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京城闻府。
“小姐。老爷叫您去前厅一趟,听说宫里来人了。”
“知道了。”当丫鬟佩心离开以后,我轻轻地关上了房门,也许我该好好打扮打扮,让宫里来的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我,名叫闻瑾容,我的父亲是光禄大夫闻青。
自从三年前,镇北大将军通敌叛国,将军和柔皇后都死于了非命。皇帝念姑侄亲情,把长公主囚禁于冷宫,终身不得外出。从此,我的父亲官运亨通,短短三年,就从四品的御史中丞,成了二品的光禄大夫。而我们闻家一时间也成了京城的大户,每天溜须拍马的不计其数,连门槛都踏破了。
或许其中的很多人都是冲着我来的。
两年前,当我拿着母亲的信物找到父亲的时候,一直都记得父亲当时说的一句话:“我们闻家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在啊!”
和父亲朝夕相处的两年来,我已经完全明白他是怎样的人,一个对权势看的很重,一门心思想往上爬的人,对亲情也是看得极其淡薄的。那时,我就彻底明白父亲当时说这句话的意思了,有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他的手中又多了一个筹码。
为了拉拢当朝权贵陈太尉,父亲想让我嫁给他的儿子。可是我不愿意,我的心中自有我的打算。
我对父亲说,“爹爹,如果您一直想屈居人下,一辈子仰陈太尉的鼻息,女儿无所谓,反正嫁谁都是嫁。”
闻青的野心又岂只是个光禄大夫呢,“女儿,我的好女儿,你有什么打算吗?为父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全在你身上了。”
“女儿想让你取陈太尉而代之,以父亲的学识和本领,只是做个光禄大夫岂不是太亏了。”
父亲赶紧捂住我的嘴巴,“女儿,这话不能乱说的。陈太尉对为父也不错,为父没有取代他的意思。”
“不管父亲有没有这个意思,反正女儿我有这个心思。”
“女儿,你打算怎么做呢?”
呵,我心里一阵冷笑,权欲熏心的父亲不可能会反对的。
“进宫。”冥冥之中,心底一直有个声音不停地对我这样说道,有一颗仇恨的种子一直深埋在一个地方。
只有进宫,我才有机会接近椒房殿,也有机会解开一个秘密,一个关于三年前或许还有好多年前的一个又一个秘密。
铜镜中的这张容颜看上去有些憔悴,自从那天告诉爹爹要进宫的事后,我就一直没有好好睡过一觉,想起了很多事,也想起了自己的身世。说到底我只是父亲的一个私生女,按道理是入不了族谱,也不能为母亲要一个名份。但是,如果有朝一日我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那这些东西该是闻家人举双手奉上的,而不是我去苦苦哀求的,为了逝去的母亲,更为了我自己,我必须要进宫。
我有个怪癖,涂脂抹粉的时候从来不需要丫环在旁边服侍我。我的这张容颜只是需要自己的巧手装扮而已。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铜镜中的容颜开始容光焕发起来。
“小姐,老爷来催了。”佩心又在房门外轻声催促。
“告诉爹爹,我马上就来了。”梳完随云髻,我在髻上斜斜地插上一支碧绿的琉璃簪,穿了一件绿罗纱裙。望向铜镜中的自己,我突然笑了起来。眼前的这个人,婉约美丽,落落大方,相信任何男人见了都会我见犹怜的。
是的,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我知道今天来的是什么人,那是宫里专门为皇帝挑选妃子的司礼太监,他们见人的眼光都很刁,而且个个都是贪财之人,借着选妃的名义大揽不义之财。
我对父亲说,凡事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大事情,况且你的女儿还是个大美人。
父亲开始为我进宫铺路搭桥,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父亲这次是花了大价钱的。
收起笑容,我娉娉婷婷地往大堂而去。
看见大堂正中坐的那个尖瘦的小老头,我露出了甜得可以腻死人的笑容,“小女闻瑾容参见马公公。”
坐在马公公身边的父亲赶紧站了起来,拉起了我的手,说道:“马公公,这就是小女瑾容。”
马公公端着他一贯的笑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哈哈,想不到闻大人你还有这么一个娇柔妩媚的女儿,令千金应该是皇上喜欢的类型。”
“谢谢马公公,小女若是能进宫,全要仰仗马公公了。”
“闻大人,咱家的这点权力还是有的。只是……”
“只是什么?”
“闻大人,你也应该知道三年前死于非命的柔皇后吧。”
“当然,这是当时轰动朝野的大案。”
“咱家也说句实话,自从柔皇后死后,皇上一直无心于任何女人。虽然他下令赐死柔皇后,当时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这些年来他的心里一直放不下柔皇后。如今后宫这么多女人,也没见哪个女人得宠。闻大人,咱家可以帮助令嫒进宫,只是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马公公,宫中原本三年一选秀,为的是充实后宫,为皇室延绵子嗣。可是文泽三年,怀安太后仙逝,那一年的选秀之事就此耽搁下来。文泽五年,又摊上柔皇后的事,皇上更加无心选秀。从文泽初年至今,已经整整八年了,宫中再无选一秀女。老臣实在担心呢,皇上子嗣单薄,恐于国祚不利啊!”
“闻大人所言甚是,这也是我们大梁所有臣民的担忧。如今,怀安太后早已仙逝,选秀之事恐怕需要怀仁太妃的主持了。椒房殿已经蒙尘三年,该是时候让它有个新主人了。”
听着马公公说得每一句话,我突然感到心里一颤,一阵酸楚从胸间迅速漫延开来。这是我们的皇帝吗?他是一个如此重情重义之人,为了朝堂安宁,却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也许没有人会明白在他下令的那一刻,是怎样地刺骨椎心。整整三年,椒房殿没有主人,那是他对柔皇后最后的一点念想吧。在他的心里,配住椒房殿的人永远只有柔皇后一个。思及其,喉头突然一声哽咽,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悄悄转过身,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好在,马公公和父亲谈得正欢,并没有注意到我脸上异样的表情。
“马公公,老臣听说,自从柔皇后过世以后,虽说宫中没有选过秀女,但是皇上还是纳了两个女子为妃,有这事吗?”
“是,这三年皇上过得很苦,后宫本来就是你争为斗。头一年,那日刚好是柔皇后的死忌,皇上喝醉了酒,宠幸了一位宫人,也怪那宫人好命,只被皇上宠幸一次,便替皇上生了个儿子,还是长子,母凭子贵,便成了现在的容妃,这便是皇上三年来新纳的其中一位妃子,听说她的眉眼和柔皇后有几分相像。第二年,华德妃怕容妃的风头盖过她,便仗着自己父亲是尚书,又是和柔皇后同年入的宫,所以便想让皇上封她为后,结果挨了一顿骂,差点就成了庶人,后来还是太妃求情,贬为德嫔,关了禁闭。还有一位就是景贵嫔了,闻大人可知她是什么人吗?”
“老臣不知,请马公公告知。”
“对,闻小姐不日就要进宫,咱家是该把宫里的情形告知一二。这个景贵嫔就是当年柔皇后的贴身宫女玲儿。”
“是她?老臣听说当年是她用珠钗划伤了柔皇后的脸,才致使柔皇后中毒而死的。”
“是的,这是一件无头案。三年来,皇上也查过下毒之人,可什么头绪都没有。曾经有人怀疑是玲儿下的毒,如果当时玲儿不划伤柔皇后的脸,这个毒钗根本就起不了作用。但是玲儿是柔皇后最贴身的宫女,两人主仆情深,她根本就没有下毒的动机。而且玲儿还因为这件事当堂撞墙,希望以死能伴柔皇后而去。皇上念其衷心,又因为她是柔皇后的人,就把她给收了。因为毒钗之事还牵连着镇北大将军的通敌叛国之事,所以其中的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
“玲儿,景贵嫔。”我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以后进宫,她会是我的敌人还是朋友呢。
“除了这些个,宫里还有一位纪贵人,当年生了一对龙凤胎,皇上念其生育辛苦,便封了荣嫔,还有一位是祥贵人,替皇上生了一位公主,说起来,我堂堂大梁,皇嗣却是如此单薄,老奴这心里也是万分担忧啊。”
“这次的选秀也要仰仗马公公了,只要皇上广纳后妃,大梁的皇嗣又何愁如此呢。”
“呵呵,闻大人所言甚是,咱家自当竭尽所能,也会助令千金一把。不过,能不能得到皇上的宠爱,那就要看令千金自己的造化了。毕竟皇上心结太深,想要打开他的心结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只要有马公公这句话,闻青先替小女谢过了。”
“闻大人客气了,以后咱家还需要闻小姐的多多照应才是啊。”