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少商知道自已可以锁人心志、控制他人的殒虚术，唯独对于自己的主子宁泽没用，从听到宁泽喝出那声“住手”那刻开始，崔少商就知道今日自己若想杀掉芙蓉这个女子，怕是更不容易了。
可是一想到此女子日后对于主子的致命威胁，崔少商暗自咬牙，慌乱的蓝眸终是无畏地望向宁泽：“主子，妄用殒虚术是少商的错，少商愿领主子任何责罚，可是这个芙蓉必须死。”
“理由？”宁泽皱眉。
用眼角瞄了下旁边表情明显惊愕的宁瑞，崔少商心思七转八环了几圈最后怅然一叹，将扼在芙蓉的左手缓缓撤了回去：“主子，您相信少商，这个女子绝不仅是如今忘忧谷弟子这么简单。”
“少商知道她曾对大少爷有救命之恩，可她将是我们日后的劲敌。如果今日不杀了她，我们将后患无穷，少商还望你三思。”崔少商恭恭敬敬地退后再两步，单膝跪地语带哀求。
宁泽脸色一变，看向崔少商的眸子里显出几分惊诧，这是有多少年崔少商没有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如此固执和坚持了。
眸光锐利地刺向已经昏迷的芙蓉，宁泽眸光扫过大哥略些慌争和不忍的俊脸时，心中涌起的杀意没来由地淡了几分。
如无非必要，他不想在大哥的面前杀人。
“大哥，这女了曾经救过你？”
不再去看地上的芙蓉，宁泽轻轻拽了下宁瑞衣袖，笑得乖巧温顺。
宁瑞因听到崔少商的话，正震惊之时忽听到弟弟善解人意轻问，不由心中顿浮一丝暖意之余，胸中的烦杂也少了些许。
望着弟弟满脸灿笑，宁瑞轻了轻嗓子：“不错，她曾在我一次随军出征，几乎伤重身死的情况下救我脱于危难，帮我免与一死且尽心疗伤，救我一命。”
“大哥武功这么高强，也有快伤重身死的时候？”
瞅着宁泽有些夸张的表情，宁瑞又岂会不知这个弟弟只是动了心思想知道芙蓉当年对自己倒底有多少恩情，心照不宣下却也把当年原委，简短地进了一遍：
“那是你大哥我十八岁时第一次随父亲和境安军出征襄国，那一年襄国军队经常扰我华国边境，皇上让我境安军打败并赶走襄国扰我边境之敌。”
“当时襄军是分三路攻打我境安军，父亲派我带领先锋营与襄国大军对阵，我先锋营守左路，父亲和我师父何平守中右两路，原本一路攻杀下来我们已经快要把襄军赶出了边境。哪想天连日来突降暴雪，我带领先锋营因为追击襄军残余，一时杀的兴起，便误入了襄国境内。”
“等我发现进入敌境太深时，先锋营已经与境安军主力失去联系，正准备退回我华国境内，哪想那时襄国大将军陈周发现这点，便派敌兵诱我先锋营进入了襄国昴苍山附近，依靠那里险恶地势用多我境安军三倍的兵力将我先锋营困在其中。”
“我为了不让先锋营将士被人全歼在昴苍山，带领手下亲兵卫队拼命杀出一条血路，护送先锋营主力离开了昴苍山，并边打边退回到了边境。”
说到这里，宁瑞脸上挂了几分难得的歉然羞涩，“当时的大哥少年莽撞、心高气傲，妄想可以凭一己之力能挽回败局。想到第一次带兵先锋营攻打襄国，就折损了这么多位境安军将士，自觉无脸回去与父亲禀报，一气之下就留下为先锋营断后同时，又不知不觉杀回了襄军境内，想斩了襄国大将军陈周，在父亲那里好将攻补过。”
“那时的陈周已经得知领兵的是身为境安军少将军的我，早想活捉我以胁迫父亲，看到我又杀了回去，高兴之余亲自全力围抓我，并拚命阻断了我与手下亲兵的联系。”
“我只能凭着一身武艺与他们缠斗，等我一剑取了陈周的首级，身负重伤同时留下围杀我的襄军也让我斩杀无几。后为我边打边退到了深山之内躲过襄军的围杀，自己也混身是伤在冰天雪地迷失了方向。”
“我在山里独自走了两天一夜也没有找到出路，最后因为受伤太重就昏倒在雪地了里，我都不知道我晕过去了多久，好在当时芙蓉姑娘和韦藻炻偶然路过那里，就将我救回了灵秀山庄。”
“当时他们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只当我是一名普通的华国官兵，好在芙蓉姑娘的细心照料和韦藻炻的无数奇药疗伤下，我才从鬼门关逃过一劫。”
“我不知道后来他们是否已知晓我的身份，不过当初没有他们细心救治，我可以真的会身死异地。后为我在灵秀山庄整整养伤三个月余的时间，才有气力离开襄国，回到境安军。”
“那次是我自从军出征以来受伤最重的一次，也最记忆犹深。只怪自己意气行事，让境安军损失惨重不说，也险将父亲气得吐血，真是罪孽深重。”
说到这里，宁瑞胸中五味沉杂，满脸全是自责愧疚之意。
望着地上人事不醒的芙蓉，脸上扯出一个苦笑：“所以如果不是她们出手相助，当年我真的很难心里逃生。”
定睛看着宁瑞，脸上惊诧和心疼一闪而逝，宁泽想不到向来温润若玉、淡定优雅的大哥，还有如此年少轻狂、锋芒锐出不顾后果的一面。
一袭铠甲鏖战敌军，周身血衣不惧死生。
挥斥游龙万马齐暗，漫天雪下荒郊险命。
宁泽真不知乍然听到大哥平静述说当年往事，脑海刹那间想出的诗句能不能诠释大哥当时境遇？
不过宁泽凝视如今隐忍内敛又不失大气的宁瑞，可以想像得出当时面对襄国兵将层层包围下，大哥猎风寒雪，战甲袂飞，仗剑扬眉，傲煞天边月的桀骜之势。
无论策马沙场，还是你死我亡之刻？还恩报情，终是大哥心里义薄云天的大丈夫所为。
想到这里宁泽自叹自己是永远做不到若大哥这般的讲情讲义、气冲霄汉的真君子。
可自己内心一直折服、敬佩的却从来都是大哥身上这形而卓立不群、言而温文如玉、勇而万夫莫当、情而纯良至善的真品性。
“大哥——”
宁泽半敛长捷暗叹一声后，再抬眸望向被自己唤回思绪的宁瑞，暖笑满面。
可这一声却让跪在地上的崔少商，蓝眸无奈地狠狠闭上，颓然长叹下弯了一直崩紧得脊背，不由暗想：“有大少爷这番经历叙说，向来杀伐果断的泽少对芙蓉这女子所下得杀心，纵有也只能隐藏成无了。”
宁瑞再次深深看了一眼昏死的芙蓉，想到刚才崔少商拚着违抗弟弟命令也要杀她的决绝，想到灵秀山庄内还年纪尚小的芙蓉对自己尽心尽力的照顾，双手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如今宁瑞墨眸中全是天人交战的挣扎，一直沉默良久后，才颓叹一声：“泽儿，如果芙蓉姑娘她真对你——”
“大哥，别说了！”
宁泽适时打断宁瑞的话，若珠玉无暇的脸上尽是释然静谧：“这女子无论将来怎样，是否与我为敌？我愿代大哥还她一个救命之恩，我不会杀她，也不再计较她虏走凌儿之事。”
听到这话宁瑞猛然抬眸看着弟弟柔和灿笑的俊脸，刚才胸中杂乱无绪的烦闷，立时升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暖流。
宁瑞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有行事多狠厉果绝、对凌儿有多超出主仆的情义，可他没想到弟弟这么爽快就答应放过芙蓉一命。
一把将宁泽的头埋到自己肩里，宁瑞用手“狠狠地”在他头上宠溺地使劲揉了几下，微抖语调隐含了无数感激和歉疚之意：
“哥谢谢泽儿体悟我的心情。大哥向你保证，如果日后芙蓉姑娘还要与你为敌，大哥愿为你与她一战，大哥绝不会让人伤到你。”
“那日后这女子要再欺负我，或者哪天若看到了襄国主帅韦藻炻，大哥可要站在我这边，不准再帮他们了。”宁泽故意撅起小嘴，将脑袋使劲在宁瑞肩膀上蹭了蹭。
“他们若再想要伤你，大哥必会为你挥剑而战。”
“大哥，君子一诺千金！”
“一定。”宁瑞笑尽温文。
宁泽隐去眸中几不可查地思绪，对跟随自己而来的无影和几名征天轩死士下令：
“无影，让人先带芙蓉姑娘回城，派人现在就给忘忧谷送个口信，要韦藻炻用凌儿前来换人。”
“你告诉他们，有何手段大可以冲着我这个风云骑主帅来使，用这下三烂的计谋虏走一个姑娘，真是无耻至极。如果凌儿身上少了一根头发，我就在临川城杀十个人；若凌儿身上有一道伤痕，我就在城内焚毁一条街巷。”
正待宁泽眼中杀意尽渐涨时，霍然触到宁瑞微有含怒的眸光，口中十足的冷意立即不自查地泄了半分，再说话时微有些音软：“但如果凌儿毫发无伤，我愿做正人君子，绝不牵怒他人。”
此话一出，崔少商狠咬下唇方长没让自己口中的悲愤哀嚎，气呼出声。
他就知道大少爷是泽少的软肋，从来杀戮决绝、嚣张狂放的主子，只要一遇到与大少爷，任何厚重心机、凌厉气势——全无！只余下了对大少爷的恭敬，和身为人弟的乖觉。
不过也罢，只要芙蓉一日留在城内，自己就有杀她为泽少解除忧患的可能。
再次握紧拳头的崔少商，暗下决心：
自己绝不会让这个将来有可能成为襄国朱雀占星师的女子，有活着离开临川城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