧。”魏小洁的眼神充满了诱惑的味道,粉红线条型的双唇轻轻吹气过来。

雷飞扬笑了笑,绅士般挽起魏小洁。

钢琴曲如水般轻盈流动,心也仿佛和乐曲融合在一起感受理查德克莱德曼那变幻莫测的甜密和迷醉。

“好香,是什么香水啊?”雷飞扬问魏小洁。

“我没用香水,是咖啡香吧。”魏小洁有些迷离。

“咖啡也有香气?”雷飞扬对这是外行。

“是啊,你不知道?各种咖啡都有自己的香气的,只要你用心去体会。”魏小洁笑了,灿烂如花。

“那你这是什么?”

“这是夏威夷咖啡,不过不是普通的那种,是产自康娜地区火山熔岩中的,有红酒的味道。”

怪不得有股葡萄酒的香气。突然间,雷飞扬想起唐古风死前好象喝的也是这种咖啡,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

“你喜欢听音乐?”雷飞扬想起那首令人抑郁无比的《黑色星期天》。

“是啊,我喜欢古典音乐,很美,很醉,仿佛在做梦一样。”魏小洁的眼神益发迷醉了。

“听过黑色星期天吗?”

“黑色星期天?谁作的?没听过,好听吗?”魏小洁语气越来越轻了。

好听?恐怕是死神的乐曲吧。听过的至少有一半的人想自杀。雷飞扬叹了口气,说:“你和唐家大少很熟吗?”

“哪个唐家大少?唐古风?那个人啊,他还算是人吗?不要提他,好不好?”魏小洁明显不想提他的事。

魏小洁仿佛沉入梦乡般沉迷在音乐中,身子靠在雷飞扬身上宛如飘飞起来了。

看来唐古风的事她是不想说了,雷飞扬只好转移话题来地铁谋杀案中来。

“你真的记清在地铁中看到的那个人是有刀疤的大胡子?”

“真的,不过,那又能说明什么,胡子可以刮掉的嘛。”

雷飞扬心里仿佛被什么击中一般,好象抓住了什么,却又突然消失。

“现在的人啊,什么都是假的。”魏小洁还在喃喃自语。

对了,什么都是假的。胡子既然可以是假的,那刀疤也可以是事先做好的假的,这样明显的特怔就会让别人忽视其他的不明显的特怔。这样的话,目击者其实并不能确定凶手的相貌。

“那你看清了那个人刀疤有没有可能也是假的?”

“那么可怕,哪个会去认真看啊,好困啊,真想就这样睡了。”

好困?怎么会?刚才还在吐气如兰秀眼发电,现在就说累?

雷飞扬看着魏小洁,突然间不祥的感觉萦绕起来。一种可怕的结局在他脑海中浮现。不会吧?雷飞扬心跳了起来,可是,魏小洁的眼神愈发黯淡下来,身子终于软软的靠在雷飞扬身上不再动弹了。

“醒醒!”雷飞扬使劲拍着魏小洁,可她却不再醒来。

雷飞扬呆若木鸡,竟然,在自己面前,魏小洁被人谋杀了。沈家,夜晚。五彩绚丽却轻淡的灯光下。

沈轻裳听到雷飞扬说完魏小洁被谋杀的经过,笑得喘不过气来。

“不会吧,堂堂大侦探,竟然会让目击证人在眼前被人谋杀了。”沈轻裳忍不住笑意。

“真丢人,这件事可能成为本年度警界最可笑的笑话。”雷飞扬一脸沮丧。

“其实魏小洁是那场凶杀案的唯一目击者,应该说处境相当危险,警方怎么没有得力的措施保护她呢”沈轻裳虽然年龄小,但思维能力不错。

“警方也想过,主要是因为魏小洁提供的信息根本没有对凶手造成致命的威胁,所以一直以为凶手不会太在意魏小洁,不会对她下毒手。”雷飞扬回答。

“事实却是凶手还是没放过魏小洁,那就是说魏小洁看到了她不应该看到的东西,很可能对凶手有致命威胁。”

“话虽如此,可是我查阅了办理此案的三个警员对魏小洁做的三份口供,还是没找到很特别的线索。”雷飞扬恨恨地说。

“嗯,有两个原因,一个就是你们太笨了,另一个就是魏小洁的口供根本没有参考价值。”沈轻裳装作老成的样子倒也象个小大人。

“什么?太笨了?要知道参与此事的警员都是经验丰富破过多宗命案的专家。”雷飞扬有点怒气。

“哦,是吗?那三个人与你相比怎么样?”沈轻裳笑嘻嘻的问雷飞扬。

“可以说是不相伯仲吧。”雷飞扬不假思索的回答。

“这就对了。”沈轻裳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和你差不多笨的头脑,当然算是太笨了,如果方振衣,就不会那么这样一筹莫展。”

不知为什么,沈轻裳对方振衣一直有好感。

“换作方振衣又能怎么样?虽说他看上去怪怪的人很聪明,但这是专业技术,他一个门外汉也只能无从下手。”雷飞扬不服气。

“是吗?你们不用演戏了,明知道我在这,故意说给我听的吧。”方振衣从房间里走出来,带着被捉弄的笑意。

“嘻嘻,穿帮了。”沈轻裳笑着说:“他不好意思问你,怎么说人家也是名声显赫的大侦探嘛。”

方振衣笑了笑,的确,不到万不得已,雷飞扬也不愿意这样求人。看来那谋杀是抓住了他思维上的盲点,令他无法摸到头脑。

“这件事看上去复杂,其实也很简单。”方振衣听完前因后果,仔细想了下,平静的说。

“很简单?”雷飞扬瞪大眼睛。这么多老资格的警探都在这案子上碰壁。

“凶手在这件案子里明显的是故意设下了圈套误导你们。”方振衣胸有成竹。

“我们也知道,据此也猜测凶手的大胡子,刀疤都有可能是假做的。”

“哦,可惜你们猜测的还是过于表面化了。”

“那我倒要听听怎么才深化。”雷飞扬洗耳恭听的样子。

“首先凶手针对你们警方的思维盲点设计了谋杀,警方看到死者的第一思维是判断是自杀还是他杀,然后是调查死者生前的人际关系看是哪种动机的他杀。”

“问题就在这里断线了,你们调查了死者生前的社会关系还是无法断定是哪种动机的犯罪,一般来说,凶手不会无缘无故的杀害死者,可是,你们却又的确找不到有人杀害死者的动机。”

“其实,这恰恰是凶手设下的迷魂套,你们有没有相过,凶手可能与死者素不相识?”方振衣反问。

“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也会加害于死者?难道是职业杀手?”

“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因为死者本来就不是他最根本的目标。”

“啊?”

“他的目标本来就在魏小洁身上。”方振衣推断。

“啊?”

“当你们用惯性思维去调查死者时,根本就一无所获,甚至被引入岐途。”

“……”

“而魏小洁的死你们仍会用惯性思维认为她是由于目击证人而被凶手谋杀。”

“这样的话,你们就会忽略那些魏小洁的社会关系,仍然在第一桩谋杀案中绕圈子。”方振衣叹了口气,这凶手如果真是这样的动机话,其智商与犯罪手段实在太历害了,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话,那凶手也太可怕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正好可以说明,从魏小洁的社会关系下手,应该可以找到凶手,凶手的目的是转移视线,这正可以证明凶手与魏小洁肯定有过来往。”

雷飞扬苦笑:“看来,这个凶手真是很懂得警方办案心理。”

方振衣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现代的人,心理越来越复杂。”

“绕了一个大圈子,问题还是回到了魏小洁身上了,如果和唐古风自杀案联系起来,其中的隐情实在是难以猜想。”

“魏小洁的死因是什么?”方振衣问。

“她是死于咖啡中毒,有人在她使用的咖啡中下了致命的氯化锖毒药。”

“象她这样的女孩子,早点也应该有所准备的,那她平时早点是什么?”

“她的冰箱中有些牛奶鸡蛋。”

“牛奶中下了毒没有?”

“那倒没有。”

“这样看来,凶手很熟悉死者生前的生活习惯,应该与死者关系非同一般。”方振衣说:“而且,能进入死者房间,下了毒,又不被死者察觉有人来过,咖啡被动过,应该对死者居住的地方很熟悉,可能以前也常去过。”

“象你这样说,那有一个人特别值的怀疑了。”

“谁?”

“魏小洁的老板罗伟强大律师。”雷飞扬一脸苦笑。谁都知道,和罗伟强大律师打交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熟知魏小洁的生活习惯,而且知道魏小洁是否在加班,回家的路线,喜欢品尝的咖啡。”雷飞扬继续说:“与唐古风自杀案联系起来,他也可能授意魏小洁告诉唐古风没有修改但即将修改遗嘱的假消息。”

“如果推理成立的话,他一直在幕后操纵着整件事情。”雷飞扬苦笑着说。

方振衣微微的叹了口气,说:“不管这个人是否是罗伟强大律师,从这些经过的事一看,肯定很不简单,每一件事他都好象置之身外,让人抓不到把柄,而且所采用的方法更是匪所思夷。最奇怪的是,他做这些,究竟是为什么,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所以事情还是要回到唐吉鸿事件上来。在唐吉鸿事件上本来就有很多疑点。”雷飞扬说。

“你说说看什么疑点?”方振衣说。

“唐吉鸿一直对以前的事耿耿于怀,我们一直不知道那是什么事,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件事对唐吉鸿影响巨大。”

“嗯。”

“唐吉鸿一直对那件事心怀恐惧,甚至做出死后财产全部捐赠出去的决定,说明他很内疚,可能是他做了很不应该做的事。”

“好象是的。”方振衣也觉得雷飞扬说的有道理。

“而这一系列事件的凶手第一件事就是误导唐古风使他害死唐吉鸿,说明凶手很可能第一个目标就是唐吉鸿。其间可能与那件秘密有关。”

“有道理。”

“看来我这侦探脑袋还没有生锈。”雷飞扬有些得意的说。

唉,可惜还有些事,远不是你想象中的这么简单,方振衣暗暗的想,沈家无缘无故惊吓而死的老妇,唐吉鸿突然受惊发作心脏病,而这些,方振衣根本不想和雷飞扬说。

“我想,如果再从唐吉鸿遗物入手,查清多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对整个事件可能有突破性的侦察。”

“也许。”方振衣淡淡的回答。

“不是也许,我很有信心。”雷飞扬笑着说:“在本城,只要我想查,我就不信还有查不出来的事,何况那件事对唐吉鸿影响这么大,肯定是件大事情,知情人应该不少。”

沈轻裳嘻皮笑脸的走了过来:“就怕,雷大侦探最后还是不得其法愁眉苦脸的来求木头人哦。”

“什么?我什么时候求过方振衣?”雷飞扬理直气壮地说:“我不过是在和他探讨一下案情罢了,以我这样天才的侦探脑袋,有什么能难得住我?”

“是吗?我倒要看看雷大侦探怎么调查清这些案件。”沈轻裳的眼中满是怀疑的神情。

“不和你说了,我现在就去找唐吉鸿的遗物,查清他一直耿耿于怀的那件事是什么事?”雷飞扬突然间又变得信心十足的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方振衣看着雷飞扬的背影,不由的苦笑,多年前的梦魇,看来终究要再次重临。雷飞扬调查还比较顺利,毕竟象唐吉鸿这样一直在商海中拼搏的人,一般会有良好的生活习惯,写日记反思自己就成为他不断反思自己向上奋斗的痕迹。虽然花了不少时间和代价,但凭着多年在警界的老关系,雷飞扬还是看到了唐吉鸿的日记原稿。

厚厚的几十本,记录着一个生命在这个尘世的点点滴滴。雷飞扬从最前面看起,那时的唐吉鸿很落魄,混迹于社会的最底层,给人打零工、搬运、做学徒混日子。前期的日记都记

载着一个小人物的汗水泪水和希望。然而,在这些流着血泪的日子里,总体来说他还是快乐的,因为有两个割头换颈的好兄弟,其中一个竟然是沈豪,另一个则没什么名气,叫方明。

后来,三个人实在无法忍受贫穷的日子,竟然一起加入了黑社会组织。做过些小偷小摸仙人跳骗人钱财的事,却始终无法改变生活,然而那天终于来临了。

“那天终于来临了,我们一直期待的机遇。虽然这次行动可能让我们身陷囚狱万劫不复,但也能让我们彻底翻身告别贫穷不堪的日子,能让我们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事情是一个神秘人委托的,经过中间人,说是要找三个陌生却又机灵的人去做一项很特别的事,中间人保证给让我们都小发一笔,却对什么人委托做什么不肯吐露。我们三个人商量了过后,告诉中间人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罪大恶极,其他的事都可以。中间人满口答应,只是要求我们保密,连家里人都不说。其实,我们三个人,在这城市,本来也没有什么亲人,都是孤苦无依的人。既然注定要这样混混沌沌低头哈腰过一辈子,还不如去拼一下。”

“那天晚上天气非常不好,下着雨,很大的雨,街道上早已积水成灾不能行走了。这样的雨,无论做什么都不会留下痕迹。当晚委托人打来电话,要我们准备挖掘的工具去郊区的大山里。”

“那座山,一直做为不祥之兆很少有人去过。因为听说经常有人进去后没出来。当然,那只是传言,为了将来,我们也顾不得。到了那里,找到指定的地方,才知是一个坟墓。掏开委托人送来的资料,就着昏暗的手电筒发出的光亮看,才知道,原来,他是要我们去盗墓。”

“由于下雨,土质很松,我们不费力的就把表面的墓层挖开。可使我们惊奇的是,墓层完比我们想象中要复杂的多。好在委托人似乎对墓层的结构很熟悉,按资料上的指示,我们终于找到通向墓层深处的地道。”

“地道里很黑,周边上水泥的夹缝里长满滑手的青苔。手摸上去,很难着力,滑腻腻的,如死蛇般令人恶心。地道里充满腐败发臭的气味。里面非常寂静,听不到什么声音,只有水滴在地上的声音和我们三个人沉沉的脚步声。有时踢动尖硬的石块,与其他石块相撞击,尖锐的声音在地道里隐隐回响不停。我们三人都抿紧嘴,不再说话,手挽着挽手,慢慢地前行。”

“如果只是这样,倒还不至于让我们害怕,毕竟,我们早就有心理准备。可是,奇异的事发生了。我走在最后,突然感觉到地道仿佛飘了起来,他们两人也好象脚步离地,身形怪异。我开始还以为是幻觉,但是走在最前面的沈豪也停了下来,扭过头来看我们,从他眼中,我分明看到恐惧的神情。方明也怔住了,仿佛哪里不对劲,看着我们,却说不出来。”

“这墓道里透着难以述说的窒息感。也许是因为缺氧吧,头一直昏沉沉的。还是沈豪比较镇定,他说既来之,就安之,不管怎么样也要做完这件事。手挽得更紧了,手心里全是汗,我甚至可以感觉到方明的手在微微发抖。”

“然而,路还要继续。前面有道石门,很坚固,门上赫然有着血红的字迹,原来是极其恶毒的诅咒,意思是凡是来此盗墓者,惊动主人鬼魂,必将受到恶鬼惨烈手段的报复。然而,事到如今,我们也顾不了,石门打不开,好在安置石门的墙壁早已破损,我们竭力将石门卸下。”

“进去后,按照委托人的资料显示找到那具棺材。棺材漆黑发亮,显然所用木料极好。我们费尽气力拔掉钉子打开棺材,里面躺着的竟然是一个年轻的女子。那女子穿着如血般鲜艳的婚礼服,头发被挽成贵妇型,倒象是出嫁的。”

“我头皮发麻,照着指示去撕死者胸前的上衣。所要找的物件就是死者佩带在胸前的一个血红的玉石。突然间方明惊叫了起来,我手一抖索更无法撕开那布料了。方明的尖叫在墓室里回响不绝,仿佛几千个人在同时尖叫,震口欲聋。我去看方明,他颤抖的手指着棺材里的女子,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起,那女子的眼睛竟然睁开了,幽幽地,冷冷地,满是恶毒的讥笑。我手足发冷,不能动弹,浑身直冒冷气。”

“好在拿着火烛的沈豪比较冷静。在我们三个人之中,也以他最有胆略。虽然他的声音也颤抖结巴。他说,不用怕,人已经死了,死了的人受到刺激肌肉松驰重新睁开眼也是正常的现象。我们尝试去拍击那女子,没有反应,确信那的确是个死人。”

“老实说,我以前也不信鬼神。可是现在,我的确感觉到阴暗中有鬼魂在冷冷的盯着我。偶尔也仿佛有传说中的阴风拂过,冷气直钻骨肉之中。墓室里也仿佛在旋转,所有的东西都不那么确实。如果不是还有沈豪和方明,我真怀疑所在的是非人间。”

“沈豪把火烛递给我,很麻利的扯开女子胸衣,然后却也是尖叫了一声,象被蛇咬到般缩手回来。死者生前肯定很漂亮,这从她近乎完美的****可以看到。可是,在那双乳下方,原来有一个红玉,现在却是黑鸦鸦一片。大着胆子仔细凑过去一看,原来是些形体巨大的毒蚂蚁围绕在那里。沈豪就是被那些毒蚁咬了一口,手指肿了起来。奇怪的是,那些毒蚁不去食死人肉,却全都聚集在那红玉上,摭住红玉的光芒。”

“狠下心,用火去焚烧,毒蚁挣扎着发出滋滋的烤焦味被火活活烧死,却没一只毒蚁肯离开那红玉。方明拿了些水来用力冲洗,总算清除了那些毒蚁,按计划拿下红玉。我曾听过一些老辈人的故事,每一个玉石中都有一个灵魂存在。说实话,我从没见过如此红艳的玉石。晶莹半透明,在黑暗中发着莹光,有着一种摄心动魄的瑰丽。”

“我们三人几乎是跑着出去的。地道里回响着我们三人的脚步声,却仿佛是很多很多人在奔跑。墙壁不知是由于雨还是由于年久的原因,不少地方倒塌了,现在更在不断的倒塌。沈豪拿着红玉,跑在最前面。等我跑到在地道口,看到他大口大口地喘气,可方明还在后面。”

“令人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地道看上去经受不住,要整个倒塌了。我们在地道口焦急地等待方明。方明踉踉跄跄的跑过,可是地道已经塌了下去。我本能的伸去手去抓住方明的手,方明拼命拉住我的手,但感觉自己也随着他在慢慢往里面沉。沈豪抓住我的脚,可是土地上实在太滑了,我们三个人都在慢慢往已经塌陷了张着大口的地道里滑落下去。”

“我听到方明哭泣的哀求声,救我,救我,是的,我会救他,我们三个人一起长大,一起在这城市里闯荡,是烧纸发过毒誓割头换颈的好兄弟。可是,我紧抓住方明的手,却抓不住死神的降临。我慢慢地随着方明往下沉,往下沉。”

“我不想死,我还年轻,还有梦想。突然间感觉身后沈豪的手仿佛松了一下,我不能确定他是否松了,也许,那只是一种感觉,他仍抓住我的脚。我扭过脸去,天空中有雷电闪过,我看到沈豪的脸,很悲痛,很伤心,却有另一种坚毅呈现在脸上。霎时间我明白了,如果我不放弃方明,他最后也会放弃我们。”

“身子还在慢慢地沉,方明似乎感觉到命运。我看着他,他不再哭泣不再哀求,突然间笑了,发狂般地笑了,在他的笑声中,我缓缓放开他的手。方明绝望地笑着看着我,手慢慢地从我手上滑落下去,跌入永不再回的黑暗中去。”

“没有方明的负重,沈豪轻松了许多,我们俩挣扎着爬出地道口,走出墓穴。雨还在下,一滴,一滴地滴在我和他身上。我们在雨中全身都湿透了。我们心有默契地看了一眼,却什么都不想说,一切,都已经结束,可是,曾经如血脉相连般亲热的好朋友好兄弟却这样不见了。”

“后来,我们按约定收到价值不菲的报酬。我和沈豪分开各自打拼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但我们再也不曾联系,也不再来往。我知道,从放弃方明那一刻起,我们所有的感情都已经碎裂,我们看到了自己那些阴暗卑劣的心理。这件事,终究成为我一生都无法忘却的痛。如果再来一次,我宁愿一切都不曾发生。”很多时候,我们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而活着。天天沉浮于人事,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永远无法满足的欲望。

所以当沈轻霓听完雷飞扬对唐吉鸿日记的转述后,心神俱震,惘然若失。

“这样说,我父亲,和义父,都为了钱财放弃了他们原来一直坚持并看重的友谊。方明

的死,对他们两个人都造成巨大的心理阴影。”沈轻霓终于知道了为什么父亲和义父一直抑郁不乐。

“这也怪不得他们,在生命受到威胁时,人最基本的本能就是想法子存活下去。何况,当时的选择并没有错,与其三个人都死,不如牺牲一个人。”雷飞扬安慰沈轻霓。

“问题是,当时的情况是一定会三个人必死吗?他们两个人可曾真正尽了全力?”沈轻霓叹了口气,幽幽地说。

“在那种情况下,很难有人能保持镇定和理性。现在这些全都成了疑案,具体怎么样也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日记中所说的那座大山,是不是我父亲后来建造老宅的大山?”

“是的。你父亲建造了后其实很少去住,最后也突然在那里失踪。”

“那你是说,方明可能没死,或是他的亲人在为他复仇?”

“那仅仅此推测,目前没有什么现象能显示出方明没死,或是他的亲人在为他复仇。”雷飞扬继续说:“其实,整个事情看起来集中在那个神秘的委托人和罗伟强身上。”

沈轻霓淡淡地说:“经过了这么多年,我相信父亲的确是已经去世了。不然,他不会不来看我,不会任轻裳居住在那不闻不问的。”

“奇怪的是,当年你父亲富甲一方,却没有给你们姐妹留下什么财产,那些财富他花到哪去了?”

“其实我倒并没有想过要去寻找父亲的财富。能找到妹妹,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沈轻霓强作欢颜:“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程雪儿醒过来了。”

程雪儿?那个方振衣一直痴痴地守着的女孩?雷飞扬想不到沈轻霓此时竟然会和他说起这个。

夜黑了,灯亮了,饭熟了,菜却在炒。

不大的小房子,孤零零的座落在城市一角。推开有些陈旧的铁门,映入眼帘的是摆满书籍的桌子,果绿色床单的单人床。方振衣一脸疲惫地走了地进来,坐在床边。

房间里充满了蔬菜被炒的清香。方振衣走进厨房,程雪儿正在很专心的炒着青菜。绿色的青菜在勺子炒动下慢慢失去鲜泽的色彩,嫣软,沉重,发着油光,无力的纠缠在一起。

程雪儿仿佛感觉到方振衣呼吸的热气,有点痒意似的缩了缩颈脖子.转过头来,看到方振衣,嘻嘻笑了下,如百花齐开般明艳生动.

经过几个月的休养,程雪儿仿佛回到了养尊处优时的健康.声音还是那样如银铃般清脆动听,脸色还是那样丰润带着几许淡淡的红韵,走路还是那样喜欢蹦蹦跳跳有着特有的轻盈.

方振衣毫无感情的目光中渗出泪水,慢慢的抱住程雪儿,轻轻的感受程雪儿动人的温柔与清香.

程雪儿停下手来,任方振衣柔情地抱住.眼神却开始迷乱起来,仿佛很迷惘,又仿佛很过意不去,但随即又消失,转而成温存的神情.青菜在锅中由于没炒动渐渐变焦卷起,如受了巨大的委屈般。

“好了,你看,菜都要焦了。”程雪儿娇笑着推开了方振衣。

方振衣笑了。但也仅仅是嘴角中仔细观察才能发现那一丝笑意。

程雪儿转过身找盘子去盛有点焦的青菜,说:“准备开饭了。”

方振衣默默的走出厨房,摆好餐具。不知怎的,方振衣的手一直在抖动,瓷做的碗没把握住,一不小心就摔在地上,发出破碎的尖锐声音。

“怎么了?”程雪儿的声音传来。

“没什么。”方振衣俯身去拾地上的碎片,眼前却一片模糊,原来是泪水沾湿了眼镜。

“你是说程雪儿好了?现在和方振衣在一起?”雷飞扬问沈轻霓。

“是啊,总算是苍天不老,不负有心人吧。现在,他们总算可以幸福的在一起了。”

“那程雪儿是彻底恢复了?”

“那倒不是,听说她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了,不过身体还好,虽然认不出我们,但也只是暂时现象。”

“她昏迷了这么久,怎么突然间就醒过来了?”

“好象是给一个教会组织的工作人员用一种很特别的疗法治好的。据说那个人有特异功能。是方振衣费尽心机才请来的,而且据说程雪儿还要定期去他那做疗程才能完全恢复。”

“好香。”方振衣津津有味地吃着发焦的青菜,倒是程雪儿有点羞愧。

“将就着,以后会越做越好的。”程雪儿笑着说:“我知道,你是这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方振衣听到这句话,夸张嚼咬的动作停了下来,头也低了下去。

“吃吧。”程雪儿看着方振衣,笑了,灿烂无比。

“只要是你做的菜,再怎么样也是最好吃的。”方振衣抬起头来,很认真的说。

雷飞扬看着沈轻霓,不由我见犹怜。虽然不明白她和方振衣之间的事,但看到她那种幽怨的样子,心情也不好受。

手机响了。雷飞扬接听。

“什么?还有一张照片?老照片?”雷飞扬转过脸问沈轻霓:“这里有传真机吗。”

沈轻霓带着雷飞扬到传真机前。打开,报过去号码,传真过来。

纸慢慢的吐出传真机。一张看上去很老气的照片图形传了过来。那是三个人的合影,中间是沈豪,左边是唐吉鸿,右边应该就是唐吉鸿日记中的方明了。

雷飞扬看着那张传真,动作停止,身子发直。那张照片中方明的样子,竟然和现在的方振衣一般无二!

所有的都有了解释。最早照顾沈轻裳的老妇为什么一见到方振衣会惊吓而死,唐吉鸿为什么会看到方振衣就心脏病发作,这一切,只因为,方振衣和早已死的方明竟然一模一样。

饭毕,程雪儿收拾好桌子,给方振衣泡了杯茶。热气腾腾。

两人相依看着那些电视。放的是一个恐怖片。程雪儿不时惊叫着钻进方振衣的怀里,却又不甘心过会钻出来遮着眼睛从手缝中偷看。

夜深了。旁边的屋子里的灯一盏盏的熄灭了。

所有的都要结束。恐怖片也是一样。最后的结局明显很吓人,程雪儿扑在方振衣怀里紧紧的抱紧他。

时间静止。

方振衣盯着电视,脸部奇怪地抽蓄了一下,眉头锁了起来,眼前又模糊起来,泪水,滑了下来。

程雪儿还是没有动,扑在方振衣怀中。

随即,方振衣的嘴角现出鲜血,然后是剧烈的咳嗽,鲜血飞到程雪儿身上。

程雪儿慢慢地离开方振衣的身体,抬起了来,迷惘,空洞,却又仿佛不忍地看着方振衣。在她扑在的方振衣胸前,一把很锋利的小刀寒森森地闪光。

程雪儿歪着头看着方振衣,微笑,冷笑,轻笑,大笑,最后是狂笑,狂笑着夺门而出。

方振衣的眼神中没有一点惊诧的神色。仿佛,并不在他预料之外。

血慢慢地渗红方振衣胸襟。电视里恐怖片终于结束,男女主角很幸福的拥在一起。可是,方振衣却无力地从坐位上滑了下来,眼睛里满是悲伤。

夜是如此漫长。谁在夜色中隐藏自己?

雷飞扬看着浩如烟海的天空,繁星点点,生命是如此渺小。

很多时候,我们连自身都没有认识清楚。

人?一种奇怪的生物,极善和极恶的化合品。谁也有善的一面,谁也有恶的一面。

手机振动,有短消息。

翻开,陌生的号码。消息很短,解放大道四十一号。署名,方振衣。

看来,一切都要揭开。谜语终归要有谜底。

开车到了解放大道四十一号,却是个教堂。

为什么在教堂?

教堂里肃穆安静。夜如此深,应该没人了。

可是,雷飞扬走进去,才发现里面不是没人,而是人山人海。

黑鸦鸦的人群,却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声不发。教堂里烛光点点,依稀可以看见正中央的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

耶稣的双手无力的悬挂在十字架上,瘦弱的身躯肋骨突出,扭曲变形的形体。可是那眼睛,那哪象是人的眼啊!如恶魔般浮着冷笑,寒冷,阴森。

雷飞扬十分奇异。今天,并不是星期三或星期天,不是做礼拜的时候。而且,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统一着白衣如此虔诚的在这?

走进去,有个教徒递给他一杯水,一袭白衣。雷飞扬默默披上,和其他人一样坐在后面。

虽然不信基督教,可此时,身处此境,雷飞扬也被感染,相信冥冥中总有种无法预知的力量能改变人一生际遇。

方振衣呢?没看到方振衣,却好象看到罗伟强,也同那些教友样身披白衣坐在前方。

突然间教友沸腾起来,一起站了起来唱起了赞美诗。一个黑衣人,摭住了面容的人,出现在主席台上。

黑衣人看上去就是主持。举止谈吐中都有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领导魅力。

赞美诗后,就是黑衣人的发言。那些发言虽然是《圣经》上的内容,却透着古怪。

虽然坐在后面,雷飞扬还是能听到黑衣人抑扬顿挫的发言。

“虚空的虚空。凡事都是虚空。人一切的劳碌,就是在日光之下的劳碌。一代过去,一代又来。地却永远长存。万事令人厌烦。人不能说尽。眼看,看不饱,耳听,听不足。我见日光之下所作的一切事,都是虚空,都是捕风。我得了大智慧,专心察明智慧,狂妄,和愚昧。尘土仍归于地,灵仍归于赐灵的神。人活多年,就当快乐多年。然而也当想到黑暗的日子,因为这日子必多,所要来的都是虚空。我们去神的天堂,不再有黑夜。我们也不用灯光日光。因为主神要光照我们。凡不洁净的,并那行可憎与虚谎之事的,都不得进。我就是神的使者,作为神的证明来到这世间,洗掉你们的原罪,引渡你们去神的天堂。愿主耶稣的恩惠,常与众圣徒同在。阿们。”

雷飞扬有些恍惚,头开始沉重起来,人却有种飘浮起来了的感觉。是耶?非耶?怎么恍如旧梦?

黑衣人发言结束后,所有的教徒又站了起来,端着杯子唱起赞美诗起来。有人口干了,喝了口水,继续唱。

雷飞扬也站了起来,却没有唱,隐身在其中勉力控制自己的心神。奇怪,怎么会这样迷糊?

过了会,前面有人突然间倒了下去,可站着的继续高唱赞美诗。雷飞扬心中疑虑,怎么会站不住?然而,倒下去的人越来越多,他身边也有人倒了下去。

雷飞扬看倒下去的人,嘴角竟然流出乌黑的鲜血,可人却呈现出奇异的笑容,仿佛并不痛苦而且很开心,显得诡异无比。

有毒?水中竟然是放了毒的?雷飞扬心神俱裂,难道,这些人,全要在此自杀?

突然想起,从最开始的沈豪,唐吉鸿,方振衣的朋友秦天宇,程雪儿的父亲,当时全是富豪,却又有大量的财产或捐献给教会或神秘失踪。难道,竟然是这个教会组织暗中策划的?

雷飞扬疯狂的把身边人的水杯打碎,冲向主席台。

“水有毒!”雷飞扬竭尽全力的大喊。可惜无济于事,没有谁听他的。

赞美诗是如此动听,人群中却不断有人中毒倒下。可是没倒下去的人却仿佛未见,继续高唱赞美诗。

雷飞扬如受惊的动物般看着这一幕幕,不敢置信。

黑衣人冷冷的看着雷飞扬走向他。

“住手!”擒贼要擒王。雷飞扬对着黑衣人大喝,毫不犹豫拿出手枪。

黑衣人冷冷的说:“你以为你在做什么?拯救世人?错了。是我在拯救他们。世人如此愁苦,我带他们到神的天堂里去享受。”

雷飞扬怒极反笑:“你以为你是什么?神的使者?叫他们住手,不然,先送你去见你的神。”

黑衣人倒全无惧色:“是吗?你试试。”

雷飞扬大额的汗珠滴了下来:“你不要逼我,住手。”

掏出手机,拨打号码,却没信号,打不出去。

雷飞扬扔掉手机,打开手枪的保险:“叫他们住手!”

黑衣人在面罩后面冷笑。

不管了,无论如何,都要以霹雳手段阻止这项疯狂的集体自杀。

扣动板机,子弹飞速运行。就在雷飞扬扣动板机的同时,黑衣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敏捷迅速移动了一下,子弹打飞。

怎么会?雷飞扬本来想击打黑衣人左腿的,可他好象预知他的思想闪掉了。

“我说了,我是神的使者,可怜的世人,执迷不悔。”黑衣人的言语中充满了不屑。

雷飞扬最后的防线似乎也要被击碎。

怎么会这样,头这样重,精神力如此不集中?看来,这里可能点了迷幻类的药物。

“你看,他们多幸福。全是含着笑去见神的。”黑衣人仿佛很得意他的杰作。

“是吗?”雷飞扬大叫:“那你为什么不去?你这个恶魔。”

的确,这是个恶魔,在暗中偷窥着那些富豪的秘密,寻找他们人性的弱点,引诱他们对宗教的信仰,却又偏离宗教本身的原旨去煽动他们厌世自杀,搜取他们的财富。不仅在暗中疯狂发展,在明处也不断渗透上流社会,如罗伟强大律师等。金钱,权力,野心家贪婪者永远的追逐。

人还在不断的倒下,赞美诗的歌声越来越弱了,如果不加以阻止急救,这些人全都要死在这。

雷飞扬却越来越迷幻,方振衣呢?此时,他又在做什么?

方振衣开着巨大的消防车,撞破教堂的墙壁冲了进来。拿起射水管,对着人群狂射水。

那些被水龙击中的人开始有人清醒起来,教堂内乱成了一团。雷飞扬被水龙清洗后终于消失了那种迷幻感。

外面,警笛长鸣。人群中,黑衣人隐身其中,黑衣掉落在地上,露出里面的白衣,慢慢消失人潮中。所有的事终于结束。

雷飞扬看着方振衣,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是还是没说出来。

方振衣的脸色苍白的可怕,腹间用白绷带缠住,对雷飞扬笑了笑,走了。

后来雷飞扬才知道,方振衣就是方明的儿子,两人长相极为相似,所以老妇和唐吉鸿都以为是方明而受到惊吓。以老妇那样的年龄和身体,受惊过度机能衰竭被吓死也是很正常的事,至于唐吉鸿,也因对方明愧疚过于激动引发心脏病。

方振衣从小在外狐独飘泊,后来回到本城,暗中调查自己的身世。虽然最后查清了多年前导致父亲死亡的往事,却本着宽容的原则没有去复仇。反而因程雪儿关系与沈轻霓成了好友。

而在这城市中,却有些邪恶的势力暗中扩张。他们以宗教的性质,识透现代社会道德沦丧人人自危的精神状态,对基督教义断章取义,鼓吹歪理邪说,人性本恶,世界末日,积极发展会员,收敛钱财。甚至渗透到上流社会,刺探那些有钱富豪的隐秘。抓住那些人心理上的弱点,运用各种手段令他们自杀并把财产捐献出来。沈豪,唐吉鸿,程雪儿父亲,秦天宇都是如此。

在他们疯狂犯罪过程中,主脑人物对方振衣的调查有所察觉。而程雪儿就是黑衣人以教会人员的身份用其超强的感应能力唤醒的。并且把程雪儿当作一棵棋子,因为失忆,更因为定期去他治疗时反复催眠,灌输方振衣是其仇人的潜意识。

程雪儿以前的性格是刁蛮任性的小姐脾气,突然间对方振衣如此温柔体贴,以方振衣的精明,当时就发觉有古怪,怀疑是受人摆布。但因方振衣实在太爱程雪儿,即使是只能享受这短短岁月里的温情,都愿意付出一生的代价。

程雪儿依计划刺杀方振衣后,由于方振衣有所准备,而且程雪儿毕竟是弱质女流,所以没有致命。方振衣跟踪程雪儿来到教会,发短消息通知雷飞扬。尔后,发现教会中竟然在实行自杀仪式,其间香烛中混有迷幻剂,使人昏沉迷糊容易接受别人指令。于是报警并且用消防车的水柱让不少人清醒过来。

至于那黑衣人,并不是罗伟强,他也只是一个棋子。黑衣人凭着自己超乎一般人的感应能力,能感觉到身旁人的思想,所以能躲过雷飞扬的子弹。再加上他对于心理学催眠术的运用,和巨大的金钱力量,把自己在教会中塑造成神的使者。不仅对教友在想什么心知肚明,而且凭着金钱和庞大的关系网往往能实现一般人的愿望,从而便人死心塌地。

如秦始皇汉武帝如此人物,都会在晚年受术士摆弄求仙寻长生之法。而牛顿伽利略这样的科学家也在晚年转向神学,伽利略甚至预言了世界末日的来临。由于可见,个人精神方面是如何脆弱,无知而且盲从,很容易受到邪恶势力的引诱。

至于黑衣人的身份,方振衣有很多推测,其中最为可能的就是很早时黑社会组织飞龙会的创始人龙天,也极有可能就是委托当年沈豪三人去盗墓的人。据调查,那个血玉传说中有能令人拥有不可思议能力的功能。当然,这些只是推理传说,至于具体怎么样,也只有等抓住黑衣人才能真相大白,可惜黑衣人却乘混乱逃脱。

后来,当这一切平息后,两人在沈家相会时,谈起这件事,都觉得有些遗憾。

在那场疯狂的自杀仪式中,不少人由于施救太晚而死去。好在程雪儿不在其列,但方振衣好象从单恋的情感迷雾中走出来了,将程雪儿托付给沈轻霓了。

事后雷飞扬曾和方振衣两人做过一次秘密的对话。雷飞扬透露他一直是警方人员,只是由于警察身份诸多牵制,所以假意辞职用侦探身份掩饰。雷飞扬对方振衣慎密的思维推理能力极为佩服,力邀加入警方清除恶势力。但方振衣婉言拒绝。

方振衣对沈轻霓说带沈轻裳去治病,毕竟不能见光对沈轻裳日后生活极为不便。沈轻裳也喜欢和方振衣呆在一起,两人竟然告别沈轻霓雷飞扬离开本城。

夜晚,小路上,沈轻裳蹦蹦跳跳着,身旁是方振衣,贝贝尾随其后。

沈轻裳发现一朵很美丽的小花。

花极小,淡黄色,躲在绿色的草丛中。鲜嫩的花瓣颤颤的在夜色欢喜地在风中轻舞。

沈轻裳伸去手去摘取。

方振衣的手按住了沈轻裳。

“这花很美啊。”沈轻裳赞叹。

“是啊,花很美,一朵小花,从出生,含苞,盛开,凋谢,其间经历风雨,不管多苦,由美至衰,都是一个很美丽的过程。因为它感知了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活过。”方振衣看着沈轻裳:“如果摘了下来,就是中途扼杀了它的生命,即使将最美的那一刹那留住,可也留下了没有后来经历的遗憾。”

每个人都在这世界上懵懵懂懂的生活。即使对人类自己,都有很多地方一片迷惘。

星空灿烂,这个世界远非我们认识的那么小。浩瀚的星海中,地球在其中也不过是一粒尘埃。

“每个人都到这世间都不容易,不是来满足人性中卑劣的欲望。”方振衣看着星海轻轻叹道:“生命的意义是让我们好好的感知珍惜这个美丽的世界。”

对着小花,沈轻裳深深的吸了口气,笑了,满面深情地望着星空。身边是巨大身躯的狼狗贝贝,仿佛也意味深长地望着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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