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年的夏天,我坐在从长春开往江城的火车,早晨的云雾还没有散去,大地一片阴沉,火车穿行在云雾山中,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内心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中午时分阳光普照大地,透过车窗向外望去,我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稻田,松林,内在的欣喜摇曳着我的身心!那种感觉让人印象深刻。
火车刚一到站,就听到好听的音乐,一出站台就看到醒目的横幅,江城师院接待处,在车上时侯,不觉得人多,可如今我的周围到处是学生和家长,而且身上背着各种包,天气也热起来,个个汗流浃背。
一个女老师模样的人拿着麦克风喊道,“学院的学生们,欢迎你们,由于校车紧张,你们可以到对面坐3路公交车”,我本来就觉得不舒服,讨厌在人群中停留,没等她说完,就快步走过站前的人行道,斜穿过战前广场,走到3路车站,回头望去一个长长的队伍,我第一个坐到车里,车里的风扇带来一丝凉意,那个夏天至今记忆犹新,人真多,旅途有点压抑,一会功夫,过道里都站满了人,一个带着眼镜,脸很白净,背着绿色背包的家伙站在我的旁边,样子很萌。
车里的人前呼后拥,搞的旁边的这个家伙嘴里不断的说:“我去,诶我去”!语气一次比一次重,这就是小白,据小白后来说,其实那天也没有预想到人是如此之多,毕竟他的家就在江城附近,是地道的江城哥,也许这是小白人生旅途中的小插曲,但沧桑岁月过后的今天,旅程中的烟尘似乎未被洗净,因为他还时常提起这一幕。
拥挤的车在城市狭窄的道路中穿行,当走到江城广场时,眼前出现一道澄澈的江水,豁然开朗,我激动的站起,向窗外望去,天真的喊道,松花江!当时的小白不以为然,很不屑我的举动,看着他的眼神,所有欣喜的想法顿时幻灭,汽车急驶,眼前的景色瞬间消失,我也收敛起闲情逸致,思考我的不可预见的前途
汽车到站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校门,说实话有些令人失望,其中一个同学说:这是后门吧,怎么比我们高中的门还小啊,小白大声说,这就是校门,走吧!那个夏天中午我第一次走进学院,记忆如此清晰,以至于任何时候都能在脑海中闪现,甚至柳树枝条的飘动,鸟的鸣叫,还有同学们脚步声,那种情景虽已杳然远去,但是记忆使它变的深刻!
走进校园,两旁的树荫让人凉爽,文科楼前面是学生会的办事地点,红旗招展,我在我们系的缴费处排队,仔细看前排小白也在其中,看来和这个家伙一个系,缴费后,在高年级的同学带领下,来到了宿舍楼,一座苏联样式的很破的楼,旧的有些空洞,向上望去,摇摇欲坠的感觉,我走进4人间的宿舍,里面已经有2个人,当然小白也在其中,还有一个戴眼镜,毕竟是第一次见面,未免有些尴尬,戴眼镜的说:“大家好,我叫大鹏,本地的,咱们以后一个班了,有事大家说话”,缓解了尴尬气氛,我们试着简单的聊天,然后开始整理床铺,期间又来了大朱,宿舍里热闹起来,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熟悉,好像这一幕曾经出现过。我们开始打扫房间,然后在唯一的破桌子前分好床位,小白不愿意住在上铺,理由是害怕掉在地上摔死,他选择下铺,其他人没有意见,各就各位,大鹏在他的那面墙上贴上喜欢的球星,巴蒂斯图塔,大朱画了一幅画,写了徐志摩的诗《再别康桥》中的两句话,“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相比他们,我的墙上整洁干净,纤尘不染!
第二天开始,就是军训,站军姿,队列训练,军体拳,等等。其中,有两件事印象最深:第一件事是叠被,对我来说这是最难的科目,可巧的是我们宿舍几个人都不会叠,不论怎么努力那都是徒劳,基本是馒头形,根本不是“豆腐块”,怎么搞也没有棱角,教官教的满头汗,后来实在受不了,让我们专心叠,不用进行队列训练。我们几个很窝囊的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弄,后来还是大鹏想出了办法,硬纸板放到叠好的被子上面,在把被罩盖到上面,看上去非常好,教官说:“这才是我带的兵。”我们的做法竟然欺骗了教官,但是学生会检查内务时被发现了,我们宿舍被降到了丙级!(最好的是甲级,其次是乙级,最差是丙级)
另外是最后一天的野营拉链,早晨背着我的破旧的黑色书包,里面是一瓶矿泉水,一包饼干。据说要体验一下行军的辛苦,****样的走了一整天。最后停在松花江边,当时的季节接近秋天,秋风萧瑟,微冷,疲惫的我和小白并排躺在江岸边的草地上,这个哥们儿开始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环境感觉挺合适,我们几个都沉浸在他的歌声中。
直到傍晚,我们疲惫不堪的队伍从野外回到学校,整个拉链期间有很多温柔的女孩子倒下了,据说体验有点过度,加上没有吃饭,后来学校武装部长给予高度评价,拿着喇叭大声说:“你们要向她们学习,发扬了艰苦奋斗的精神,在不吃饭的情况下,穿过了四道封锁线,二道交通枢纽,发扬‘轻伤不下火线’的精神,值得表扬。”
晚上吃过饭,大家都躺下睡觉,因为都有点累的麻木了,特别是小白,因为他今天背倒下的女孩了,其实真正穿越火线的是小白,当时那个女孩子有些头晕,走路很费劲,他顿生怜悯之心,他没想太多,上前就背起她,她软弱的趴在他的背上,有气无力说:“我是不是很重啊”!小白说:“没事”,一边安慰,一边快步走,一支背到学校里,然而回到宿舍,小白才感觉两腿发软,头发昏,半夜有点发热,这是小白第一次离家在外,未免有些孤单,他窸窸窣窣的在床上找些什么,我被他吵醒。
我问:“你在找什么?”
小白说:“不好意思,吵醒你了,我在找药。”
我说:“你怎么了?”
他说:“有点发烧。”
我问:“找到没有?”
他说:“没有找到,忘记放哪了。”
我说:“别找了,我们去药店买吧!”
于是我和他走出宿舍,半夜很多药店都关门了,还好在学校后面有一家。吃过药后,小白渐渐睡去,我则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大朱在说梦话,大鹏在梦中唱歌,我突然体会到《挪威的森林》里的描写,集体生活是需要某种程度的忍耐的,当我逐渐忍受即将睡去时,学校广播站开始广播:“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大学生广播站开始播音。”
此时必须要起床准备早操!小白叫醒我说:“快起床吧,出早操,昨晚谢谢你啊,我请你吃早餐。”大家稀里哗啦的穿衣,洗脸,刷牙,也没有心情睡觉,起床后和小白来到一食堂,人不多,不用排队,小白在自选窗口拿了两碗米粥,两个咸蛋,两个馒头,两个小饼,很显然他带出我的一份,我给他钱,他硬是不要,只说为了感谢我,我也没再推迟!
大学里课不是很多,剩下的时间都是社团活动,宿舍里大鹏每天都在准备歌唱比赛,已经过了初赛。大朱参加书法比赛,并且获得二等奖,之后顺利的进入学生会宣传部。小白和我被校园里的新奇事物吸引,喜欢去活动现场,每当周末,看场最新的电影,生活感觉很充实。
周日,大朱要去美术系看画展,而且硬拉着我和小白去,走进艺术大楼,就有一种艺术的气氛,两边有白色的半身雕塑,每上一层楼,在楼梯口的墙壁上都是世界名画的摹本,例如雷诺阿《康达维斯小姐的画像》,温特哈尔特《里姆斯基科萨科夫夫人》,玛丽卡萨《花园中的年轻女郎》,德拉克洛瓦《自由引导人民》,达芬奇的《蒙娜丽莎》,等等
展览厅在六楼,面积不是很大,里面却很高雅,环境优美清馨,墙壁上都是学生的画作,书法。大朱有美术基础,仔细观看画作。我读过有关美术史的书,所以略知一二,有些画作好像是毕加索风格的东西,无法看懂,也只能走马观花。小白则一窍不通,在里面走来走去。
在展厅的中心位置,有个女孩子在弹钢琴!所弹奏的曲子是《秋日私语》。那个女孩穿着黑色礼服,长发垂肩,头上带着紫色的发卡,小白被美丽的旋律吸引,径直走到女孩的旁边聆听,其实小白被女孩子的气质打动,冷色调的礼服,紫色的发卡,很协调的搭配,整体感觉非常素雅,加上优美的旋律,让人内心平和,而且她营造一种沉静的气氛,环顾周围很多人都停下来听她演奏,演奏结束,大家为她鼓掌,女孩子站起身来向大家致谢,我忽然想起《后汉书?明德马皇后传》中的描写“婉静有礼”!
曲终人散后,女孩走近小白,笑着说:“HI,来看画展呢?”
小白有些惊讶,问:“您好,我们认识么?”
女孩说:“这么快就不认识了,那天多亏你背我,我是不是很重啊?”
这时小白才恍然大悟,说:“哎呀,原来是你呀!你换了衣服,我都认不出来了。”其实那天小白根本没有看清她的脸,当时他只想帮助她,但是那天的确背着她累得够呛!也没有回头看那个姑娘长的啥样。
女孩说:“但我认识你,没有你背我,真不知道那天怎么回来。”
小白说:“钢琴弹的真好,一定过了5级吧。”
女孩说:“我高中时就过了7级。”
小白说:“说了这么多,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女孩说:“水儿,中文系的,你呢?”
“小白,历史系的”。小白答说。
转过身小白叫我和大朱过来,小白向水儿介绍了我和大朱,我则倍感荣幸,我很钦佩水儿这样的才女,大朱表现很淡定,寒暄几句后,水儿还要弹琴,我们也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